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话又说回来,今天除了吃了顿饭,好像也没有具体的收获。
宋熹和也这么问了。
“你啊你,要不是当我面完成的作业,我都怀疑找代课了。”谢明川无奈,“李盛华正着手开发。你想想看,买下这块地花了近十亿,抛开税费不谈,宋氏不批资金,他哪还有更多的现金流。”
谢明川点到为止。
李盛华太贪心,想一口吃下整桌菜。
G市的其他企业多少和宋氏有着大小的合作关系,明眼人都不会站错队。而且李盛华要的资金一个小公司可供不上。
别的办法也有,不过他需要花点代价了。
宋熹和一点就通,联系集团,找人着手卡盛华的审批流程。
宋熹和挂了电话,轻抬眼尾,像是说是这样吧。
“还不算太笨。”
宋熹和握上手腕,鼓着腮,偏头不去看他了。
两天后,宋熹和收到消息。
李盛华的地批不下来,到处找人。且祸不单行,土地税费也催的紧,不给就收地。
李盛华的翻身仗就指着这块地了,说什么也是不肯白白充公的。逼不得已,面子和票子,当然是后者重要,没钱谁认你的脸。
李盛华找了宋氏请求拨资金,他们也跟踢皮球似得到处传,李盛华最后一个电话打到了宋熹和这里时,她还在和谢明川逛街。
“李叔叔,你说的我都知道了,盛华也是宋氏的一部份,怎么可能看着它倒闭呢?”
“我等会再帮你催催,放心好了。”
宋熹和拿着裙装比了比,不太适合。
她从容不迫的模样落到谢明川眼里,直呼她是个小算盘精,这套阳奉阴违的一套也给她学去了。
宋熹和仰着头说:“都是老师教的好。”
她思考片刻,问:“是不是他愿意把盛华持有的股份让出来,我们就算完成任务了?”
出差快一周了,宋熹和开始馋江城的口味了。
谢明川看向大屏正在播放的盛华采访,语气轻飘飘的,“他不会自愿让出来的……”
宋熹和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灰色阴沉的天空,震入天鼓的机械噪音,配上醒目的蓝白标题:《盛华新地动工或将迎来全新时代》,颇有一副掘地埋骨的干劲。
此新闻一出,加上盛华多年积攒的名声,已经有民众围在售楼部前,摇臂呐喊,光秃秃的沙土上仿佛赫然矗立一栋栋华丽的高楼。
售楼部的盛夏来的更早些。
一晃,宋熹和两人在G市呆了快两个月,电视新闻上,播报今天盛华投了什么项目,每天要去哪里视察。
看得宋熹和焦躁不安,原以为可以快速拿下的项目,硬生生的从春末等到了夏至。
宋熹和摸不清楚谢明川怎么想的,按照之前的计划,早就可以收网了。偏偏盛华又起死回生,更不把其他人放眼里了。
导致宋熹和上课也不专心了,频频露出哀怨的眼神盯着谢明川。长此以往,谢明川实在是怕了她,“在小暑来之前,回江城吧。”
得到想要的答案,宋熹和像淋过春雨的红花,精神抖擞。
“该怎么做?现在他事业可是如日中天,期房也全都售空了,帮他回了好几口血。”
“他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扩大自己的资金储备和稀释掉宋氏的持股比重,把盛华完全变成自己的。买这块地是第一步,后面最重要的是让G市的大大小小的公司只认他李盛华的名字而不是盛华这个tittle。”谢明川接着说:“我记得宋总打算买下城南的地用来发展医疗领域?”
“对……”宋熹和恍然大悟,“宋氏要的李盛华肯定不会放过,他也会拿出所有卖下这块地的,倘若是他拿下,必定会让宋氏折点股份进去,不然他肯定不会松口。”
谢明川颇为赞赏的点点头,最近没白教。
以他目前的储备,肯定是不够的,为了安全起见,选择合作伙伴就不会放在国内,国外他能够到的少之又少。只要宋氏提前部署,能打他一个猝不及防。
在筹备期间,宋文德排给宋熹和更多专业的人。标书,与外对接,观测敌况……一点不少。
其实,宋熹和能出力的部分很少,她既没有实战经验,也没有扎实的理论基础。
决策部分多是谢明川在做,说来也奇怪,谢明川不是工作人员,出差也是义务劳动,万一心思以歪,造成的损失是在场所有人都无法承担的。
但,宋熹和觉得他不会,不会欺骗她,不会走歪路。
一厢情愿,一丝情念。
望着一个个忙碌的背影,宋熹和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范围,不打扰到其他人。
给大家订饭,组织协调,能做到自己能做的所有。
谢明川端着饭,在楼梯间找到了宋熹和,坐在她旁边。
宋熹和挑了两粒米塞进嘴里,食不知味。
“怎么了?”
宋熹和欲言又止,“我是不是给大家拖后腿了。”
“你既没有打扰我们工作,也没有捣乱,怎么会和这个词扯上关系?”
宋熹和不说话了,拨弄饭盒里的菜叶。
“你能给打印机换墨,能记得谁的忌口,能让我们没有后顾之忧。这些我可做不到。”
宋熹和眉间的郁气消了几分。
“我刚实习的时候,根本没见过开会是什么样子的。天天给前辈跑腿,顶盒饭,买咖啡,打印文件,谁要干什么,喊一声,我就要马上回应并且高效的做好给他。运气好点,能在地铁停前坐上车。运气不好,就是反复的打回重做。直到年底一个偶然的契机,我才真正踏足这个领域。”
人们回看自己曾经的经历时,痛苦已经被消磨,只有对时光的唏嘘。
“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我跟你说过吗?”
“没有,你只说过我笨。”宋熹和眼神哀怨。
“那我刚才跟你说了。”谢明川眼底掠过一丝宠溺,揉了揉她的发顶。
感应灯没有预兆的熄灭,安全指示灯发着莹莹绿光,晦暗不清。
两人交替的呼吸声无法唤醒白炽光灯,潮热的气息,让人喘不上气,脑顶发热,同频的朝前倾。
彼此的热气开始碰撞,谢明川的手滑到她的后脑,虚虚的托着,又像紧紧的按着。
宋熹和试着往前探了一步,眼里含着羞涩和赤裸的大胆。
楼上几层传来大声呼喊,“宋小姐,谢老师,有情况。”
宋熹和被吓的打翻了盒饭,两个人慌乱的侧过头,收回手,一地狼藉。
“马上。”谢明川回了他一句。
把自己的饭放在她手里,“吃我的,你先上去,这里我来处理。”
宋熹和胸腔内还是超出规律的跳动,呆楞的回应他,站起身,重新拾起自己的四肢,才快步离开。
谢明川蹲下身,听着渐远的脚步声,回味似的细细舔过嘴唇上残留的味道。
李盛华向宋氏控股的外资LZ发起合作邀请,想来也是火烧眉毛。
就在李盛华焦急等待时,LZ给了回复,不要分摊利润,只要他手上5%的股份。
李盛华气的大手一挥,办公桌上的文件、茶杯都遭了殃,破口大骂,“这群外国人简直是蹬鼻子上脸,只有他一家公司了吗?!换一家,我就不信了。”
事实证明,出价一家比一家高,15、20……的乱叫。李盛华能伸能缩,好声好气的跟LZ商量,结果坐地起价,要了10%的股份。
李盛华和满屋的心腹面面相觑,来回踱步。现下已经和宋氏闹掰了,拿不下这块地就等着他把自己给吃了。割点股份,拿下这块地还有谈判的余地。
李盛华忍痛答应了。
可气运并没有眷顾他。
盛华的款项被扣押,迟迟不放。
眼看宋氏轻松拿下地产,李盛华才有种阴谋笼罩的窒息感。
钱没有,地不是他的,股份也出售了。
李盛华不甘心,提起诉讼,基于各项法律支撑,宣判无效。
小暑当天,二人及全部工作人员回到了江城。
刚落地,铺天盖地的新闻播报着李盛华在家上吊自杀,遗留一妻一子。
他的妻子把孩子抱在怀里,面色憔悴,眼神平静。
“为什么?”这是宋熹和拽住谢明川说的第一句话。
“拿到股份不就可以了吗?为什么会死人?”生前再狂妄跋扈,咽气后就是一具冰冷的骸骨。
宋熹和眼泪不自觉的掉,擦也擦不干净,所幸就任它落。
谢明川伸出手想抱住她,被宋熹和挡开,“你知道会这样吗?爸爸知道吗?为什么不告诉我?”
商战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谢明川不答,眼神凄凉。
宋熹和失望的摇摇头,转身离开。
真实的金融,比课本里的危险百倍,稍不注意就如流星划过,陨落人间。
这不是她以为的、想要的。
这一切违背了她的初心,她只想证明自己有实力、有能力可以进去那座钢铁森林。她只想知道姐姐死亡的真相,她本无意左右一个人的生死,一个家庭的破裂。
可偏偏事与愿违。
前方的路还是她要走的路吗?
眼前的人还是她看到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