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月底，顶着赛事压力的陈佳奕还要补直播时长。
问题是他刚输完比赛，直播间的热度几乎腰斩，弹幕阴阳的嘲讽声夹杂恶意，仿佛一根根细密尖锐的银色钢刺，受了委屈不能表露的窝心又噗嗤噗嗤地扎心。
向来迟钝到平常心的祝好第一次受不了这样冷嘲热讽的弹幕，感叹词汇多样性的同时选择直接关闭。
反观陈佳奕的音色如常，偶尔讲解游戏思路，和部分友善弹幕互动，祝好觉得他跟变了一个人般，直播的时候没之前那么封闭。
三把排位赛连胜后，系统给他分配到了副选位上单。
蓝方首选位，无人帮选，陈佳奕选定英雄螳螂，面板上显示他玩过3把该英雄，胜率66.7%。
【栗子哥这么自信，先选一手上单螳螂，对面随便针对】
陈佳奕：“哼哼——”
哼笑声很淡，略微有点上翘的语调像小勾子，很酥，完全是在犯规。
那好像是祝好平时登录青鸟账号，每次乱选英雄时会说的话，下一句就是——随便玩玩——祝好发誓，她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这是在干做什么，陈佳奕今天吃错药了？！祝好的手指扣在键盘上停顿良久，差点给他发去一个问号——那一定是个很硕大、边框粗重、带着警告预示的红色问号。
【这个赛季螳螂的上场率也太高了，完全犯贱英雄，策划什么时候管管】
【并不会管，只会一味增加要卖皮肤的英雄的数值】
“其实螳螂数值没有那么高，只是机制比较适合现在的比赛，灵活性很强——但你要说他线上能打出很强的压制，那是没有的。”
陈佳奕的声音非常非常平静，像松弛的白色棉线半沾不湿地漂在碧蓝水面上。
感觉弹幕正常了，祝好打开，又被里面的味冲到了。
【好好好，自信栗子哥】
【噫吁嚱，奕然不乘】
【？】
【古风小生·栗子哥版】
忍俊不禁的祝好跟着送了点平台感恩节推出的限定礼物，感恩棒棒糖和感恩火鸡。
陈佳奕的声音有所停顿，谢了礼物后没有再说话。
游戏开始。
陈佳奕操纵螳螂来到上路，对线的是同样强势的战士上单。
前两级两人互相换血；等到三级的时候，陈佳奕本想拼三技能加闪现带走对象，但我方打野出现在小地图下路，对方打野的视野还未出现，他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往后撤退一下，打野好像来抓我了。”陈佳奕遥感往后滚动。
直播画面上，螳螂来到离上草最近的草丛，果不其然，在对方上单探到他的位置后，对方打野技能位移来带他的面前。
凭借螳螂的技能位移和灵活走位，螳螂侥幸残血，下塔回城。
【四级抓上，有点意思】
【杀职业，光宗耀祖】
【主播种视野对面来，主播收兵对面来，主播守塔对面还来】
五分钟，螳螂被敌方中野抓了三次，阵亡一次。
偏下路持续传来捷报——我方英雄阵亡。
全队开局0-3，大势如潮涌，陈佳奕透过耳麦，几不可闻地呼了一道长绵的气。
祝好知道，他在用鼻腔叹气，快被逗死了，她又送了点无足轻重的小礼物。
【把手机悄悄给小朗，我们不会说什么的】
【@WAT小朗 快救救你家孩子】
游戏内一片沉默不语，游戏外的弹幕欢声笑语，直播效果拉满。
下一秒小龙团，螳螂凭借灵活的机制，游走得风生水起：吃完上路线又吃中路兵线和塔皮，最后来到下河道的小龙坑，凭一己之力黏上对面中下辅，拿到敌方中单和辅助人头，残血后草丛回城，功成身退。
一波操作很帅，弹幕感动（雾）。
【六百六十六，演都不演了，大风过境，螳螂改名叫蝗虫了】
【我是不会出卖主播，主动说出主播三技能没黏到对面上单的】
【嘘，其实是小朗偷偷拿手机了吧】
【主播好让人陌生】
陈佳奕啧了声：“2/1的战绩，黑子说话！”
瞬间，祝好仿佛幻视了康心桥，她心想，大家到底对滴滴干了什么，才会导致他直播这样说话？
WAT内部黑子说话！
陈佳奕高强度地播满5个小时，下播时接近凌晨一点半。
祝好躺在寝室暖和的床上，正准备入眠，突然收到了陈佳奕的转账。
270元整。
【云朵：？】
【WAT奕然：心意领了，不想收你的钱】
知道对方固执，祝好脑内互搏半分钟，收下了陈佳奕的转账。
他发来那个阿呆发表的表情包。
【云朵：可爱】
心有灵犀似的，他来了一声。
【WAT奕然：你今天是不是关弹幕了】
【云朵：？】
【WAT奕然：今天有人和你互动，前面你没理会】
【云朵：厉害】
祝好感觉两人在玩乌龟汤，直到他又发。
【WAT奕然：不要伤心，我只是回到了我应该待的位置】
【WAT奕然：人生就在于逞一时之快，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按照之前的运营节奏去打比赛】
【WAT奕然：很多时候，比赛的时候是来不及思考的，全凭肌肉记忆】
他其实不用和祝好解释，可祝好免不得哈特软软。
【云朵：会克服吗？】
【WAT奕然：会的，Mad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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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A市的冬天很严厉。感恩节前一天晚上下了整宿的雨夹雪，直到凌晨五点多。
突如其来的第一场雪，让祝好的半个朋友圈炸圈了。作为北方人的祝好见怪不怪，但其他几个舍友却很激动，欢天喜地地跑到阳台上看雪。
浅薄的雪铺在地上，踩上去就融化大半，覆在草地和树上的白雪约莫指节的厚度，潮漉漉的，既不细密也不像北方的雪籽那样厚重，甚至吹了会风，等太阳照在头顶，已经有了蜂窝的雏形。
空络松散地簇在一起，内部空间稍大，手一抿就融化。
早上上完课，祝好去公司打完卡，喊上万灵洁和郁曦，准备去后面广场上的烤肉店享用午餐。
校园没什么过节的氛围，广场的街和店感恩节的氛围感浓郁。人多，红色橙色赭色汇聚成海，又有雪。耳边是熟悉的英文抒情流行乐，走在街上，寂寥的情绪轰然地击中了祝好的心。
积雪的滑腻感让她差点崴脚。
万灵洁挎住祝好的胳膊，窃笑私语，“怎么了，太激动啦？”
祝好笑笑，“可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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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人加上WAT的6人和杨帆江清对象，11个人在店里分成两桌坐。
祝好、万灵洁、陈佳奕、江清和他对象一桌，其另外的他人一桌。
祝好没买套餐券，让大家随意点单。
“我想喝啤酒。”万灵洁亲昵地捏了捏祝好的手腕上揪出来的软肉，凑到她面前身体朝祝好测歪。
“那你点。”祝好轻声回。
“我一个人喝太无聊了，你陪我喝。”
“好哦。”祝好顺便问了其他人，最后干脆都点上了。
江清说：“想喝的话晚上去我酒吧喝呗，我买单。”
祝好解围，掐着指尖比划，“只是突然想喝一点点。”
结果是一人一扎生啤酒。
生啤酒灌在啤酒杯内很重，满溢的泡沫几乎要晃荡出杯壁，搭配烤肉很解腻。
前面几分钟，饥肠辘辘的人很沉默。
祝好是那种喝一点酒精就会上脸的人，又菜，所以中途偷偷把半扎倒进万灵洁杯中。
没人看见，唯独那双眼尾下垂沾着点灰色阴影的狗狗眼看到了。
祝好不经意撇过去，陈佳奕的眼皮耷拉着，低垂浓密的长睫毛盖住小部分眼睛，带着漫不经心的困倦。
他正拿着啤酒杯遮挡在唇前准备喝上一口，视线撞见祝好的目光，陈佳奕喉结一动，眼皮半阖佯装喝过生啤的样子，把酒给放下。
唇上残留点点生啤的水样，衬得润泽饱满的红色特别鲜妍，陈佳奕的像是不缺维生素c的唇。
在祝好隐秘的视线下，陈佳奕不好贸然用舌舔去，只能用齿尖咬住，下唇盖住上唇，然后不紧不慢地探出点点的舌抹去。
仿佛那舌滚过的是祝好的眼角，她飞速地别开眼，沁出潮湿微红。
下一秒，狐狸眼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又见面了。”她的话是对万灵洁说的，可目光落在祝好身上。
江清的女朋友对两人还有印象，之前酒吧见过，加之祝好拍照技术不错，于是对俩人特别感兴趣。
万灵洁挑眉，又放下，一边把包好肉、蒜片、泡菜和酱的生菜折成方形，一边说，“是呀。”
“你和这位……”狐狸眼看向祝好。
祝好翻动肉块的铁夹一顿，“祝好。”
“你和祝好的关系很好嘛。”
万灵洁咬下一口，咽下后说：“嗯，我们是舍友。”
“还在读书？”
“大三。”
“喔，我还以为你们是一对呢。”
江清笑出了声，转头看向陈佳奕。
祝好的夹子掉到烤盘上，发出“咚”的一声。像沉重的木仓声，击中在场的三人。
而万灵洁没那么幸运，遽然受到惊吓食物进气管，疯狂地咳嗽不停，满脸通红。
祝好拍她后背，给万灵洁顺气。
江清拉住狐狸眼的手，跟她悄悄说了些什么。狐狸眼看了眼陈佳奕，娇俏地“喔”了声，眼神玩味。
“知道了吗？”江清问。
“知道啦。”狐狸眼应得乖乖的。
万灵洁：这个时候知道装乖了，刚刚说的那叫什么话？
一顿饭吃得有惊无险，结账的时候店员送了祝好两罐草种子。
“因为我们家的肉都是从呼伦贝尔空运里的，这里的草籽也是哦。罐子里自带土培，小姐姐带回家浇浇水它就能长大哦。”
在店员热切的服务下，祝好汗颜，说了声谢谢。
这是她养植物，最众望所依的一次。
离店前，祝好把草罐子送给了陈佳奕。
“给我吗？”陈佳奕迟疑。
“你之前不是答应，我要是养不好就给你养啊。”祝好理直气壮。
“……你就没有别的话了吗？”
祝好：“感恩节快乐？”
“比赛加油！”
“……”
“总之，谢谢你替我养草。”
陈佳奕妥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