当林曦儿、宁牧悦和陈静薇已经完成了指标,而叶鸣箫还在吭哧吭哧跑最后两圈的时候,所有人都意识到了叶鸣箫的问题。
叶鸣箫倒在终点前,躺在地上自暴自弃地翻了个身,眼角流下不知是汗是泪的液体,放声干嚎:“呜呜呜,你们犯规,我不玩了!”
陈静薇一边拉她起来,一边柔声安稳她:“你只是刚融合,再多适应几天就好了!”
闻言,叶鸣箫干嚎得更大声了。
乔霖风还在刺激她:“亏你和小叽都是头头呢,平时带头搞事浑身是劲,现在跑步都不行了吗?”
林曦儿:“乔霖风,您可闭嘴吧!”
叶鸣箫连带着小叽的脸白了又红,红了又青,这下变成一人一鸡相拥干嚎了。
第二天如约训练,依然是五圈热身,叶鸣箫还是被落下了一千米有余。
第三天,析木若有所思:“叶鸣箫这样倒是启发我,在某些极端情况下你们很可能无法依赖生肖赋予的体能上限,在磨练你们的耐力方面还需锻炼自身原有的体能。”
析木老师愉快地决定:“从今天起,你们维持融合状态跑步依然作为热身,但这五圈之后你们必须脱离生肖,依靠自己的体力跑完四圈。”
叶鸣箫又一次躺在操场上时,析木老师有点动容:“叶鸣箫,你就不用继续跑这四圈了。”
叶鸣箫安静地躺着,茫然地盯着渐渐被夕阳染红的天,眨巴着眼睛,感觉酝酿出了一些泪意:“小叽,你确定是我吗?”
“你确定,你应该选择的人是我吗?”
小叽依偎在叶鸣箫的耳边,热热的小身躯为叶鸣箫带去一丝暖意:“小叶叶,当然是你呀。三千年前,我还没有出生的时候,你就像这样贴在我的耳边对我说……”
小叽轻轻念道:“小叽,你一定要来找我呀,我在等你。”
叶鸣箫侧过头,皱起眉:“三千年前?我说的?”
小叽眼睛亮亮的:“对呀,要不然我怎么能确定就是你呢?”
“虽然我是需要安慰,但是你也不能乱说啊!”叶鸣箫支起身子坐了起来,“我都没有三千岁,怎么在三千年前趴在你耳边说悄悄话?你会不会真认错人了?”
叶鸣箫站起身去洗手池洗脸。
小叽紧紧跟上去,嘴里还在嘟囔:“我肯定没有认错……”
叶鸣箫清洗完毕,在等待其他人跑完的时候就背着书包无所事事地到处晃荡。路过月考光荣榜的时候她停了下来。
又一次月考成绩出来了。
光荣榜上面从左到右依次列出初中部三个年级的前五十名。在前五十的排名旁边是从初中部到高中部的各位年级第一的半身照。
叶鸣箫沉默地扫了一眼光荣榜,小叽也跟着仔细看了一遍初二年级的名单,这张榜上面并没有她的名字。
小叽察觉到叶鸣箫的情绪似乎更低落了,但祂并不知道为什么。
叶鸣箫深吸口气,将目光转向各位年级第一的光荣栏。
即使照片十分模糊,季华暮的半身照在六名年级第一中依然醒目。叶鸣箫怔怔地盯着照片里的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在这里看榜呀!光荣榜有什么好看的,这上面又没有咱们俩。”林曦儿凑过来揽住叶鸣箫的肩,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我瞧瞧,你原来在看宁牧悦啊,好家伙,她这次是咱们年级第一啊!”
叶鸣箫心虚地“嗯”了声,她才注意到季华暮照片底下就是宁牧悦的半身照:“宁宁好像前几次都是前五名,这次终于回到第一了。”
“你们班班长还是前五哎,真厉害。”
叶鸣箫回道:“木黎嫣本来就是入学考试滑铁卢才去了我们班,她一直都是我们班第一名。”
“好啦,别看了,这光荣榜每次都差不多被一班的包揽了,咱们俩一个二班的一个三班的还是不要凑热闹了,徒增伤心!”
小叽疑惑地问道:“这和你们班级有什么关系?”
叶鸣箫解释:“我们的班级是按照入学考试的排名分配成五个班的,所以一班聚集了最多的尖子生。”
小叽沉默了一下:“幸好生肖不是按照实力排序的,不然我岂不是倒数第三了?”
宁牧悦和陈静薇也走了过来。宁牧悦问道:“那你们是按照什么排序的?”
小羊:“当然是出生顺序呀。”
陈静薇:“咦,我还以为真的有一场生肖赛跑。”
小叽急忙反驳:“谣传,都是谣传!我不可能倒数第三!”
叶鸣箫终于一扫阴霾,笑出了声。
.
小叽站在叶鸣箫肩上仰头看着叶鸣箫家的窗户:“小叶叶,你家灯是亮着的哎!是你妈妈回来了吗?”
叶鸣箫似乎有点忐忑:“是吧。”
推开门,小叽就看见叶鸣箫家里的沙发上坐着一名长相和叶鸣箫有七八分相似的女人。女人一身干练的职业套装还没换下,一头黑发利落地盘起,见许久未见的女儿回来了,脸上并无半点喜悦,只是皱着眉。
这位便是叶鸣箫的妈妈,叶雨晴。
叶鸣箫缩了缩脖子。
叶雨晴冷冷开口:“箫箫,我才出差半个多月,你成绩怎么又下降了?”
女人把刚打印出来的成绩单往茶几上一放:“看看你的物理,都掉到班级三十名去了,再这样下去你在二班还坐得住吗?干脆我跟老师申请让你去三班算了,至少班级排名还能好看些。”
叶鸣箫吞吞吐吐地开口:“妈妈,我想你了。”
叶雨晴一愣,旋即继续板起脸:“别撒娇!你想我就不能好好考?考这点分我回来也是闹心!”
叶雨晴站起身,背过身去:“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从没有考这么差过!唉,你到底是随了谁……”话说到一半,叶雨晴硬生生顿了顿:“不行,肯定不是基因问题,就是你还不够认真……叶鸣箫,你去哪?”
面对妈妈的指责,又想起这几天经历的种种委屈,叶鸣箫终于忍不住流下眼泪,她狠狠抹了把眼泪,跑出了家门。
叶雨晴追到门口,望着叶鸣箫一边跑一边抹眼泪的背影,喊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脆弱,多大点事还闹脾气!我饭都买好了,你还回不回来吃啊?”
叶鸣箫头也不回地跑远了,叶雨晴叹了口气,回了屋。
小叽紧跟着叶鸣箫:“小叶叶……”
叶鸣箫在楼梯口停了脚步,泪眼朦胧地看着祂:“你不要跟着我,我想一个人静静。”
小叽乖乖停在原地,担忧地目送叶鸣箫远去。
.
叶鸣箫把一兜子的纸巾都擦完了后,她抬起头,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走到了离家两条马路的大型超市跟前。
她吸吸鼻子,在超市前广场上寻了个石墩坐了下来。眼睛逐渐干涸得发紧,她就这样睁着已经没有泪水的眼睛望着马路对面来来往往的人群发呆。
做个“神仙”却和酉鸡无法顺利融合,做个普通学生却又怎么都学不好,成绩再下滑怕是本校高中部都要考不上。
自己是不是真的横竖都是一无是处?
“叶鸣箫?你怎么在这坐着?”
叶鸣箫一脸恍惚地抬起头,还穿着校服的季华暮扶着自行车,在她的面前站着,俯身望向她的眼里充满了关切。
叶鸣箫一个激灵,抹了把脸上的泪痕,赶忙站起身:“没什么。我就是吃完饭出来散步!”
季华暮眼中的关切没有消减半分:“真的吗?你哭过了,眼睛还红着。”
“其实,我……我离家出走了。”
季华暮望了望不远处的故梦小区,意外地挑眉:“你才出走了两条路,也叫离家出走吗?”
叶鸣箫瘪着嘴重新坐了下去:“我就是现在不想回家。”
“你吃饭了吗?”季华暮似乎猜到了什么,问道。
叶鸣箫不想显得自己很狼狈:“吃过了。”
“行,”季华暮还是从自行车篮子里面拿出一个面包,递给了她,“我刚刚去超市买的临期食品,如果你不介意,先拿这个吃吧。”
叶鸣箫也没有拒绝,接过了面包,狠狠咬了一口,而后仰起头,眼巴巴地看着他:“我现在是不是特别像个无家可归的小乞丐?”
季华暮笑起来:“哪里像?你穿得干干净净的,一看就是一个受过教育、有家人爱的学生呀。”
叶鸣箫又咬了口面包,转移了话题:“季华暮,你是出来买东西的吗?”
“嗯,我就是过来买点临期熟食,这种时候的熟食最便宜了。”季华暮骑上车,对叶鸣箫眨了下眼睛,“既然不开心,不如你跟我出去转转?”
反正不回家去哪里都好。叶鸣箫捏着面包这么想着,毫不犹豫地跳上他的自行车后座,抓住了季华暮的衣角:“好啊。”
“你抓紧了。”
后座上的叶鸣箫三下五除二吃完面包,腾出双手紧紧抓着季华暮的外套。随着自行车行驶速度的加快,周围的一切在各色的灯光里模糊了轮廓,四周好像安静了下来,只余下这辆载着两名少年的自行车溶入这座夜晚的城。
叶鸣箫渐渐贴紧季华暮的后背,少年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引得少女将鼻尖靠近他的衣服,仔细闻了又闻。
“季华暮,你身上好香呀。”
季华暮笑了笑:“也许是我用的洗衣粉够香吧。”
叶鸣箫盯着一盏又一盏落在身后的路灯,发呆半晌,才继续开口:“季华暮,你有没有觉得自己什么也做不好的时候?”
“有啊,我是个普通人,每个普通人都会有这样的时候。”行驶至护城河边的广场,季华暮停下自行车,叶鸣箫似乎从他的脸上看出了忧郁,“或许是因为能力不够,或许是因为运气不好,自己所面对的一切就会不能够称心如意,反而处处生出烦恼。”
叶鸣箫从车上跳下来,而季华暮将车停在路边,领着叶鸣箫往河边的方向走。
“其实,今天我离家出走是因为我月考成绩下降了,妈妈出差快一个月才回来,我想她,她却见面就骂我……”叶鸣箫说,“我很难过,她又骂我脆弱。季华暮,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小题大做啊?”
“那是因为你妈妈是个成年人,她经历的远比你要多。在一个成年人的角度,对于成绩的两句指责当然是不值一提小事。”季华暮说道,“可我们还小呀,我们的世界只有这么点大。”
季华暮继续说:“我也不喜欢大人站在所谓过来人的角度对我们的情绪评头论足,他们懂什么?每个年龄段都有自己在这个年龄段在乎的东西,可此刻的他们已经忘记了当初的自己所在乎的了。”
“我一定不要在以后成为这样的大人!”叶鸣箫激动地说。
季华暮看向叶鸣箫的眼神涌动着宁静的温柔:“你一定不会。”
“季华暮,你这么优秀,肯定没有因为成绩烦恼过吧?”
季华暮侧头看她:“每个人都有擅长的领域,只是我比较擅长做题。但优秀的定义又何止于学习领域呢?”
叶鸣箫低头嘟囔:“那我大概没有什么优秀的方面吧……”
“谁说的,你没有觉得自己拥有着别人没有的闪光点吗?”
“比如?”
季华暮驻足,认真地看着她:“叶鸣箫,你是我见过最勇敢善良的女孩儿,做你的朋友一定很幸福。”
在这一瞬间,好像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微风扬起发梢,他们安静地注视着彼此的眼睛,在忽明忽灭的月光里,许久谁也没有再开口。
恍惚间,叶鸣箫觉得自己就这样沉沦在了少年温柔的眼眸里,心底有什么在破土而出。
最终季华暮先移开了目光,轻轻拍了拍叶鸣箫的头:“来,这里景色很好。”
叶鸣箫和季华暮并肩站在护城河的景观桥上,钢筋水泥构成的高楼大厦在无法测量的远方闪着星星点点的灯光,河岸的树林将路灯分成斑驳的形状,平静的河水倒映着天上明如玉盘的月亮。属于俗世的一切都远去了,他们成为了最朴素的夜色里两个小小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