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手比脑子快的姜凛这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刚刚见过的与她容貌相似的女子吗？她来找自己干嘛？她应该没有哪里暴露吧？
此时，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她想干嘛？姜凛闭了闭眼，打定主意不开门，她实在不知道要用怎样的态度对待她。
过了很久，门外传来一道清冽的嗓音：“道友，我住你隔壁的洞府，这里之前久无人居，我是听闻有新弟子来了特来拜访，不知哪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这是我自己做的糕点，就当做冒犯的赔礼了，我就先离去了。”
然后是物品落地的声音，脚步声响起，随即渐行渐远。
为了保险起见，姜凛特意用神识扫了一圈，确认门外真的没有人了，这才偷偷松了一口气。
吓她一跳。
不过她也才想起一回事，她脱下黑斗篷，朝脸上施了个术法，让她的容貌比之前稍显不同，至少能让从前见过她的人第一眼认不出她来。
虽然是一个小小的障眼法，不过姜凛有信心，除非修为比她高，不然是识破不了的。
现下她还没开始行动，不能暴露身份。
*
反复确认门外没有人后，姜凛偷偷摸摸出门了，她还是打算去藏经阁看看。
外面却是格外热闹，姜凛没走出几步就听见有人在喊：“留影石，今日两位仙尊斗法的留影石有人要吗？”
“妙书堂的新书《我是仙尊们的白月光替身》新一卷发售了！”
“我要我要……”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姜凛听得眉头紧锁，道宫本该是修者清修的地方，现在这些是什么歪风邪气。
姜凛加快脚步，刚想绕个弯，却忽然听见树丛后传来窸窣响动。她佯装未觉，直到一抹黑影从斜前方窜出——
姜凛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力度之大让那个神秘人痛得直叫，“痛痛痛！是我，凌妙沉！”
这人原来就是前些时候无缘无故来找她搭话的狂热女修，凌妙沉。这姑娘的发髻有些乱了，怀里还抱着一本做工精致的话本子。
姜凛退后一步，放开了她的手。
凌妙沉甩了甩手腕，眼睛仍然发亮：“道友，好巧啊，我们又见面了！”
姜凛：“……”谢谢，她并不这么觉得。
她沉默片刻，转身就想走。
“诶诶诶？道友别走啊——”凌妙书举着话本拦住了她的去路，“我一见道友就觉得你是我的同道之人啊，特意为了准备了《白月光替身》的最新卷，还是作者亲笔签名版本的。”
姜凛瞥见封面上四个俊男美女围着一个白衣女子，顿时眼前一黑，冷声道：“不必。”
“那留影石呢？”凌妙沉变戏法一般从怀里摸出一块晶石，“这是今早演武场的完整版本，拍摄到了初华仙尊衣衫滑落的珍贵画面——”
姜凛转身就走，这姑娘却又黏了上来：“还是你更喜欢这本《霸道剑尊爱上我》呢……”
所以到底为什么对她这么执着啊！姜凛想不通，直接恼羞成怒。
“凌道友。”想到了什么一般，姜凛突然驻足，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你知道道宫第三千二百六十三条门规是什么吗？”
“呃……禁止超速御剑？”凌妙沉挠了挠脑袋，不太确定地回答。
“是禁止传播门内长老流言蜚语。”姜凛看着她，冷笑。
道宫门规足有五千多条，怎么会有人记得住啊！凌妙沉腹诽，再说了看现在的风气就知道，除了原则性错误，道宫一般对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大部分让都不会在意那些门规。但看眼前这人，大有她继续缠着她，她就送她去执法堂的架势。
“道友，你看，我们俩谁跟谁啊……”凌妙沉干笑两声，试图蒙混过关。
姜凛却是直接不理她了，从她身边径直走过。
凌妙沉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突然低低地笑了一下，不过也就一刻，下一秒她就恢复了热情的表情，挥着手说：“道友，我下次再来找你啊～”
姜凛差点绷不住表情，怎么还有下次！
*
藏经阁一层，姜凛向看守交了弟子令牌，此时她正站在书架前，一排排搜寻自己目标。
作为刚入门的外门弟子，姜凛能借阅的范围有限，那些顶级的功法传承自不必想，此时她的周围只有些不太重要的杂书罢了。
找了一圈，令她失望的是，这里面并没有她的目标。
看了眼周围有无人注意她，姜凛悄无声息地朝深处走去。
这样没过一会，她就发现了自己的目标，正当她准备伸手将书架上的玉简拿下来时，她的弟子令牌微微发光，书架上的禁制将她的手弹开了。
不好！姜凛暗骂一声，刚刚这下的动静太大了，已经有人注意到这边了。
再有人赶来查看之前，姜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溜走了，她思忖着等晚上人少些了再过来一趟。
等姜凛毫无收获地回到了洞府时，门口站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苏宿雪看见来人，顿时开心地眯起了眼睛，“前辈！你回来了。”
姜凛颔首，开门请她进去，关门的时候，余光扫过仍在地上的食盒，她并没有在意。
苏宿雪一进门，就从储物袋里倒了一大堆东西出来。
“这是什么？”姜凛疑惑地问。
苏宿雪笑着答：“我想着前辈对这些感兴趣，特意为您寻来了些。”
姜凛一看，最上面的《白月光替身》几个字分外显眼，她的眼皮跳了下，实在没想到这人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误会。
姜凛无奈扶额：“拿走吧，我不需要。”
“诶，可是……”
“我说，拿走。”
“好吧。”看着姜凛不容置喙的表情，苏宿雪终是沮丧地把这些书装回了储物袋，原本还想能为前辈做些什么呢。
“……”
不一会，姜凛有些受不了了，自刚刚起就有一双可怜兮兮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看，活像一只湿漉漉的小狗。
无奈之下，姜凛只能避开她的视线，然后干巴巴地夸了一声：“你……做得不错。”
“真的吗！？”某人很快又开心了起来，头上似乎有一双无形的耳朵竖了起来，“那我下次再找一些对前辈有用的东西来，请前辈尽情吩咐我！”
姜凛：“……”
她的头又开始痛了，她实在不知道苏宿雪为什么对她这么热情，早知如此，她就不救他们了。
暗暗开始后悔，姜凛扯开话题：“我看起来很老吗？”
“什么？”苏宿雪一愣，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当然不老啊，前辈看起来比我还年轻！”
“那你别叫我前辈了，叫我的名字。”
“这……我真的可以吗？”苏宿雪似乎有些受宠若惊，红着脸问。
姜凛点头致意。
苏宿雪很开心地叫她的名字好多遍。
随后，姜凛送走了有些兴奋过头的苏宿雪，关上门疲惫地叹了口气。
果然，与人交往比打魔族难多了。
她刚想进屋打坐休息一会，余光落在地上，突然发现苏宿雪还落下了一本话本在这。
鬼使神差地，姜凛把那本书从地上捡了起来，
然后，一页，两页，三页……
姜凛愤怒地将手中的书扔了，这群人在话本里编排她和她徒弟们的爱情故事就算了，居然还把她设计成蛮不讲理都形象，什么因为嫉妒陷害替身，太荒唐了！
果然是不可理喻！
她暗暗发誓，以后要是有机会，一定要把作者抓出来好好惩戒一番。
*
几个时辰一晃而过，月上梢头，夜色如墨。
姜凛又披上了黑斗篷，站在藏经阁外的阴影里。她的指尖凝出淡淡的灵光，随后掐了个诀，她的身影就在夜色中消失了。
在守门弟子未察觉时，姜凛如烟一般掠进了阁内。
此时正值夜晚，藏经阁内只有寥寥几人，也正方便了姜凛的行动，她毫不费力地穿过层层阻碍，成功到达她白天曾到过的地方。
找到了！
姜凛轻轻一划，白天阻扰她的禁制就分开了一道裂隙，她伸手，取出她想看的书册——《神魔纪年》。
她随意找了个角落靠着，玉册悬浮在她的眼前自动翻页。只是越是往后读，她的眉头就越皱越紧。
“荒谬！”她忍不住低喝一声，指尖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书中描述的与真相毫不相干，甚至可以说是颠倒黑白——神族被描述为一群贪婪的种族，不仅收割了人间的信仰，还甚至为了统治修真界而主动发起战争。
书中所写的那个年代，被称为人族史上最黑暗的年代，在强大的神魔面前，人族如蝼蚁一般不堪一击。而幸好，最终神魔都死在了自己的暴行下，人族也在当时几位强大的仙尊带领下越发强盛。
颠倒黑白！当年神族为了大义牺牲，也是和人族商量过的，姜凛想起了神族长辈们温柔祥和的脸，鼻子有些发酸，哪怕时死前的最后一刻，祂们也都是笑着的。因为祂们爱着这个世界，心甘情愿为了这个世界而死。
她一定要找到凶手，姜凛咬紧牙关，眸中金光大盛，人族……究竟是谁？
可惜，书中并没有记载那几位“强大的仙尊”的姓名。作者呢……可惜她将书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这本书作者的名字。
唯有在书的末尾，有这么一句类似注解的话语：“神族者，立则万众从之，瞻仰若狂。”
很古怪，前面不停给神族泼脏水，最后却留下这么一句话。
姜凛不知道那人是谁，但能写下这句话的，总归是亲眼见过那个时代的人，若是“熟人”，那就更有意思了。
那人能毫无顾忌地颠倒黑白，无非是觉得神魔都一起入土了，他再怎么扭曲事实，也不会有人上门来找他麻烦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有个神尊还活着呢。
既然这样，姜凛会让他知道，做事毫无顾忌，是会付出代价的。她会把那些污蔑神族的人一个一个揪出来。
这本书里没有额外的信息了，姜凛把书册里的内容全都复制了一份，然后遗憾地把书放回原位。
“谁在那里！”
就在这时，一声大喝吓了姜凛一跳，她被发现了？不会吧？慌忙将书塞回去，修复了阵法，伪造出一副没有人来过的假象。
脚步声越来越近，姜凛赶紧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藏经阁，守卫没发现她，也没追上来。
姜凛松了口气，回到了自己的洞府。
*
第二天，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插着翅膀一般传遍了整个道宫——藏书阁的顶级功法失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