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止没想过要让长公主死,他只想要做些对天下社稷,江山百姓有意义的事情,若是长公主不危及朝纲,这些都不在江行止的眼中。
可是那些大臣总以为江行止也对长公主有敌意,他们在撺掇江行止拥有那些恨意。他们甚至觉得长公主会趁机作乱,不能完好地走完立后的流程,可是江行止告诉他们,一切都是按照着礼部原先计划着来的。
“长公主并未发难,长公主看起来也是真的想要为皇上挑选一位皇上喜欢的皇后。”
江行止说完这些话,就得到了那些大臣的嗤笑,他们说江行止还是太年轻了,才刚弱冠,又顺风顺水地领了官职,皇上都想要拉拢,还不懂得这世间人心对于一切权力的渴望。
“没有人会放掉自己的权力,甘愿让别人踩在自己的头上的。”
江行止刚想要说什么,此刻就有内侍官来点名要找江行止江大人修改一下立后当天大典之后的席位安排。江行止洗耳恭听,当内侍官说完长公主的要求之后,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长公主说,大典册封结束,群臣宴饮之时,她要坐在皇后的上首,亲手将后宫的凤印交给皇后。
皇后乃后宫之主,坐在皇后的上首,显然是想要压着皇后一头。长公主定然是觉得自己失去了这样大的权势很不痛快,要给皇后一个下马威,这也是在告诫众人,即使后宫有了皇后,但是她还是后宫之首,所有人都要尊崇她而非皇后。
那些礼部的同僚听了这些话,立刻神气了起来,等那内侍官离去,他们对着江行止道:“你看我说什么来着,那可是不想和亲就把自己的弟弟从龙椅上拉下来的长公主啊,怎么可能这样轻易地将权力放出去!”
江行止闭上了嘴巴。
“江大人这时候还要偏袒长公主吗,还要听长公主的话吗?”
自然是不能的,后宫之主是皇后,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的不可废不可改。若是今日为了长公主改了这样的规矩,那么后宫中的那些妃嫔也不会对皇后有敬意,他日不服管教的,惹是生非的人不会少,那时候该如何呢?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江行止思忖了许久,他对同僚道:“等我下次去见长公主的时候,我定然会极力劝阻长公主,让她打消这个念头。”
江行止从没觉得自己这样想要见长公主。
秋日的暑热终于看出了一点尾巴,凉风将窗子悄悄关上,发出的声响惹得屋中的人抬头。凌若徽放下书本,还未开口,就已经有一位守在窗边的俊美男子跪在地上道:“请长公主责罚。”
“怎么了?”凌若徽微微蹙眉。
“奴本来是想要将窗子关上的,奴害怕长公主受了风寒,可是才将那撑子放下来,这窗子就被风下去了,打扰到了长公主,奴实在是罪该万死。”
凌若徽看着眼前楚楚可怜的人,她笑着摇了摇头:“不妨事,你过来。”
她今日叫此人过来,是因为此人容貌和江行止有些相似。
只是有几分相似,就已经能够来到凌若徽的面前伺候了,这可真真是极好极快的捷径,长公主手底下所有的面首,都觉得自己是最特别的最厉害的,他们争破了头皮要来到长公主的面前,只因为只要讨得长公主的欢心,长公主随手赏赐的东西,就足够他们活上一年的开销。
尊严体统算什么,在那流水般的银子面前,什么都可以抛弃。
站在长公主面前的这位面首便是如此觉得的,他是在长公主身边最短的人,他坚信自己有着最强的本事,才能站在长公主的面前,他可要好好地为自己博个前程。机会不可放弃,在他们之中,还没能有人有那样的机会委身于长公主的身下,他想要做第一人。
凌若徽看着走过来跪在自己面前的人,她低着头,看着那很是上道的面首手抓在她的椅背上微微仰着头,她的确是想要仔细看看这人到底能不能比得过江行止,世间的美色嘛,若是因为身份地位的尊卑而错过欣赏,这实在是一大遗憾。
可是她仔细瞧了,有几分样貌的相似,并不能真的代替江行止。近距离地看着那人和江行止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那人甚至会卑躬屈膝,会牺牲自己的色相靠近她,凌若徽忽然没了兴致。
她要张口,让那人离去。
可就在这时,那面首忽然抓住了凌若徽的手,把自己的脸颊放在凌若徽的掌心,那人好不可怜道:“长公主,还请您疼爱。”
更不凑巧的事情发生了,凌若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门口就有人通传过来说江行止江大人到了。
这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宫门也应该快下钥了,江行止定然是忙碌到了快要回家的时候想起来有事要和凌若徽汇报。可是江行止来的不是时候,江行止根本就不等那下人通传的应允,自己兀自地闯入了凌若徽的殿内。
伴随着江行止无比刚正不阿的那一声“长公主,臣有事要奏”,凌若徽的手就愣在原地,没有缩回去。
三双眼睛互相看着彼此,凌若徽先抽回了手,有些无奈地开口:“江大人今日怎么这个时辰来,也不让人提前说一声。”
“若非要事,臣也不会这样贸然前来,打扰长公主的雅兴,”江行止没想到自己会撞见长公主调戏面首这样的一幕,他冷着脸对长公主道,“臣有要事相告,还请长公主屏退左右,容臣飞快说完,臣也好赶紧回去,也不耽误长公主继续。”
不愧是江行止,说话言语之间尽是阴阳怪气。这个面首不行,凌若徽正愁提不起兴趣,既然江行止来了......
凌若徽并没有生气,她让众人都下去,也将那面首退了下去。琴心带上了门,殿内只剩下她和江行止两人,凌若徽扬起头,坐在椅子上对着江行止露出浅浅的笑意。
她当然知道江行止为什么来,她甚至就在等着江行止的爆发,若是江行止不来,那才有些奇怪。她居高临下,拿起扇子对着江行止勾了勾让江行止过来:“江大人找我有何事?”
江行止一边走上前来,一边对凌若徽道:“长公主想要在群臣宴饮的时候坐在皇后的上首,这样的事情并不合规矩,臣今日来是想要告诉长公主,这没可能。”
没可能?
在凌若徽的眼中,就没有不可能的事情。她低头测算着江行止离自己的距离,她在江行止要停下的那一刻徐徐说道:“江行止,跪下。”
长公主在上,这命令不得不听,不然便是大不敬。江行止懂得体统规矩,他在长公主的面前跪下来,他才要继续劝说长公主,可他先看到的是长公主忽然抬起来的脚。
江行止没想到长公主竟然这样大胆,就用脚踩着他的肩膀将他按下去。肩膀上传来的疼痛时许,江行止咬着牙,不屈的目光看着凌若徽。
“长公主,这是何意?”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不过觉得我想要权力,想要刁难皇上,给新的皇后一点下马威瞧瞧,你们害怕我,可是你们根本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凌若徽摇了摇头,叹息声接续不断,很是遗憾的样子。
“那长公主想要的是什么?”江行止想不通,如果这些都不是长公主想要的,那么还能有什么是长公主想要得到的呢。
“我不过是想要个身份地位,想要让这世间的人都尊我敬我,仅此而已。”凌若徽说得简单又委屈,像是真的没有存着别的心思一般,她盈着晶莹的蓄满了泪花的眸子看进江行止的眼睛里,可是脚上的力道还要继续。
“在江大人心中,我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江大人亲眼见了我,也还打算听信那些流言来看我吗?”
若不是江行止肩膀的疼痛太盛,江行止或许就信了。他不打算松口,规矩就是规矩,就应该遵守。他准备以死谢罪,可是长公主却在这时候,稍微松了些力气,那一只脚来到江行止的膝盖上,他听到长公主说:
“江大人,我给你一个机会,你若是捧了我的脚,那么我便放你一马,你看如何?”
“和我作对,并不是什么好的事情,或许你换个法子,做我的面首,我护着你便不会刁难你了,甚至还会看着我的心情,应允你任何想要做的事情,你看如何?”
只要江行止低头了,屈服了,只要江行止愿意做她凌若徽的一条狗,和其他面首那样卑躬屈膝,那么她也可以在群臣宴饮之上,为新的皇后让位。
不过是牺牲江行止。
这是个需要思忖的买卖,江行止的眼前浮现了方才那面首所做的事情。要让他那样对长公主,丢尽自己一切的面子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前朝大臣会怎么想?长公主根本就不尊他,不过是将他看作是一条狗,他在这世上还有什么脸面呢?
可偏偏那样的诱惑又太迷人。
江行止思索良久,还是觉得自己不能做这样违背自己良心的事情。他一咬牙一狠心,抬起头来直视着长公主:“臣不愿意。”
“哦,即使我当下答应你我不坐在皇后上首,你也坚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