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鼓起勇气,“我们得约法三章,你不能管我的事,不能拦我习武,面对我父母的时候要和我统一战线。”
“我答应你。”似榆回答得很快,解决心头之忧后,才放软声音:“如今这朝堂局势实时变化,君心难测,不知晓这一觉睡醒会是哪家的大臣‘谋反’,对于你来说我们俩的婚事起码能护住整个太傅府,何乐而不为。”
似榆的话听不出任何情绪,说完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面对愣住的朗钰勾了勾嘴唇:“你我的婚事既是牢笼,但又何尝不是挡箭牌。成婚后我不拦着你任何事,而你只需要给我一个起点便可。”
“起点,是什么意思?”朗钰喃喃道。
“这你不用管,你要明白的是这个婚事对你对我没有坏处。”似榆紧紧直视着少年的眼睛,“怎么样?”
赵朗钰,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行。”朗钰反应过来灿烂一笑:“人家都说陈少东家特别,今日一聊果然与我见过的女子不同。”
“多谢赵公子的夸奖。”似榆轻扬嘴角。
——
“老爷夫人,这赵公子和少东家的生辰八字我已经找人算过了,简直就是天赐良缘呐!”王婶子顶着嘴边的媒婆痣语气夸张地说道。
似榆轻抬手指:“墨竹,看茶。”
王婶子接过茶杯,一股作气喝完,用帕子随意地擦擦嘴。
“多谢少东家,少东家真是心地善良,人美心善,这菩萨啊,一定会保佑您和赵公子夫妻恩爱,家庭和睦的。”王婶子最擅长的就是这把嘴,油腔滑调的。
“劳烦王婆子忙上忙下的了。”陈夫人此话一出,旁边的吟竹上前递给媒人一个荷包。
“一点点心意,让你也沾沾喜气。”
王婶子咧着个嘴角,颠颠到手的荷包:“谢谢夫人!这事交给我王婆子您放心,等我算好良辰吉日就给您和赵夫人说,一定给咱们少东家找个极好的日子!”
“费心了。”
整个过程陈老爷没有任何表情,直到王婶子乐呵呵地离开后,陈老爷坐在堂上一脸愧疚,缓缓开口:“姩姩,都怪为父没用,实在是对不住你。”
似榆赶忙站起来对着父亲桀然一笑。
“阿爹,没有的事,女儿已经到了婚嫁之时,这是顺其自然的事,您没有对不住我,而且您给我相看的夫家也很好呢,赵夫人和赵公子都是很好相处的人家,您别担心,有了赵家的帮持,我们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似榆说完,语气骤变,话中带有凌厉:“至于那些不安分的人,女儿会解决的。”
此话出来的当天,陈家祠堂的老顽固平白无故的少了几根手指,老人叫嚷嚷地要报官,似榆坐在旁侧淡定地品尝茗扬居的新茶。
“七伯,报官好啊,让人家看看明面上光鲜亮丽的陈家商号有多腐朽,小辈可以保证七伯现在奢华的吃穿用行统统瞬间化为灰烬。”
“陈似榆,信不信我一纸诉状告你不敬长辈,谋财害命!”
似榆抬眸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胡搅蛮缠的跳梁小丑,“哦?你大可以试试,看看是你递状纸快还是我……”
女孩语气停顿,“灭口快。”
老人颤巍巍地缩在儿孙后边,不敢再讲话。
大婚当日随之即来,朗钰接过媒婆递过来的秤杆,小心翼翼地挑起新娘子的盖头。
下巴,小嘴,鼻子,直至整张小脸出现在朗钰的面前,似榆被掀开后没有太多惊慌,反而冲着朗钰淡定地笑笑。
一套流程下来房里只剩这对刚被祝福的新人。
似榆晃了晃脑袋,抬手揉揉自己压疼的脖子,朗钰见状,很是上道地凑过去。
“你脑袋上的这些看起来沉甸甸的,头不舒服吧。”朗钰朝门外看看,疑惑道:“现在能摘下了吗?要不我给你摘了?”
“应该能摘了吧,这冠确实压人。”似榆轻摇头上的挂坠走到梳妆台处,看着镜子里面容姣好的女子还存留些不可思议,昨日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今日便是人妇了。
“我去给你喊丫鬟。”朗钰双手支撑在桌上,漫不经心地说道。
似榆自己动手拆掉头上的发饰:“不了,忙了这么久,让她们好好吃个饭吧,我自己也可以。”
朗钰因为好奇凑过去,整个人就站在似榆身后,一脸认真地问:“需要我帮忙吗?”
“你可以吗?”似榆本想自己动手,上手后才知道这发饰繁琐,自己一个人确实弄不过来,既然朗钰毛遂自荐,也不是不行。
“我可以试试,尽量不弄疼你,你若是吃痛就同我讲一声。”
说着就将似榆发冠周围的配饰一一拆卸,平时虽然是个练武的粗人,但手上的动作却很细心。
似榆透过镜子看着身后认真的朗钰,今日大婚,胡茬给理得干干净净,少年也同自己一样大红色喜服,剑眉星目,就像得胜的大将军,但是他很白,倒不像个练家子,也不同话本里所描写的武夫那般络腮大胡,粗俗不堪。
“你阿爹为何不允你习武?”似榆的话打破屋内的安静。
朗钰抬手,小心翼翼地取下自己头顶象征身份的玉冠,耐心地给似榆解释:“阿爹官居正一品,风光是风光,但伴君如伴虎。若我再投身行伍,我们赵家在朝堂中文武并握,落在陛下眼里,会是如何下场?”
他顿了顿,观察着似榆的神色,继续说道:“阿爹认为与其让我冒险搏军功,给赵家招来麻烦,倒不如在他老人家眼皮子底下散养着,求个稳妥平安。”
听完后似榆细细思索,这么一看赵朗钰也是能分得清大是大非的,现在他也不过是小打小闹。
聊到习武,朗钰就像打开了话匣子:“我最佩服的就是骁骑营的将军卫川,他的故事可比话本上的更要精彩。”
“当时卫将军被围困在绝壁之处,身边只有两三个副将,面对敌人上千大军,巧妙的利用地形,不仅躲过了追捕还将敌人困于双壁之中,等待援军将其灭之。”
“那可真是太厉害了。”似榆镇定自若地看着眼前的少年,还时不时地附和两句。
“那是当然,还有一回,那兰朴固设计想让卫将军入套,不曾想他的计谋早就被卫川将军预料到,假意入套,实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朗钰在讲着这些事情的时候眼里充斥着希冀,仿佛自己身临其境。
似榆给自己和朗钰倒了杯茶,喝着清茶继续听他说道。
“这战场瞬息万变,光是会武可是不行的还得有脑子。”朗钰端起茶杯喝了口似榆倒给他的茶水
“我怎会不知。”似榆心里苦笑,所以我才要在逆境中给自己创造机会。
朗钰端起茶杯遮挡住,抬眸偷瞄对面脸色骤变的新婚夫人,不敢再接话。
夫妻俩相敬如宾的相处了几天,期间有打了胜战从前线回来的骁骑营游街,兴奋的朗钰跑到街上和老百姓一起热闹热闹,看见骁骑营各个穿着黑色盔甲,骑着战马走在街上,骁骑营将军卫川为人亲和,一路上都不忘与路上百姓打招呼。
后面的几天赵朗钰都陪着似榆在书房看账本。
用过早膳后,似榆安静地翻看着账本,旁边的朗钰百无聊赖地靠在卧榻上抛花生米吃进嘴。
门外响起清平清脆的声音:“少爷,小的有要事要报!”
赵朗钰嚼干净进嘴里的花生米,悠悠说道:“进来。”
清平得到了指示才推门进去。
“少爷,汤老头来消息了。”清平看了眼正在算账的似榆,话尽于此。
赵朗钰一听名字敏感地从榻上起身,花生米随手扔在托盘里,不自在地瞄了一眼似榆,凑到清平面前将人稍稍揽到边上。
本来不好奇的陈似榆见到主仆二人如此动作,心里便产生了疑惑。
清平故意放低声音,朗钰听得紧皱眉头,随后摆摆手让人下去。
“怎么了?”似榆放下手中的毛笔问。
朗钰眼咕噜转转,回应她一个笑容:“没什么,就是我交代清平那小子养的蝈蝈差点给我养死了。”
似榆点点头,心里默默谋划着让砚竹去打听打听消息。
晚上用膳后,朗钰就不见踪影,似榆趁着这个时候把砚竹喊来了书房。
“打听到什么消息了?”
砚竹将下午从宣竹那里得到的消息一一向小姐汇报:“最近陵阳除了骁骑营回朝接受封赏这件事以外,没有别的什么风声,倒是今天清平给姑爷报完信以后又去了一趟户部尚书府找程公子。”
“户部尚书?”似榆看着底下站着的砚竹,脑子里细细思索,“程自忠的儿子程龚?”
“对。”
似榆问:“他在那儿待了多久?”
“不长时间,也就两三句话的功夫。”砚竹心直口快地说道:“但是奴婢今天出去找宣竹的时候听到小贩议论骁骑营准备招兵买马的事情,好像是因为我军的战术被出卖,导致一直坚固的防线被敌人打出了缺口,还因此丢了一座城池。”
此话一出似榆心中了然,“当时瓶州之战的胜利让人们忽视了另一场战争的失败,不知情的人觉得只是丢了一座小城池,可能恰恰就是这座城池,差点让骁骑营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小姐……”砚竹喃喃道。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
真是老天爷助我一臂之力,陈似榆走到窗台前,仰望天上挂着的圆月。
这次我一定要走。
到了第二天,骁骑营征兵的消息在陵阳大肆传播,三天征兵的时间一到就立马起兵前往前线。
饭桌上,似榆时不时地打量边上吃得正欢的某人,不仅是似榆还有赵太傅也时刻注意着赵朗钰。
赵朗钰察觉到阿爹强烈的目光,放下碗筷,“您盯着我干嘛?”
“我打算让你去参加今年的科举考试。”赵太傅没有直白的说征兵的事情,而是另辟蹊径。
“您也知道,孩儿一看书就困,根本不适合走科举这条路,您就放过孩儿吧”赵朗钰做作地开始撒泼。
“说再多也没有用。“赵太傅听后冷哼一声。
朗钰撇下筷子,“阿爹,我真的不适合读书啊,我一看书就头疼手疼脚疼,哪哪都疼,我真的不能读书。”
“从今天开始你就老老实实地呆在府中学习,每五日我亲自考察你功课,要是回答得不如愿就老规矩去祠堂跪着,不接受任何反驳。”
“您都这么说了,那不是要逼死孩儿吗,阿爹,请您收回成命啊。”
“莫要再说了。”
赵朗钰不服也得服的小表情早就让似榆猜透,女孩偷笑着摇摇头,装得和平常还挺像。
知子莫若父,赵太傅哪能不知道自己儿子打的什么心思,当天就让下人将赵朗钰的院子围起来,美其名曰少爷需要学习,任何人不得打扰。
砚竹在主子的招呼下在后院的侧门守了三天,只要看见朗钰出现在后院就立马找亲信上报给似榆,然后想方设法跟住赵朗钰。
三天时间的最后一天晚上,见赵朗钰被赵太傅喊去书房抽问,似榆这才招呼砚竹过来询问。
“他今天也没有去过后院侧门吗?”似榆感到诧异,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