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店8

    他们几人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对峙也不说话,就连食客都感受到了不对劲,慢慢停下手里的动作。

    “牛肉切好了!”高师傅的声音从庖屋方向传来打破僵局。

    池岁安高声回应:“来了。”

    说完她便装作无事往出走,宋郎君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她,二郎见状往柜台走去,兴圣宮两人立即起身接近他。

    所有人的动作在池岁安眼里都变成了慢动作,可变故就在一瞬间,高师傅端着牛肉走进大堂,嘴里抱怨着:“怎的这么久不来端,我忙着呢。”

    池岁安嘴角一抽,几步上前接过他手里的盘子后端去给食客。

    高师傅见大家都不搭腔,挠挠头,“真是怪得紧。” 转身回了庖屋。

    “您慢用。”池岁安这边还在跟食客说话,就听到那边秦娘子的怒喝。

    “你做什么!”

    她一转头,就看见那两个兴圣宮的人抓着二郎的衣襟将他拖出柜台,那师兄眼见就要去撩他的裤腿。

    秦娘子急忙去拉扯,反被那师兄一推倒在地上,像是摔得狠了,半天都起不来身。

    大堂里的食客见状纷纷往出跑,兴圣宫恶名在外,他们深怕沾惹了什么不该沾惹的事情。就连高师傅都听见了动静从庖屋里跑了出来,眼见情况不对直接躲进一旁的屋子里,连庖屋的门都忘了锁。

    池岁安此时也顾不上许多,急忙跑过去贴着那师兄叉手行礼,“二位尊者请息怒,我这兄弟年岁不大,若是有得罪二位尊者的地方我这厢先替他道歉,还望二位大人不记小人过。”

    时人穿的裤子裤脚都很大,只要一掀便能看到腿上是否有伤,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他们掀开二郎的裤腿,一旦二郎被他们擒住,她欺瞒包庇也别想跑。

    因着池岁安离着那师兄很近,他无法弯腰,加之二郎又在挣扎,一时间他竟无法得逞。

    “滚开。”被她挡住的人不耐烦,反手就抽出了身上的佩剑,池岁安还没反应过来,一道寒光便直接向她面门而来。

    “师兄不可!”

    “住手!”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池岁安瞪大着眼睛,全身僵硬着被人一把扯开,过了三两息才反应过来自己死里逃生了。眼眶里突然发痒,她在脸上抹了一把才后知后觉自己哭了。

    她觉得自己应该不是害怕,毕竟这个场面比起邓弃驱使阴兵踩死她时可太小儿科了,甚至比荀慎命人将她拖去谭公面前时都不如,应该只是一时受惊生理性地流泪吧。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缓了过来,看到宋郎君挡在她身前的背影。

    “某昨日听说镇国使下令兴圣宮人在外办差不得伤及无辜,也不知是不是襄阳城离东都太远,消息传错了。”

    “哼,兴圣宮的事也是你能过问的!”那人被宋郎君诘问后恼羞成怒,直接以剑相对。

    池岁安趁他们对峙的空隙去扶起秦娘子,一伸手才发觉她全身轻得像没有重量,此刻正在微微颤抖,“可是摔倒哪里了?”秦娘子脸色被掩在脂粉之下,她看不真切。

    “腰拧了。”

    池岁安心里大骂一声该死的兴圣宮,赶紧将秦娘子扶到一旁的凳子上坐着,低声问:“你觉得这宋郎君能拦住这两人吗?”

    秦娘子咬唇,眼里带着绝望,“兴圣宮哪有人能拦住。”

    “谭公也不行吗?”

    “谭公?是谁?”

    秦娘子这话可把池岁安问住了,谭公是谁?搞半天你连你债主是谁都不知道。突地又反应过来谭公应是偷偷放贷,毕竟他既是前刺史又是一方名士,干这营生恐怕有损名誉。

    糟糕,先不说谭公的名头能不能镇住兴圣宮这两人,恐怕这宋郎君根本就不会把谭公抬出来。

    她俩这里说着悄悄话,宋郎君那边却不落下风,“某去岁有幸在东都见过骆宫主一面,宫主其人虚怀若谷,胸襟磊落,倒不知尊者行事竟如此不同。”

    “你少拿──”

    “这位郎君误会了。”那师弟不等师兄再与面前之人争口舌之快,打断道:“我师兄弟二人是受掌令师兄派遣,到此地调查一桩异事,期间与这位小郎君生了些矛盾。郎君且放心,只要我等确定这位小郎君与我们调查之事无关,自然不会伤他分毫。”

    “倒不知二位尊者要如何确定他与你们调查之事有关呢?”

    那师兄冷嗤一声,“昨夜我二人追捕妖物途中遇人阻拦,那人被我伤了左腿后逃走,可惜沿途留下了血迹,我们一路追寻至此。这小郎君与昨夜那人身形一致,是不是我一验便知。”

    池岁安心中大叫一声不好,昨夜她回来的途中确实有见过血迹,当时她就抹去了痕迹,没想到还是有遗漏的。

    “尊者这验证的法子未免过于草率。”她站在柜台后高声道:“今日一早我搬柴火的时候不小心划伤了二郎的左腿,这事庖屋的高师傅,还有不少住客都是亲眼目睹,怎能以此说明二郎是昨夜阻拦你们的人。”

    那师兄阴恻恻的,“你不是说没有见到有人受伤吗?”

    池岁安咬牙争辩:“我们升斗小民日常做活难免磕碰,身上划条口子又不是什么稀奇事,只要没到找医士的地步,哪算什么伤。”

    “你!”

    那师弟不等他师兄发作便接了话,“娘子不必担心,我们方才已派人带信回襄阳,相信掌令师兄此刻已在赶来的路上,等他来了所有的事情便一清二楚了。”

    说完他便放开了二郎,甚至劝说他师兄也放开了手。二郎忙跑回秦娘子身边扶着她。

    池岁安的心砰砰地跳着,这两人早就想好了后手,掌令师兄……她想起了前夜在山洞前起阵法的人,手段了得。

    宋郎君在这两人面前只能说不落下风,可一旦那所谓的掌令师兄来了,恐怕搬出谭公都无用,毕竟诛邪一事乃是公务,甚至是写在皇帝登基的圣旨上的。

    还有谭公,眼下这情形,她想逃跑恐是难上加难了。

    兴圣宮两人在门口的桌边坐下,意思很明显,不准任何人离开。

    眼见着就要到亥时,池岁安面上装作镇定,心里急得跟什么似的。

    宋郎君走到柜台边,“秦娘子可还安好?”

    “不好。”池岁安不等秦娘子和二郎说话抢先说道:“秦娘子腰伤得严重,需要去医治。”

    宋宇见秦娘子疼得冷汗打湿了鬓发,人好似也有些疼迷糊了。他往门外看了看,戌正已过,夜幕垂垂,“这附近村落可有医士?”

    池岁安一把抓过二郎,死死盯着他,“二郎,告诉宋郎君附近哪里有医士?”

    “附近、顺着河往南走五里外的蔡家村有个能治跌打损伤的老医婆。”

    池岁安心头一松,二郎脑子转得挺快。

    “宋郎君,天色已晚,医婆又年岁不小,去请她一来一回恐怕时间不短,不如直接把秦娘子送过去。”

    宋宇眉头一皱,“秦娘子伤在腰上,可能搬动?”

    “若是用板车拉过去一路颠簸可能伤上加伤,郎君若是能将她抱过去,想必不会有事。”

    宋宇想了想走向兴圣宮两人,“两位尊者,方才店主被尊者所伤,伤情严重,某需送她去医士处医治,还请尊者行个方便。”

    “她不能走。”那师兄冷硬道:“这店里除了住客以外的所有人都不能走。”

    宋宇没有跟他们废话,转身到柜台上打开一个包袱,里面有一个盒子。池岁安看到他从盒子里拿出的东西后一滞,不会真那么巧吧。

    兴圣宮两人看到他拿出的东西后倏地起身,“阁下是要与兴圣宮为敌?”

    宋宇将手中袖锤一击,“尊驾若是草菅人命,某也不能不管。无论结果如何,某在谭公面前也算是有个交待。”

    “谭公?襄阳谭公?”那师弟问到,看来是知道谭公的。

    “难怪阁下如此骄矜,原来是有齐王撑腰。”师兄冷嘲。

    “阁下所说之事某听不明白,某只知道必须保证我家主人的产业不出差错。”

    那师兄当即拔出佩剑,眼见着就要迎上去,可惜他师弟是个明白人,知道自己两人在武道一途恐怕不是此人的对手,他赶紧拦住师兄,“尊驾若是打定主意要带她走,我二人不便阻拦,日后我等自然会在齐王面前分辩。”

    “悉听尊便。”

    宋宇将袖锤别在腰间,抱起秦娘子往外走去,二郎想跟上去,却被那师兄以剑抵住,“你不能走。”说罢又看向池岁安,“你也不能。”

    时间不等人,池岁安怕耽误大事拉住二郎,“宋郎君,你赶紧送她去医婆那里。”

    宋宇一点头,疾步离开。

    池岁安心头一块大石落地,回到柜台后面,现在就剩下她该怎么逃走了。

    她取出核桃挂件,仍旧只有她一人能看到大堂里被红光笼罩。二郎坐在靠墙的位置,一脸的凝重,兴圣宮两人坐在门口,眼神一会盯着二郎,一会儿盯着她。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核桃挂件的红光没有之前亮了。

    “邓前辈。”池岁安挡住口鼻低声唤道,可邓弃没有回应她,怎的还没反应了,她把手里的核桃挂件狠狠摇了两下,“邓前辈?”

    如此之后她才听到邓弃轻声一句,“何事?”

    池岁安满头问号,这老邪祟什么情况?这都到生死关头了还问何事,天大的事!

    “我们该怎么逃?”

    其实她想说要不你牺牲一下弄出点动静吸引那两人的注意,方便我逃跑。奈何目前她的脸皮还没厚到那种程度。

    邓弃轻飘飘来了句:“杀了他们。”

    池岁安一下子就慌了,她能不能接近那两人先不说,用什么杀?扎手指的木签子啊?人家反手一剑她直接交待在这里了。这说的都是什么废话!

    落到兴圣宫手里,就算不被当作方士之类的处死,也逃不过隐瞒包庇罪,邓弃靠不住,她该怎么办?

    池岁安急得开始冒冷汗,那个什么师兄却在这时候站起来朝二郎靠近。

    “你干什么?!”二郎的公鸭嗓里全是害怕。

    “哼,那姓宋的眼下不在这里,我看谁还能保你。”说完还蔑一眼池岁安。

    二郎嗖地起身躲开,那人紧追,“师弟,愣着干什么?掌令师兄来了知晓我们连他的身份都没弄清楚,我们会是什么下场你难道不知?”

    那师弟听到这话犹豫了一下后放弃盯着池岁安,加入了围堵二郎的行动。

    “还不快跑!”邓弃低喝。

    池岁安一咬牙直接冲出柜台往大堂外跑去,此时此刻她确实是自身难保,顾不得二郎了。

    可惜,她还没跑到旅店大门,就听到马群在地面上奔跑的闷响,叮铃铃的铃铛声不绝于耳,任谁都能听出来人不少。

    火光照亮了这方小院,几个白衣高冠的人手持火把将东西厢的住客赶了出来,“兴圣宫办事,闲者避让!”

    不到一刻钟,旅店里的住客就被清空,连躲在屋里的高师傅都被赶了出去。

    池岁安被围在小院正当中,直面兴圣宫所谓的掌令师兄以及……王统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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