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蓝色盲(3)

    这是什么鬼题......来不及管那么多,金之峋大手一挥,在答题的地方画了一个鬼脸。

    放下笔,她假意往前走,猛地扭身跳进蓝格,马尾女见陡然生变,不待对方落脚,一腿往下盘扫,金之峋才站定,又看到两掌呼呼带风拍到身前,片刻间闪避不及,只好双手相抵。四掌一接,金之峋猛一用力,甩开一掌,单手绕到马尾女头后,想抓住马尾女头发。

    车窗外衣衫如旌旗,猎猎飘飞,明灭交杂。

    金之峋正想着这一招虽阴损倒能制人,却见马尾女一甩头,手间发丝如黄金条一样狠劲儿抽着自己,终于没忍住撒了手。

    二人各退开半步,身上都有一点小小负伤。金之峋手上被擦出数道血痕,马尾女落了一把头发。

    “你退出吧,我不与你为难。”马尾女冷冷地说道。

    “这打架打到一半,哪有退出的道理啊?”众人看到金之峋话音刚落,双手就直捣马尾女身前。

    五分钟后,金之峋没有衣物包裹的体肤布满发丝打过的鞭痕,对面的马尾女左脚崴了,头发也被金之峋扯得头发落了一地,原先的高山瀑布只剩一注水流。

    哇塞,金之峋心道,冷面姐头摆得跟个拨浪鼓一样,抽人可真狠。

    “唉,啧啧啧,”林崔在一旁感叹。

    金之峋收了手,欠了欠身,嬉皮笑脸道:“马尾女神好鞭法,我认输我认输!”说着便一步跳到格子外,走到鼠人旁压低声说道:“把这道题答错,退两格去黄格。马尾女现在元气大伤,你算明白后面的步骤了吧?”

    林崔点点头,退了两格,金之峋又走到那位妻子身边,缓声说:“刚刚你爱人让我保证你安全,你现在答错题,退到靛格去。后面你自己看着走,必须碰上另外两个人时你就选那个贼眉鼠眼的男的,虽然他面相不佳,我跟他说了不会跟你动手的,你到时候再退出就行。”

    场下只剩三人,马尾女蓝格,鼠人黄格,妻子靛格。

    金之峋看了眼表,只剩四十分钟了。

    林崔已经知道后面连退三次,然后趁马尾女元气大伤将她逼出格子,之后自然一人便可取胜,金之峋也就不再看场上战局。

    一片绯红色的小褂儿飘过去,腕表一震,有人打电话。

    “小王?还没出来?”

    “老王啊,我这儿还没呢,你没事儿别打电话,一次跨频电话就要烧掉一个月的工钱呢,”金之峋在这头欲哭无泪,“师父你不心疼你的钱我还心疼呢,留点钱还能再吃一顿烤串唉!”

    “打都打了。”

    “那师父你先去烤串那边的拿号排队吧,四十分钟后见!叫上孟姐吴哥刺猬大将他们!”金之峋语调一转,拖长声道,“小女子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说吧,又是什么事儿?”金之峋感觉到电话对面那人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觉得逗师父真是有意思。

    “你帮我去接下我家那只笨鸟可以吗?你就到雲锦公园走一遭,黑哥这会儿应该正在那附近享受自由,它肯定能看到你,然后让它跟你一块儿就好啦!那只鸟说还想吃你请的烤串。”

    金之峋听到电话里传来一阵杂声,好像是孟姐在开玩笑:

    “关大师要多多管教徒弟啊,你开门弟子一来就带坏了我们部门整齐严肃的风气,以后可不得了。”

    关澄年没理她,只对着电话这头说了句:“好。”

    挂了电话,鼠人已经获胜了,金之峋走过去,“你有经验,待会儿我偷渡下车有什么要注意的?”

    “没什么,只要跑得快,手脚灵便就好。但待会儿应该会变黑,到时候你控制不住自己的手的话就得赶紧跑,到地铁上亮了灯就好了。”

    “什么叫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怎么来酩都的?”鼠人看金之峋不回话,只好继续说:“我简单解释一下。”

    “酩都虽然是城市,实际上只由这十八条全天候运行的地铁组成,这些地铁在空中缠绕盘旋,你在车上看到的地铁图实际上是他们的平面投影。酩都居民就是你看到的这些无脸人。”

    “酩都从诞生之时就被封禁,从未与其他城市有任何联系,最早的一代探险家叫它失落之城。虽然与外界隔绝,因为一些原因,每年来这里的探险者依旧多达百人——”

    “什么原因?”

    鼠人略过了她的话,“刚刚的这些游戏也是这座城市的十八位列车长为了防御外来人员设置的,城市公民承担义务配合游戏。游戏为了保护公民避免受惊吓产生攻击人的行为,会在每位外来人脸上贴上一层面具假装普通乘客。”

    “那些未通过游戏就擅自下车的,第一次会让你控制不住撕毁面具,但只要能抓紧在黑暗中回到任意一节车厢就会恢复,但第二次就不好说了,被拒载后可能都没法顺利离开。”

    一条薄如蝉翼的紫罗兰彩纹丝巾在窗外摇曳,不知道是哪一家落下的。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并不排外,这里没有任何一击致命的陷阱,游戏也不是很困难,但从未有外来人在两小时内找到那个大多数人来此地的目标。至于两小时,这两小时是酩都给外来人的警告时长,目前规定时长内没到指定地点离开的人都下场不明。”

    金之峋见缝插针道:“我现在更感兴趣的是他们的语言。为什么他们说话总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酩都所有人的世界观和我们截然不同,虽然语言相通,但许多词在这里完全是相反的意思。”

    “打个比方,对于一个黄蓝色盲而言,词语“黄色”指的是他眼中的蓝色,而“蓝色”一词指的是他眼中的黄色。假设这个色盲一直在常人教育下长大,他口中的“黄色”和我们口中的“蓝色”事实上是一个意思。”

    “你的意思是语言只是一种代号,我们不过先入为主地认为我们所说的‘蓝色’就是他们所说的‘蓝色’。所以酩都只是用的是另一套语言系统?”

    “我是这么觉得的。”

    金之峋一阵惘然,想要开口理论,忽然觉得身上的细痕开始以相当异常的速度恶化,顿时心里一惊。

    一张床单从窗外路过,看上去像婴儿皮肤一样软乎。鹅黄的光晕瞬间湮没在隧道内。

    地铁又切成男声:“骏阳岭站到了。请换乘十二号线的乘客从右侧下车。”

    鼠人一把拽着她的肩膀,“走!”

    两人在黑暗中飞驰而过。兜兜转转终于上了十二号线。

    金之峋感到旁边一根触须在四面八方乱摸索,开口问:“你是哪里人?”

    “不能说。你怎么不像干这一行的,一点行规都不讲,哪儿有张口打听别人底细的?”

    “我为人坦坦荡荡光明正大,”金之峋昂头道,“你不回答就拉倒。”

    配合着金之峋信誓旦旦的宣言,车窗外又亮起来,火红色的狐狸尾巴撅着打在车窗上,细毛像精致的木雕。像是在拍胸脯保证,这倒挺应景,金之峋笑了笑。

    地铁灯光闪烁,“请听题,第四乘关卡:占卜师问诊。请旅客按照现在离车门的远近顺序依次走到车厢门前,无论你看到听到了什么,请不要告诉任何人。游戏现在开始。”

    “妈呀,金之峋你是锦鲤吧。我来过酩都十几次了,这是第一次抽中这个隐藏款!”林崔一副震撼的样子,“上次还是我祖师爷那辈撞上的。”

    金之峋疑惑地盯着他,火红的狐狸尾巴还黏在窗外,熏得林崔一张鼠脸红光满面。

    “这个说是游戏,更像是免费赠送的一次算命机会,而且根本不分胜负,所有人待会儿都可以下车。”他解释道。

    两人停下话头,轮到鼠人了。

    林崔站到车门前,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头上冒出涔涔黄豆大的汗,啪嗒啪嗒落在地上,汇成小小洼地,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走回来。

    金之峋心里警铃大作,前面每人去了都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然而金之峋自认并非勇士,她可不想一来就正对三级恐怖片画面,于是眯着眼走到门前,一点一点地睁开。

    没什么嘛,金之峋心里暗想,还是她自己那张伪装成无脸人的脸。然而刹那间,镜中人的嘴巴张了张,扭曲成达利融化的钟表,明亮的表圈叠成嘴唇,疯狂向脸周溃烂。金之峋听到了一种竭尽全力的尖叫声——

    “是克莱因瓶!克莱因瓶!”

    那是她自己的声音,金之峋不禁退了半步,靠在地铁的立杆上。

    她慢慢走回原来的位置,克莱因瓶?到底想跟她说什么?感觉对面只有一句话的时间。

    她摆了摆头,把这件事先抛到脑后。

    旁边的鼠人还一直在出冷汗。

    “你怎么了?快了,我们下一站就到华德楼站了。”

    鼠人回过神来,挥挥手,“不行,我要继续坐地铁,你先下车。这会儿还有二十分钟,我应该能卡时间回来。”

    金之峋点点头,她无意劝林崔,别人的事她一向不插手。

    “华德楼站到了。”

    迈开步子,正要走出车门的一刹那,瞟到一个人影从对面的车厢冲下来,一边跑一边疯狂地撕着脸上的面具。

    看来这座城市外来客真不少啊。不知道是鼠人象人还是另外哪一族的。

    一片浓黑又淹没下来,就在亮光消逝的瞬间,金之峋看到手表亮了亮,“黄蓝色盲”的词条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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