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欢小时候的梦想并不是药剂师。恰恰相反,她的想法多多,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换一个。
读药学专业的铺垫实际上还是源于自己对药物的敏感,以及哥哥那段时间的古怪。
在她升入初中的那个时期,哥哥开始长期服用某种药物。
祂伪装得很好,甚至在最初就连江清欢都骗了过去。
那药片整体是一枚白色的小圆圈,上面也没有用来切片的竖线。
碾碎这枚药片会看到白色的粉末,可那时候的哥哥骗她说这是维生素B2片。
谎言太过拙劣,就连江清欢都在某一次生病过后,知晓了维生素B2片的颜色是深黄色的。
她不知道哥哥究竟在吃什么药,更无法分清哥哥为什么在吃这种药。询问过后得到的回答无非就是哥哥需要补充营养。
江清欢也曾偷偷用手机识图过有关于药片的信息,得到的种类少说也有百来种。
这样类似的毫无特点的药片实在是太多,更何况就连药品的包装盒,都从未在家出现过。
直到她上班,开始在中心药房分发口服药时,这种类似的药片同样有很多。
江清欢在一一比对完功效后,最终确认了当年哥哥所服用的药片应该是奥氮平片。
为什么如此笃定,因为江清欢偷偷藏过几片哥哥所吃的药片放在自己的抽屉。
可哥哥那时又为什么需要服用这种精神药品,直到现在江清欢都没有机会去询问。
余成悦辞职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药剂科。
江清欢今天是第一个到药房的,刚准备掏出钥匙将门打开,就听到了石竹大大咧咧的声音。
“诶,你有没有听说过,急诊的小余辞职了,据说今天就没来上班。”
烧麦香气混合着香菇青菜包子所散发出的古怪味道,一股脑儿的涌入了江清欢的鼻尖。她将门打开,又利落地关闭了警报系统后,才回答了石竹的问题。
“听过。”
“那她到底为什么辞职呢?嘿,还蛮奇怪。我们医院待遇不低吧,我听说她之前在曙西医院做过,那可是个私人医院,肯定没有我们这里公立要好。难不成她又跳槽去了这个原来的医院?”
“诶,我记得你平时和小余关系挺好的,我还经常看到你们下班还一起走呢,你知道点什么内情?和我们说说呗,我保证不告诉其他人。”
扣紧白大褂纽扣的手止住了,江清欢瞥了石竹一眼,轻轻摇了摇头:“余成悦都已经走了,我们还在这里嚼舌根不太好吧。”
石竹嘀嘀咕咕的走了,江清欢也没有听清她到底说了些什么。
她一向大嘴巴而且喜欢将白的说成是黑的。门诊的小舒之前说是和自己的哥哥一起回家,结果第二天她结婚怀孕的消息就快传遍了整个药剂科。
能把这种事情颠倒黑白夸大其词到这样,所以江清欢不和石竹说起有关于药剂科里任何人的事情。
这个医院的人员变动很频繁。很多人都会将这家医院当跳板,因为病人不多,拥有充裕的时间去备考事业编。
医院在很早之前就已经不再实行编制岗位的政策了,现在都是合同制以及劳务派遣。
所以很多人在考取了三甲医院的编制后,都会选择直接跳槽选择一份相对稳定一点的工作。
毕竟当初江清欢就是这么和林姨保证的。
林姨所在的芩山村附近有个翻新不久的卫生院,她大学毕业那年这个卫生院也没有发布对应的招聘告示,想来招聘也就近几年的事情。
江清欢答应林姨说如果这个卫生院会招聘药剂师的话,她肯定会去努力争取。但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硬性条件,或是题目大翻新。
谁也料不准,毕竟考公考编哪一项都得投入十足的把握,还得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人和。
人类的尽头果然就是考公考编。想到这里江清欢就叹了口气。
今天是周四,也是药剂科用来开会的日子。
主任除了在这个点用来考试以及传达院政会议的精神外,也会提及一些与药剂科无关的事情。
药剂科主任王素荷是退休返聘过来的,今年已经有七十多岁了。她已经将大半部分的重要事情都交给了副主任王虹,王虹注重理论,实践部分还略显青涩,所以开会的内容她都是照着稿子在那里阅读。
读稿子也没什么,主要是她会一字不落的全部读出,时不时还会思维发散到外太空去,或是又将话题落在自己还读小学的儿子身上。
这容易让江清欢回想起自己上学的时候,坐在椅子上那叫一个如坐针毡。
今天开会的时候王虹倒是开门见山的来了一句:
“医院最近人员变动很大。如果不是特殊需要,有关于辞职申请的部分还得按照人事科的规矩来处理,也就是提前一个月用来打报告。”
江清欢开会的座位向来是在最后一排,基本上也是和她同期或是早几期进入的年龄差不多的年轻人。
听到这句话,旁边的何景喻已经撇撇嘴忍不住开口了:
“谁知道我什么时候辞职。说是辞职实际上还不是得在医院干一个月。”
江清欢放眼望去,基本上没几个人在认真听的。
余成悦的辞职并没有惊起风浪,王虹只是说明了她因为身体原因所以不来上班了,至于具体原因就连与她共为急诊的同事都不太清楚。
江清欢喜欢这样,反正人都不在医院了,日后也不会和这些人有瓜葛。
上班而已,做好自己本分工作就行。
可王虹刚说完,孟徽就急不可待的补充上了:“最近小余状态很不好,我们都能感觉到。而且她心不在焉的,我周二上午喊她拿药她就接连拿错了好几次,魂不守舍的。之前她就经常因为身体原因请假,谁知道她是真的身体不好,还是借这个机会溜出去玩还是约会。”
大家听了都是一副了然的模样,八卦声音又此起彼伏。江清欢懒得再去听,干脆打开了手机。
手机里的消息基本上都是尹文希给自己分享的萌宠视频,而哥哥给自己发的消息很多。
事无巨细的言语加上照片,让江清欢觉得哥哥简直就是在报备。
杂七杂八的会议开完已经接近了晚上七点。
这种会议的程度与主任与副主任的发散思维有关,如果说过头了,江清欢晚上八点到家也是常有的事情。
她是不明白怎么有那么多话可以讲,讲来讲去无非也就是那几个话题。
天色已晚,属于门诊的正门已经被彻底关上。江清欢拐了个弯,走的是医院不常开的小门。
江清欢是最后一个走的。因为今天刚好轮到她开警报系统以及锁门,将这一切都完成后,她听到了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其他部门不会像药剂科这样,开会进行到很晚。所以江清欢冷不丁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她感到非常惊讶。
身后的影子被无限拉长,狭长的通道只能堪堪容纳一人。
小道偏僻,本就很少有人来,江清欢能察觉到有人在缓慢靠近自己。
那东西的影子与自己的融为了一体。
两旁玻璃的映照下,她看到了余成悦那张惨白的脸。
她的脸紧贴在玻璃上,将整张脸都压成了黄纸的薄度,可身子是轻飘飘的,像是牵线的气球在江清欢的眼前摇晃。
这条小道用的是声控灯,往常江清欢跺跺脚就能亮起的灯,今天却是破天荒的坏了。
无论她发出任何声音都毫无反应的灯光,就如同渐渐靠近的余成悦,两者都在摇晃。
她直接回头直视着身后,属于余成悦出现的位置却是空无一人,而那道缥缈的声音也在此刻消失不见。
江清欢能感受到自己狂乱的心跳,急促的呼吸使得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她直接闭上了眼睛,告诫自己在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流露出胆怯的情绪。
闭上眼后的黑暗似乎隔绝了一切,她借着记忆中的位置摸索墙壁,终于在熟悉的位置摸到了灯的开关。
“啪嗒”
是灯打开的声音。
江清欢缓缓睁眼,面前的一切又都恢复了正常。
头顶的声控灯亮度昏暗,光亮稍稍缓解了恐惧。
她正准备往出口走,楼道那头就出现了急促的脚步声。
脚步越来越近,江清欢下意识地回头,见是何景喻和任鑫塘两人,稍稍松了口气。
两人倒也不遮遮掩掩,看到江清欢在这里,开门见山就问:“昨天余成悦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
何景喻已经按耐不住掏出了手机,直接把界面展示给了江清欢。
“你看,昨天凌晨她退出了我们的群,然后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后,我今天发现她把我们都删除了。”
“你呢你呢?”
江清欢本来想说“人家都辞职了,就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的话,可看到余成悦发的消息很像她之前看到的,更不像是出自她本人的手笔,于是也掏出了手机。
余成悦没有给自己发类似的消息,江清欢发现她已经将自己删除了。
她将自己的发现告知给两人后,任鑫塘与何景喻却是露出了一副大惊失色的模样。
而作为同事与她同在急诊的任鑫塘,在短暂的思考过后突然开口:“没有,确实没有。你看你遇到的情况我们都没有遇到过,这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