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
刘盛凌摸了摸自己被陈心念扇红的脸,笑着回答:
“姐姐,我没疯。我也是个男人,你如果这么想要男人,我来当你男人不就行了吗?”
“你说喜欢就是一种感觉。祁宇轩才和你打过几次交道,也没见对你有多好,你就那么喜欢他。我和你朝夕相处,对你好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就不能试着喜欢我,甚至爱我吗?”
“姐姐,我想我是爱你的……”刘盛凌捧住陈心念的脸,额头亲昵地蹭她的额:“姐姐,我现在就要更爱你。”
陈心念脑海一片空白。刘盛凌企图再次亲吻她。她回过神,条件反射地偏头躲避,他便去亲她的发,亲她的额,亲她的鼻,亲她的下巴,亲她的颈。
一路向下……
陈心念惊慌失措,忙于防守,很快被主动进攻的刘盛凌掌控全局。他将她拦腰抱起,往里走了几步,扔到床上。
陈心念往边上逃,刘盛凌捉着她的脚将她拉回来。半跪着笼罩住她,强行抓住她的手,不顾她的抗拒逼她触碰:“姐姐,你感受到了吗?我是个男人,你就让我来做你的男人吧。”
陈心念近乎崩溃,哭吼道:“刘盛凌,你是现在才这么恶心!还是从前就这么龌龊?”
刘盛凌浑身一僵。
陈心念趁机推开刘盛凌,往外跑。
没几步,被刘盛凌抱住脚。
陈心念这次没有迟疑,也没有留情,直接踹向刘盛凌。
他却跪坐在她脚前,挡住她的去路,不管不顾地将她抱得更紧。
大滴大滴的眼泪从刘盛凌眼眶滑落,他哭着说:“姐姐,你既然可怜我,就可怜我到底吧,我不能没有你……”
说完他便死死抱住她的腿,将脸埋在她怀里,嚎啕大哭。
刘盛凌的眼泪和哭声将陈心念包围,像是在她心中下了一场苦涩的大雨,将她这颗憧憬着和祁宇轩未来的心脏湮没。
陈心念抬起手,在即将触碰到刘盛凌的头的那一瞬,她脑海里闪过祁宇轩的那句“我其实对你一直是很有好感的,希望你能给个机会和我多处处看”。她如梦初醒地缩回手,一字一句地说:“盛凌,你不能这么自私。你明明知道我有多想和祁宇轩在一起。”
刘盛凌点点头:“我知道,你要是实在放不下祁宇轩,我当你的秘密情人就好。”
陈心念懵了一瞬,惊怒交加:“刘盛凌,你还有没有自尊?”
刘盛凌哭着笑道:“和失去姐姐相比,抛掉自尊算什么?在姐姐心里,不熟悉的爱人远比相处多年的弟弟重要,所以我要当你的爱人,不要当你的弟弟。”
陈心念沉默。
刘盛凌从地上爬起来,拉住陈心念的手,哭着恳求:“姐姐,你就要了我吧。”
陈心念立时道:“别说胡话了!”
陈心念的话音刚落,刘盛凌高大的身躯开始瑟缩着发抖,眼泪如同落雨,不停地砸在她的手腕上,让她无法主动缩手。
刘盛凌倾身,唇往陈心念唇边凑。
陈心念迅速扭过头,表达抗拒。
刘盛凌放开她,垂着头往外走。
走到门口,他停下来:“姐姐,你别急着拒绝我,请你考虑考虑。”
陈心念绷住唇角。
刘盛凌下了楼,很快就摔门而出。
陈心念听到关门声响,快步往外走。走了没几步,她咬咬牙,默默地退回去。
她将门掩上,关上灯。杵在门口,不时看一下时间。煎熬的半小时后,刘盛凌回了屋。又过了半小时,楼下的灯熄了。
陈心念松了口气,关上门。她躺倒在床上,拿手盖住脸。
刘盛凌怎么就不明白,她帮不帮他压根和她有没有男人,他是不是她男人无关呢?她又不是她母亲那种会为了男人要死要活的人。
难道他以为她和她母亲一个样?
正烦躁着,手机铃声便响了。
陈心念烦躁地摸索手机。
这么晚了,多半是楼下那讨人嫌的……
待看清来电联系人,陈心念愣住,是她校企项目合伙人柯明途的女友万千娇,往常两人联系不多。
陈心念接过,万千娇关切了几句她“父亲”的过世,安慰她不要太难过,旋即话锋一转,状似关切实则打探地说碰到了她的发小,听到了些关于她非刘家人的传言,望她不要往心里去。
万千娇家是刘家的供应商之一,万千娇在刘家社交圈里很活跃,喜欢打听八卦,看来自己的身世早传的沸沸扬扬了。
陈心念从床上坐起来,语气漫不经心:“噢,我本来就不是。”
掐着床单的手显示着她的烦郁不安。
那边大惊大怪地咋呼着,问些更深入的问题,全然不似往常的恭谨。
陈心念眉头越拧越紧,虚虚地捂住耳朵:“我和你不熟,不想和你谈这些。没什么别的重要事,我就挂电话了。”
那边阻拦了她,颠三倒四的说了些可以归纳为“男友十分辛苦,她作为贴心女友完全可以代替她做好男友辅助工作”的话。
陈心念单刀直入:“你的意思是,你们想开夫妻店了?”
对于陈心念而言,很多事情不否认便是承认。她将此逻辑套在柯明途的女友身上后,聊了没几句,逼得对方破防:“你都被刘家扫地出门了,又摊上那么个妈,拿点钱不好吗?”
陈心念笑着问:“你们打算开什么价?”
对方倒冷静下来,谨慎地说要和男友商量商量。
挂了电话,陈心念本想和合伙人柯明途去电,又觉得若如是做,未免显得自己太沉不住气太mean了。
此时她头晕脑胀,不宜做重要决定。
陈心念干脆将手机关机,拿被子蒙住头。
一夜无眠间黎明到来,刘盛凌敲响了陈心念的房门。
陈心念佯装听不见。
门锁扭动,陈心念迅速拿被子蒙住头。
刘盛凌走进来,来到她床边。
他扯下她的被子,在她耳边问:“姐姐,你考虑好了没有?”
陈心念极力让自己不动,抓着被褥的手无意识地收紧。
刘盛凌吸了吸鼻子,嘶哑地说:“姐姐是个大骗子,姐姐不要我了。”
伴随这声含着浓浓鼻音的质问,有滚烫的液体滴在陈心念脸颊上,几乎要将她本就焦灼的心烧出一个洞。
刘盛凌说:“好,你不要我,我这就去找要我的。”
刘盛凌转身离开,愤怒地摔上门,发出巨大声响。
…
日上三杆时,陈心念起床洗漱。
楼下已没了刘盛凌的痕迹,陈心念心情稍稍平缓。
可好景不长,她来到冰箱前,准备拿速冻饺子,却见冰箱上贴着一张便利贴,上面写着刘盛凌对她的嘱咐。
刘盛凌告诉她,自己已煲好了鸡汤,并分装了四份。他留了三份在冷冻柜,有一份用保温饭盒装着,放在琉璃台上。
末尾有一句:好好吃饭。
陈心念将便利贴收进手心,拎起保温盒,放到餐桌上。她拉开椅子,坐下用餐,随手将便利贴放到一旁。
吃了没几口,陈心念拿起便利贴,撕得粉碎,扔进垃圾桶。她从冰箱里拿出剩下三份的冰冻鸡汤,和保温盒里的鸡汤一股脑倒进垃圾桶。
陈心念背靠着琉璃台,跌坐在地上,痛哭出声。待平复完情绪,陈心念给祁宇轩打去电话,要求将和他的约会改到翌日。
祁宇轩温声问:“是盛凌那里出了什么事儿吗?”
陈心念否认:“没有,他已经走了。只是昨晚降温,我又有点受凉感冒。”
祁宇轩闻言道:“那我去看看你。”
陈心念忙说不用,避免传染他。
祁宇轩说无妨,坚持道:“明天要出差,我想今天见见你。”
陈心念其实有话想同祁宇轩说,且宜早不宜迟。
她迟疑片刻,咬牙应允。
陈心念收拾妥当,准备出门。她经过客厅,视线在茶几上略过,倏地站住。
茶几上赫然放着一个体温计。
陈心念拿起体温计,刻度上显示着39度的高热。
瞬时心乱如麻,陈心念当即给刘盛凌打去电话,刘盛凌的手机铃声在沙发边柜上响起来。
陈心念挂掉电话,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室内胡乱翻找,没能找到刘盛凌的行李箱。她将刘盛凌的手机揣进口袋,出了门。
陈心念倚着电梯墙愣神,电梯门开,楼下的邻居走进来。
陈心念回过神,和邻居打招呼。
邻居问:“你家是楼下的洗手间漏水了吗?”
陈心念一愣:“没有啊?”
邻居道:“奇了怪了,昨天楼上有半夜的水声。”
淋浴间反常的半夜水声,刘盛凌的反常高热。陈心念不由自主地将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意识到刘盛凌多半在对她使苦肉计。
邻居又问:“你弟弟呢,今天怎么没见到他?”
“其实他不算我亲弟…”陈心念无意识地否认两人的姐弟关系,瞧见邻居愕然的表情,她回过神来,告诉邻居,刘盛凌出国继续学业,又道:“可能是昨晚下雨,水管的问题。”
陈心念决定不去管刘盛凌,赴和祁宇轩的约会。她走出电梯,迎面碰到门童为她开门,这才发现自己到了一楼。
陈心念拐进楼梯间。
通往地下车库的灯光昏暗,晃得人分神,陈心念差点摔跤。她来到车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双手空空,连车钥匙忘了带。
陈心念摸了摸口袋,好在自己的手机拿了。陈心念一面从车库走到室外广场,一边开了打车软件叫车。
心绪不宁间,司机提醒陈心念到了目的地。陈心念往外一看,竟是昨日来过的刘宅。她立时要改行程,司机却告诉她自己已经接了下一单。
陈心念只好下车。
昨日喧嚣热闹的刘宅大门紧闭,陈心念正准备走,大门吱呀一声打开。竟是本该在机场回来路上的忠叔走出来。
陈心念一颗心顿时悬起:“忠叔,您没有送盛凌吗?”
昨日里刘越峰提过,要忠叔送刘盛凌去机场。
忠叔否认:“他今早说你会送他,他没和你说?”
陈心念摇头:“他没叫我,可能怕吵我睡觉——”
越说越心虚,陈心念掏出手机给刘盛凌打电话,自己口袋里手机却响了。她当即挂断,拍自己的额头,直皱眉叹气:“我忘了,他手机落在家里,我给带来了。”
“行李箱拿了吧?”
“拿了。”
“没关系,机票拿了就行,手机落地再买。”
“现在都是用手机支付,没有手机他怎么上车呢?”
“英国习惯用现金,他在英国呆的时间长,会带现金的。”
陈心念来回走了两步,焦灼地说:“就算能去机场,盛凌也发高烧了。”
大门打开,一辆黑色小轿车驶出来。车窗降下,陈心念认出这是大伯刘越峰的儿子刘盛煜。昨天刘盛煜出差在外,他们和他没能碰上面。
陈心念喊了声大哥,刘盛煜朝她点点头。
忠叔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向陈心念告别,随口安抚:“没关系,现在管控不严,他上得了飞机。男子汉,发烧感冒算什么?”
陈心念目光转向刘盛煜,发现车窗已然升上。她心里已有了判断,知道是指望不上刘家人了,后退两步。
车从她面前驶过,迅速消失在车流中。
深宅大院,墙白瓦黑,树木高深,瞧上去不喜迎客。只剩三两无关紧要的麻雀立在墙沿,朝她叽叽喳喳,施舍着无甚大用的同情。
陈心念重新打了个车,往机场去。
一个小时之后,陈心念抵达机场。刘盛凌所在的航班早已起飞,她找工作人员查询过后,发现刘盛凌并没有上飞机。
陈心念急得团团转:“请帮忙查下监控。”
工作人员拒绝,解释乘客没有上飞机并不是可以查监控的理由。
陈心念恼得和工作人员争执。
手机铃声响起,是祁宇轩来电。
他问她到哪儿了。
陈心念这才想起还有约会这回事,她忙不迭向祁宇轩道歉,提及刘盛凌不见的事,希望他帮忙寻找。
祁宇轩一口应承,又问:“他和你吵架了?”
陈心念含糊地说:“就骂了他几句。”
祁宇轩说:“你不会无缘无故骂他。是不是他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提了些过分的要求?”
陈心念抿抿唇,回答道:“这个现在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见了。”
祁宇轩叹道:“也这么大的人了,骂了几句就气性这么大,英国也不去了闹着离家出走,你以后别惯着他了。”
陈心念本就心焦不已,听到这番数落刘盛凌的话,心下不悦。她不耐烦道:“你不也经常去收拾你妹的烂摊子吗?更何况现在盛凌父亲过世了,他现在发着烧心里还脆弱的很。”
祁宇轩沉默。
察觉到自己对祁宇轩的失态,陈心念扶着额头说:“对不起,我太着急了。”
祁宇轩说没事,宽慰陈心念,他这就发动亲友帮忙找人。
陈心念挂掉祁宇轩的电话,去机场警务处交涉,查到刘盛凌确实从机场大厅离开,还上了一辆出租车。她又通过警务人员找出租车平台申请查询刘盛凌的踪迹。
等待期间,陈心念给认识刘盛凌的人逐个打去电话,寻找刘盛凌的下落。
警务人员给陈心念递来一杯水,让她别着急:“可以静下来想一想,你弟弟平常不高兴的时候,都爱去哪儿。”
陈心念喝了口水,低声说:“他从前在我面前,几乎没有不高兴的时候。”
陈心念双手捂着头,眼睛泛酸。从前她很多不高兴的时候,刘盛凌都陪在她身边安慰她,而她自己却很少去注意他的负面情绪。
——好,你不要我,我这就去找要我的。
陈心念猛地从椅子上起身,撞翻了一杯水。她来不及顾及,同警务人员急切道:“我知道我弟可能去哪儿了!”
她之前陷入了误区,认为刘盛凌口中“要我的”必然是活人。刘盛凌“没了”她这个“姐姐”,无非是把刘家人当亲人。她却没想过,也有可能是他过世的双亲。
警车在路上疾驰,陈心念收到了出租车平台的反馈,刘盛凌的确打车去了刘越岭墓地所在的陵园。
途中,陈母打来电话。
陈心念接通便问:“你找到盛凌了?”
此前在警务室,她给陈母打电话没打通,便给陈母留言,望她帮忙留意刘盛凌的动向。
陈母焦灼道:“你别管刘盛凌了。我在李叔这儿,你快来帮帮我。”
陈心念不耐烦问:“你又怎么了?”
李叔是刘家的世交,主营典当行和画廊。陈母不时把刘盛凌父亲买给她的东西典当换钱后吃喝玩乐。此事刘家人也知晓,因此更瞧不上陈母。
陈母典当的物品价值有时不如预期,便爱找李叔吵闹。李叔看在刘盛凌父亲的份上,对陈母算是宽厚又忍耐。
陈母压低声音:“我和你李叔有些误会,被他压在典当行了,只能指望你了……”
“你讹人钱了?”
“就是借了点钱,没来得及还。越岭一走,他就不肯通融了。”
“借了多少?”
“没多少。”
“我挂了……”
“别挂别挂,借了一千万……”
陈心念心里咯噔一下,摁眉心:“你赌博了?”
陈母含糊道:“也不算赌,就是投资……”
正说着,陈母忽地惊叫一声,哭喊道:“念念,你再不来!我就要被剁掉手指了。你快来!”
话音落,电话挂断。
陈心念摊靠在座椅上,无力地闭上眼。五分钟不到,陈母的电话又打过来,陈心念掐断,直接拉黑陈母的电话。
警车在陵园停下,陈心念刚下车,便见祁宇轩迎上来。
祁宇轩一见到陈心念就道:“盛凌在他爸爸墓前。”
陈心念闻言就往陵园里跑。
祁宇轩拉住陈心念:“别急,他看起来还好。”
陈心念挣脱祁宇轩,一边往前冲一边恼道:“看起来好算什么好,得医生去判断好不好!他发着高烧,随时可能变成肺炎!我怎么能不急?你找到他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不直接送他去医院?”
“我劝了,他不肯,我总不能把他打晕了带去医院。”祁宇轩来到陈心念前面,挡住她的去路:“你别见他。”
陈心念不解:“为什么?”
“刘盛凌对你的感情变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