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利院

    眼看假期剩下最后一天,苏炵照常接通了宋青欤的语音通话。

    电话那头传来下楼声,苏炵问:“在家呢?”

    “嗯,准备出门。”

    “身体怎么样了?”

    “完全好了。”

    “去哪呢?”

    “去参加个活动。”宋青欤一边笑着一边走出家门。

    通话中,苏炵得知宋青欤所说的活动是去福利院做义工。

    “想和我一起吗?”宋青欤问,“我想见你了。”

    听见宋青欤这么说,苏炵立马同意,她换好衣服便去到小区门口等着宋青欤。

    车上,宋青欤介绍着福利院和义工需要做的事情。苏炵得知那个福利院里面的小孩和白予野一样都是特殊儿童,等会在福利院还会有一支义工团队与他们一起。

    而他们现在的任务是先去与义工团队集合。

    宋青欤将车开到了那个熟悉的社区里,停好车后,他们下车步行走到友爱之家。

    友爱之家的门口站了六七个套着义工服的人,陈万里便在其中。

    “哎青欤来啦,来著衫。”拿着一堆义工服的陈叔走过来说道。

    “久等了。”宋青欤接过。

    “时间还早,我们也才刚集合而已。”陈叔看见苏炵,眼睛一亮,笑着问宋青欤:“这位是?”

    宋青欤微微点了点头:“她叫苏炵,是来一起帮忙的。”

    “噢噢,你好你好,谢谢你呀来帮忙。”陈叔笑得一脸慈祥,也递了一件义工服给她。

    “这是我应该做的。”

    义工小组同行,苏炵和义工姐姐们走在前面聊天,宋青欤则在队伍的最后边与陈叔並行。

    陈万里往自己身旁瞄了一眼,宋青欤的目光一直落在前方女孩身上。

    陈叔抿嘴笑着:“就是她吧?”

    “嗯。”宋青欤也露出了笑:“是她。”

    他的背被陈叔拍了拍:“好、好、好。这次要好好的。”

    “一定会的。”宋青欤脸上的笑更明显了些,双眼里透露出满满的希望。

    陈万里几乎没怎么见过他这样的神情,心里不禁浮起一丝欣慰。

    义工小组走进福利院,被领进了一间很宽敞的活动室,他们在活动室里布置着,想给正在睡午觉的小朋友们一个惊喜。

    大家都在忙碌着,苏炵见手上的事做完便去将袋子里购买的水果零食都拿出来,一份份整齐地摆放在桌子上。

    一切准备就绪,大家都站在一旁等待着小可爱们的到来。

    苏炵站在宋青欤隔壁,心里还有点紧张。突然,她感觉自己的后背被安抚性地轻拍了两下,身旁的人传来声音:

    “不用紧张,等会我们会和小朋友们聊聊天做做游戏,他们当中会有听力、视力、肢体残疾以及精神障碍的小朋友,也许会需要你用到手语。”宋青欤说道。

    “我怕我做不好。”苏炵讲出自己心中的想法。

    “你对所有人都很好。像对待我们那样和小朋友相处就好,他们也会很喜欢你的。”

    宋青欤的眼眸温和,苏炵紧绷的心渐渐放松,随后门外一群手拉着手的小朋友就一同走了进来。

    义工小组的人开始组织活动,所有人在见到小朋友后脸上都挂满笑容,眼眸也更明亮纯净。苏炵盈盈浅笑着,在旁一边辅助活动,一边观察,觉得这个大家庭令人感到温暖。

    突然,苏炵见到门口外有个小女孩一直半躲在福利院姐姐的身后,她不说话,眼睛却直直地看着这边,但却一直不走进来。

    苏炵走过去,与福利院的姐姐眼神示意了一下,便蹲在小女孩身前,声音柔和:

    “你好,你叫什么名字呀?”

    听到苏炵的声音,小女孩直接整个人躲在姐姐的身后,也不说话。

    福利院的姐姐见状,蹲下身抱起她,小声向苏炵解释道:“不好意思啊,她有视力障碍,还有自闭症。”

    这时苏炵感觉到自己身后有人,是宋青欤走了过来。

    只见他蹲下身,伸开手轻声唤道:“小桃,是哥哥,你还记得我吗?”

    小女孩听见这声,小手在空气中摸索着。摸到宋青欤的手后,她缓缓走向前,走入宋青欤的怀抱。

    她轻轻地将手放在宋青欤脸上描着轮廓,小声说道:“我记得。你是小欤哥哥。”

    “对啦。今天哥哥向你介绍一个新朋友好不好?”

    宋青欤很轻地抓住小桃的手,然后放在苏炵的掌心:“这是小炵姐姐。”

    听见哥哥这么说,小桃才放心地向苏炵慢慢靠近,她的声音很稚气:“姐姐你好,我叫小桃。”

    眼前的小女孩眼眸低垂,苏炵看着她也向她回了招呼。

    “小桃想和我们一起玩吗?”苏炵温柔地问,眼神温如暖玉。

    小桃摇了摇头:“小炵姐姐,你的声音好好听。”

    苏炵听到后眼里含笑,想到了一个更适合小桃的活动:“那姐姐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苏炵想尝试拉着小桃去钢琴旁,可迈出步伐的那一刻,小桃犹豫了。

    宋青欤和福利院姐姐都在旁边看着没有说话,似乎是在期待着小桃迈出新的一步。

    小桃一手抓着苏炵,另一只手无方向地摸索着。福利院姐姐站在她身后轻声说:“钢琴就在前面,小桃和小炵姐姐一起过去好不好?”

    宋青欤牵住那只在空气中无助的小手:“不用害怕,我们都在呢。”

    一步、两步、三步……

    小女孩迈出了步伐,向着新方位走去。

    福利院姐姐看着这一幕眼眶有些微红说道:“来到这里这么久,这是她第一次愿意走进活动室。”

    宋青欤看着这一幕,眼里逐渐涌入笑意,他看着苏炵拉着小桃一步步向前,想起自己之前每一次来这,都看见小桃只站在活动室门口,从不向里面踏足。

    此时,苏炵拉出钢琴椅,两人並列坐在一起。

    钢琴放在活动室的角落,苏炵的背挺直,手指轻按下琴键,十分优雅。她唱的是一首十分温和的歌曲,声音渐渐传来——

    我喜欢暖冬的太阳

    我喜欢初春的青草

    ……

    我喜欢城市尽头那远远的青山

    我喜欢热气球飞上西边的天空

    ……

    我喜欢每一朵暮云与每一株绿树

    我喜欢你你应该也知道

    宋青欤看向那个方向。正如小桃所说,作为配音演员的她声音不是一般的好听,纯净独特。嗓音轻而缓,如潺潺流水般让人心生安定。

    这首歌,宋青欤再熟悉不过了。

    高中时期,苏炵是学校合唱团的成员。当年宋青欤就坐在礼堂里录下过一首合唱团表演的歌《我喜欢》,而那首歌此刻正从活动室里传来。

    当时苏炵穿着白裙子站在台上,宋青欤一眼就望到她。

    如今再次听到这首歌,是以苏炵自弹自唱的方式。宋青欤的双眸微动,心里藏有万千的柔和温暖。

    歌曲结束,小桃坐在苏炵旁,说道:“如果我能看得见就好了。画本里总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可是我的眼睛却看不见任何东西。”

    因为看不见,所以便封闭了自己的心灵。

    也许是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说,苏炵微微一怔。

    “如果我能看见,我就可以知道刚刚歌词里的太阳、青山、绿树长什么样子了。”

    小桃的声音逐渐变小,她是先天性失明,从出生那天起眼前就只有混沌。

    在这个年纪的小朋友,内心大多都是柔软的。

    但小桃没有哭,她的眼眶里没有泪水,只有室内光反射出的闪烁。

    苏炵低头,用着同样轻柔的声音:“眼睛並不是心灵唯一的窗户。”

    “这是什么意思?”小桃问。

    “意思就是我没有透过小桃的眼睛,也感受到了小桃的心灵。”

    “那姐姐是透过什么感受到的?”

    “心灵当然是用心感受的。”苏炵握起小桃的手,放上自己手腕的脉搏上:“小桃感受到姐姐的心跳吗?”

    “原来这个一震一震的是心跳吗?”小桃脸上流露出好奇。

    “嗯。心跳是眼睛看不见的,但耳朵却可以听见它,手指也可以抚摸到它。”

    “姐姐用心感受到小桃的心灵是坚强蓬勃的,心跳就是证明。”苏炵指了指自己的手腕,小桃抚摸着的那个地方。

    小桃感受着苏炵动脉上的跳动,鼓动传递到她的手上,是那样的真切。

    随后,苏炵又缓缓将小桃的小手心覆上她自己的左心房,让她感受自己的心跳:“小桃感受到自己的心灵了吗?”

    这次,眼前的女孩没有说话。

    时间也差不多了,义工小组准备收拾东西离开。

    宋青欤收拾完后走过来:“小桃,我们要离开了。”

    小桃摸索着去拥抱苏炵,在耳边,她小声地说:“我也感受到姐姐的心灵了。虽然我看不见,但姐姐肯定是一个很漂亮的人。”

    苏炵回抱着小小的身体,笑道:“谢谢小桃。”

    人与人的羁绊是很神奇的存在。

    短短的一面,便能让五岁女孩和二十五岁女孩之间形成直击心灵的美好。

    离开福利院后,宋青欤和苏炵上车准备去吃饭。

    苏炵问:“你经常来这吗?”

    “不算经常,但来过不止一次。”宋青欤系好安全带,启动着车:“空闲时就会跟着友爱之家一起做做义工。”

    苏炵点点头,打开车窗回头望了望逐渐远去的福利院。

    “怎么了?”旁边人问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些孩子虽然年纪小,但他们的内心却很有力量。”她将窗户关上。

    “一想到世界各地还有很多像小桃这样的孩子……”苏炵没有继续说下去,突然觉得心里闷闷的。

    “想去改变,却又无能为力。”宋青欤一下子就说出苏炵最心底的想法。

    她轻声笑了笑:“是啊,在面对这个世界的苦楚时,总想去拯救与改变。”

    “他们会与健全儿童一样幸福快乐地成长,长大后也会拥有本就属于他们的平等与尊重。”宋青欤的眸光显露出柔和,柔和中又透露着坚定:“这个世界也一直在为此而努力。”

    苏炵看着身旁的宋青欤,脑海里突然闪过他的童年,父母双亡、家暴、抑郁……一桩桩、一件件本不该在那个年纪经历的事情,他全都经历了。

    可正因为来时路满地荆棘,他身上的温柔才更让人想去珍视。

    这样苦不堪言的成长经历,却造就出一颗完美的赤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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