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新年越来越近。
大年三十的下午越瑶开车到老宅,站在院子门口,看着越靡在院子里除草。
打开车窗,头探出窗外“小米!”
她手里的铲子都来不及放,扭头,就看见姑姑一副假正经的模样。
“快收拾东西,你祖母叫我们去曲塞过年。”
越靡听这话,有点假。
“真的吗?”
“你姑姑什么时候骗过你?”
就这样越靡收好工具,上楼收拾衣服,拉开后座车门,行李一放,就坐在了副驾驶。
越瑶车里放了英文歌。她的品味还是没的说。
下飞机的时候,天空一片紫色,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晚霞,那天的曲塞没下雪,天气异常的好。只是风吹得还是有些冷,越靡用手拉上羽绒服的拉链,脸紧紧地埋在围巾上。
机场外不远处,站着一对身影,两个高矮不差的老太太站在一起,她们头上带着毛线帽,穿着颜色鲜艳的羽绒服,看着迎面而来的人,不断挥手,虽然穿得多而显得动作笨拙,但脸上洋溢着笑,一个劲儿的交叉挥舞着双手。
越靡几乎是跑过去的,一把抱住祖母,祖母的手抚着她的背脊“哎呦呦!我们家小米长的越来越高了,几个月不见人还变漂亮了,来,小米,这是你连奶奶。”
连英秀站在旁边看着打趣地拍了拍陈清漪“干嘛要叫这么老。”
“不然叫啥,叫连阿姨吗,那是我闺女被叫的称呼,连秀儿,你还真是。”
她们说着说着就笑。
等越瑶拖着行李过来,恭恭敬敬地站在两个老太太面前,像个态度端正的乙方。
“连姨好!母上大人好!”
她还象征性地鞠了两躬。连英秀拍了拍越瑶的肩膀“你这孩子还是跟高中的时候一样调皮!”
“是吧。”陈清漪附和道。
三个人在机场外叙旧,越靡站在旁边偶尔也能插上几句,连英秀是个时髦的老太太,说话幽默风趣。
四个人坐在颜色鲜艳的红色小轿车上,连英秀开着车,陈清漪坐在副驾驶,嘴里和着音乐哼着小曲,越靡和越瑶坐在后座,越瑶看着手机,而越靡一个劲儿地观望着窗外。
作为北疆地区,你很少能在这里看到成片的化工厂,密集的高楼大厦,而是喧嚣城市里少有的宁静,这座小城不失繁华的同时更多的保留了一个地方最原始,最纯粹的乡土风情。
车至小木屋,屋内陈设温馨,脱下鞋子,当冰冷的脚与地暖接触的一刻,感觉心都快要融化了。三两沙发,厨房与客厅一体,室内的灯是连秀儿特意买的暖黄灯。
“我平时一个人住,灯光的颜色,你看暖黄的,多美好……”说着她打开灯,室内明亮。
晚上,连英秀说要弄团圆饭,问谁想帮忙,剩下的三个人都拥了过去,连秀儿鼻子发酸,说不出那种感受。
四个人干着手里的活,围坐在一张四方桌旁,手里里举起装满橙汁的玻璃杯,在被碰响的那一刻电视机里,春晚倒计时的钟声趁好敲响,在一张四方桌前四个人,跨越三个代的鸿沟,迎来的对于中国人来说正真意义上的新的一年。
深夜连秀儿谁不着,就起身坐在床边,月光笼罩在她发白的发丝上,落在她的每一条皱纹的沟壑里。
陈清漪转身侧躺看着连秀儿“秀儿,想啥呢,这么晚了。”她的声音很轻。
“又想他了吗?”
连秀儿的老伴儿走得早,又没有子女,大部分时间都形单影只,曲塞的这片土地见证了她的幸福,也守住了她的孤独。时光磋磨着她,她不愿那样漫无目的的活着,于是她种树种花,煮茶酿酒,看博客跟潮流,让自己一刻不停地沉浸在忙碌中。
尽管年事已高,她依然鲜活。
“没有,只是……好久好久……没有这般……热闹了……”
泪水划过脸上的皱纹,连秀儿说她睡不着,陈清漪就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那我们去外面走走。”
连秀儿不说话,陈清漪这个人也是这么大的年纪了竟说些冷掉牙的话。
她把手里的只递给连秀儿,两个人就一同坐着。
大年初五,越靡一家就从曲塞回到了重随,不过到没回老宅,而是去了越瑶的单元楼,陆与鸣平常几乎不在家,陆常一直在出差,房子里就是空荡荡的。
她放好东西,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亮屏幕,几条信息堆积在一起。
1.云烟:小米回来了?鼠早已在此等待。
2.五行缺木(钱森):谁?不是说好来看我打辩论吗?-︿-
3.ZBr:下楼。
回:
1.cypress:明天约!
2.cypress:绝不食言!一定去给我们森森捧场。
3.------
云烟:听付时晓说,张肇藐现在一直站在你家楼下,一看见你发的朋友圈就去了。
cypress:哦。
云烟:你们不见一面?~︿~
cypress:又不是最后一面。
云烟:好吧。
cypress:说好了明天约哦,后天我要去海市看朋友打辩论。
云烟:求带,陈妙今年去外地过年了,我一个人好难受qwq
cypress:好!正好你可以认识认识她。:)
云烟:爱你【嘴唇】
*
-海市-
“诶,看沈可琊朋友圈,他们也是今天打辩论诶。不会你们X大对打S大吧。”
孟彦一下飞机就打开手机。
“应该吧,看钱森发的好像就是S大。”
辩论赛的举办地离机场还是有些远的,海市一个充满着纸醉金迷的地方,高楼大厦直入云霄,繁华之感令人惊叹。
比赛在海市的一个会场外,那个时候比赛在晚上八点开始,七点的天空呈现出所谓的蓝调时刻。
“小米,你帮我拿下东西,我去上个厕所。”
孟彦把东西递给越靡,她接过衣服,站在原地“七点半入场哦。”
孟彦转身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越靡低头看着。她这次忘记带水杯了,以往她都不会忘记这件事情的,尤其是冬天,重随和海市的冬天都很干燥。
她站在原地,不停地活动着脚,想让这种方法来改变身体的寒冷。
“啪!”一只唇膏从口袋里滑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俯下身,准备蹲下去捡,视线里多出来一只手,他们的手相互接触,手心与手背的交汇,让她心头一激灵,马上缩回了手,还没来得及抬眼看那个人。
“请你喝水。”
声线冷冽又熟悉。
那个人手心握着她的唇膏,和她一起就那样蹲着,这是越靡太眼看他,视线交错在一起,灯光之下,照出他长长的睫毛,和明亮的眼睛。
黑色的装束,还是那样的感觉,越靡有点没缓过神来,就这样看着他。他们一句话也不说,就像这场对视的时长是双方都应允的。
“张肇藐”她心里想“也对,毕竟今晚沈可琊也打比赛,他应该来的。”
这时他起身时,准备伸手把她拉起来,越靡就像条件反射了一般,一看见他伸手,就一激灵地站了起来,站起来的时候眼睛里还是一堆马赛克。
张肇藐伸出左手,手心里躺着那只唇膏,趁越靡还没伸手拿的一瞬间,他瞥了一眼这个小物什“香草香味”。四个字在他脑海里飞速循环。刚刚蹲下的时候,他闻到她的头发上也散发出淡淡的香,不过不是香草味。
刚才他们对视,越靡抬头看他,倒是闻到一股幽幽的香草味。他眼角微扬。
越靡伸手接过唇膏,塞会自己的唇膏,正要走,张肇藐的手就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完完全全地握住了。
他的手心里是冰冷的触感。
越靡迫不得已转身。
“说好我请你喝水的,怎么?现在越女士这么好的便宜都不占了,都不像你了。”
他用调侃的语气说。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张肇藐:“……”
差点没把张肇藐气死,他一把把一个白色的保温杯,塞进她的怀里“热水,保温杯是新的,有点烫,别硬了就好……”
说完他就直接走了,能多快就有多快。
-别硬了就好。-
越靡突然想起以前高一的时候,张肇藐嘴还挺毒的,因为这件事,还被挂在学校表白墙整整一周。
孟彦的时间就像掐的刚刚好,等张肇藐一离开,她就来了。脸上还似笑非笑的神情。
-孟彦这个女人简直难以捉摸。-
时间溜得很快,进入会场,暖气让整个人都面色明朗,台下的位置整整齐齐,越靡她们坐在前几排,几乎能很清晰的看清每个人的脸。
张肇藐其实就坐在她们不远处,甚至是在同一排。越靡还不知道。
钱济觎就在一旁笑,也不说话。
“你笑什么啊。”
张肇藐一张拍在他的肩膀上,之间钱济觎双手一摆肩膀一耸。一副“我想笑就笑,你管我”的样子。
辩论开始的时候,X大这次是正方,越靡看到辩题的时候为钱森揪了把汗,明显反方更好打,也就是很有可能X大这场会输掉。
钱森是正方三辩,比赛正真开始的时候,和越靡想得完全不一样,她没想到,钱森说的每句话都如此具有说服力。
堪称“力挽狂澜”。
沈可琊是反方二辩。
这场比赛的自由辩论,看得全场得人沸腾,台上的人,钱森阐释的观点一语中的,直击反方要害,沈可琊也是强势反击,那个场面简直可以用“门庭若市”来形容,那叫一个精彩。
尤其是正方四辩的结辩,狠狠地击败了反方提出的质疑。
如此完美地结束了这一场辩论赛。
比赛结束后,沈可琊追上钱森。
“你好!留个联系方式可以吗,想在辩论这个方面向你取取经。”沈可琊掏出手机。
钱森转身挥手“不好意思,我不加外校的男生。”
“你加内校的吗?”
“怎么,你想转我们学校……”
沈可琊:“……”
沈可琊不再说话。钱森直接跑到了越靡身边,见旁边还坐着一个女生。
“你就是小米经常提起的好朋友孟彦对吗?”
她脸上不乏惊喜,她没想到孟彦竟美成这样,还是重随的市文科状元,声音里甚至带着点尖叫的感觉。
越靡见两个人聊得火热,就准备去会场外看看。
走到一处,那里刚好没什么人,突然听到声响,她转过身望去,是张肇藐,向着她走过来。
她一步步往后退,他越逼越近,后面是死路,一下就退到后背贴墙,她嗅到他身上的柠檬味。
张肇藐看着她,他们中间还是隔这一定的安全距离。
“热水喝了吗?”
“你给都给了,我能不喝吗……”
“杯子好看吗?”
“不就是……”
越靡心想“不就是一个普普通通,中规中矩的白色保温杯吗,能特殊到哪里去。”她还没认真看过这个杯子。
“好。”他回答这越靡没说玩的半句。“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不是很明显吗?”
“朋友关系?”张肇藐并不希望是自己说的这种关系。
“男女?……”她说。
“感情是当出现问题就解决,我不希望我们的关系就这么冷着。”张肇藐说的一本正经。
“对啊,是在解决,只不过我们的方式不同,我发自内心,还是无法接受你为了防陈尹胤,让徐四盯着我这件事。这种事情我会解决,即便不会也会尝试去做。这是我的事。”
“其实那天晚上我让你下楼,其实是想告诉你,你曲塞的时候,我找陈尹胤谈过了,算了总账。”
-算了总账。-
越靡很好奇“算了个怎样的“总账”。
但她没问。
“一个耳光,一个重重的耳光。”张肇藐像是知道越靡在想什么一样。
“嗯,就一个耳光吗?你没说清楚吗?”
“说清楚了才扇的。”
她不再说话。
“我也不是不领情的人,下次回重随我请你吃饭。”因为越靡一直不原谅他的另一个原因是她一直认为这件事的起因都是他和陈尹胤的原因,以为他们俩之间还没说清楚。
听到越靡这句话张肇藐有些难过。意思是回到朋友关系了吗?
“下次我不会再原谅你,不管是因为什么样的情况。”
“好。”
说完她正准备走,张肇藐那一刻像是神经错乱了一般,越靡身上的香味萦绕在他面前,他不动声色地吻上她的脸颊。刚开始感觉有一股热风吹过,鼻息扫过她的脸颊。
被越靡一把推开。
“你应该是困了,回去好好休息吧。”越靡表面平静地说出这句话,实则心里还是有点慌张。吻上脸颊的部分离香草味的散发处有些近,香草味在他鼻间回绕。
他耳根发红,脸颊也微微泛红,冬天一个冻伤的季节,他倒好心里卷起一番热浪。
香草味,好神奇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