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白佳果去学校上课，按照昨晚收到的调课信息找到了上课的教室，给她发信息的班长正在教室里和同学聊天，看到她来，隔着半个教室对她露出了一抹恰到好处的温和笑颜。

    白佳果礼貌地回了个笑容，然后走去窗边的位置坐下。

    ——今天衣服穿少了，有点冷，晒晒太阳能暖和一些。

    结果晒得太舒服，上课仅仅十分钟，连着打了两个呵欠。

    她一只手撑着脸颊，一只手拿着笔做笔记，耳边听着教授讲课的声音，空气有些干燥有些冷，但身上笼罩着暖洋洋的日光。

    就在她逐渐抬不起眼皮，笔尖落在纸上点画出意味不明的鬼画符时，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白佳果被惊醒，放下笔用双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试图以此赶跑睡意。

    随后她摸出手机看了眼，是班长，说班群里有人点奶茶和咖啡，待会趁课间十分钟下楼去校门口拿，问她要不要。

    曾经让一杯奶茶给喝到心动过速，去急诊科挂号被护士直接拎去插队的白佳果谢绝了班长的好意，硬撑了半节课，等到课间，她想趴着睡一会儿，又发现自己一点都不困了。

    白佳果毫不意外，郁闷地在笔记上画了一团乱线。

    教室外的走廊上，高高兴兴等奶茶喝的同学用肘关节怼了怼班长：“怎么不请特殊生一块喝？”

    “她拒绝了。”班长低垂着视线在看手机，随口回答了同学的问题。

    同学诧异：“你什么时候去问的？等等，你有她联系方式？”

    “嗯，总得把调课通知发给她，所以去跟她加了好友。”班长说。

    同学看他反应平淡，羡慕道：“不愁学分就是好啊，不像我们，老惦记着特殊生。”

    班长笑了笑，收起手机，抬头透过走廊上的窗户，看向教室里一脸烦躁的白佳果。

    虽然不愁学分，但他对白佳果的关注，并不比那些觊觎学分的人要少。

    因为他也会好奇：无法使用魔法，又不具备足够强大的体魄，随时都有可能陷入无法反抗的危险境地，只能靠不确定何时就会被破坏的规则律法来保证自己的安全……在她眼里这个世界是什么模样？她又是否曾为此感到失意绝望？

    #

    上完上午第一节大课，白佳果收拾东西前往下一节课上课的教室，教室离得比较远，需要穿越东校区的大操场，再过天桥，走上一段路才能到。

    好在下一节课是小课，上课时间在大约一小时后，所以她不用担心赶不上，慢慢走也来得及。

    她慢吞吞路过大操场的时候，碰巧遇上别的班在上体育课。

    这个世界的体育课对她而言并不安全，上辈子有体育组的女老师来给她做思想工作，将她委婉劝退。这辈子则是在空想雅的劝说下打消了好奇的念头，并由空想雅为她定制合适的运动计划，保证身体健康的同时增强一下身体素质。

    体育课由多个班级一起上，分多种体育项目，不同的项目有不同的上课场地。

    白佳果惊觉在大操场上课的学生里有几个熟面孔，是上辈子的同班同学，于是加快了脚步。

    她目不斜视，全然不往操场上看，自然也就没发现，碰巧在操场上课的那渊结束热身后发现了她，还朝她所在的方向抬起手臂，疯狂摆手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可惜直到最后白佳果也没转头，那渊遗憾地放下了自己的手，沮丧的模样像极了被冷落的大狗，上课也心不在焉，被负责这节课的魔族老师狠狠拍了一下后脑勺才恢复。

    之后的日子里，白佳果又遇到了那渊两次，一次是在食堂，因为下雨，加上迟点还有晚课，白佳果让来接她的空想雅登记入校，两人直接在学校食堂吃的晚饭。碰到那渊的时候，那渊咬着香蕉牛奶的吸管，看到她的瞬间眼睛一亮。

    要不是他身旁那位人族学生察觉到了白佳果下意识地躲避，扯着他的领子把他拽回去，他大概会直接朝白佳果走来。

    第二次是在图书馆门口，那渊和他的同学们似乎在赶时间，急匆匆离开，与白佳果错过的时候，正好在十米外，那是感觉不到戒指的距离。

    等那渊凭借他那惊人的直觉回头时，白佳果已经进入图书馆。

    白佳果大概能猜到他们要去哪里。

    白佳果拿出手机，进入学校论坛，果然发现一条关于学生失踪的帖子，虽然点进去的时候显示帖子已经被删除，但白佳果知道，在最新的跟贴里，有知情人透露又有第二名学生失踪。

    上辈子也是这样，他们查清了一切的来龙去脉，商量着要怎么在不暴露贫困生的情况下把真相告诉学校，结果还没商量好，他们就看到了这条帖子，索性先赶去白骨林救人，这样事后学校问起，他们可以谎称是自己违法校规进去探险，意外撞上了失踪案的始作俑者，有救人的功劳在，应该不会被学校处罚。

    相当的艺高人胆大。

    可即便是他们，也不敢把不会魔法的白佳果再一次带进去。

    所以他们将白佳果留下，白骨林内没有信号，他们约定如果三个小时后还没从白骨林里出来，白佳果就去告诉学校的老师，让老师来救他们。

    是看起来很冲动，同时又带点谨慎的安排。

    其实就是赌。

    赌能够在付出最小代价的情况下给事件一个完美的结局。

    上辈子他们赌赢了，一切都跟他们计划的一样顺利，甚至不需要白佳果去找老师，他们便在三小时内安全带出了第二名失踪的学生，并上报学校。

    坏消息是奖罚没能抵消，好消息是罚得不重，还让他们得到了学校奖励的学分和被救学生的家长赠予的感谢金，他们商量后一致同意把钱都转给贫困生。

    这辈子大概也会是这样，有她没她，区别不大。

    白佳果收起手机，去借书台还书。

    天族教授斯笛墨给的书单非常适合她，她刚看完两本，还书后又去借了两本。

    找书的时候路过那渊他们经常占据的小角落，白佳果停下脚步，看向其中一张空椅子，那是她上辈子的“固定”座位。

    她就在这里，和他们一起查到赛溪是三年前死于意外的话剧社成员。

    他们根据社团资料找到了当年的社团老师，老师不愿意透露太多，但听说他们看过话剧社的录像，很喜欢赛溪的表演想去扫墓，便给了他们赛溪坟墓的地址。同时他们也在三年前的合照上看到了第一名失踪的学生，他也是话剧社的一员，加入社团的时间正好是三年前。

    他们郊游一般跑去墓地，发现赛溪的坟墓被盗，墓园因此摊上官司，这都是到了地方有心便能打听到的消息。

    虽然线索就这么多，但并不妨碍他们进行猜测。

    那渊的发小——那个人族学生找到一本书，书上写在古老的牧舀地曾流传过一个能复活死者的魔法阵，该阵需要死者的姓名、种族以及死亡日期和死者的骸骨，前三个条件跟白骨林看到的残破阵法吻合，最后一个条件则对应了赛溪坟墓被盗的情况。

    于是他们怀疑是第一名失踪的学生盗走了赛溪的骸骨——就算火化，也会留下块状的骨头——只为了复活赛溪。

    但这个魔法阵并不能算真正意义上的复活死者。

    它只能让死者短暂地回到人世间，而且对同一名死者只能使用一次，想要延续复活的时长，需要血肉献祭，因此该魔法阵很早就被禁止使用，人族学生找到的书上也没有明确的魔法阵画法，只对魔法阵的功能和弊端做了简单的介绍，主要阐述其在历史上的作用和意义。

    “我刚打电话问了话剧社的老师，他们去年团建去了牧舀古城。”

    所有线索都能对上，因此他们确定，这便是真相。

    结束回忆的白佳果收回视线，余光扫到一抹暗沉的绿，她迟疑着上前，发现了一本被墨绿色书衣包裹的笔记本。

    白佳果知道这是人族学生的东西，大概是走得匆忙，不小心落下了。

    白佳果将笔记本放到失物招领处，拿着自己借的书走出图书馆。

    可能是因为想起了往事，她心血来潮想喝一喝图书馆门口那台自动售卖机里的葡萄汁——因为那渊倾情推荐，每次他们离开图书馆都会买一瓶。

    可到贩卖机那的时候，机子似乎出了点问题，一个矮人族的学生不停点击触屏，却怎么都点不动。

    “抱歉，这个好像被我弄坏了。”矮人族的学生转头对排在他身后的白佳果说。

    “坏了？”觉得矮人族学生长得有些眼熟，白佳果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看了一眼贩卖机上贴的服务热线，问：“是不是得打电话说一下？”

    “嗯。”矮人族学生拿手机拨号，白佳果看看他手中屏幕碎裂漏液勉强能用的手机，又看看他那一头浅亚麻色的短发，后知后觉想起他似乎就是那个去白骨林捡树枝到校外卖的贫困生。

    打完电话后没多久来了个工作人员，简单操作一下屏幕又能点了。

    贫困生让出位置给白佳果先买，白佳果买了两瓶葡萄汁，递给贫困生一瓶：“我请你。”

    如果不是他愿意冒着被学校处罚的风险，把自己知道的线索说出来，那渊几个也不会及时找出真相，进入白骨林救下最新失踪的学生。

    贫困生个子比白佳果矮很多，脸也长得可爱，因为没什么表情看着呆呆的，接过葡萄汁后愣了一下，对白佳果说：“谢谢。”

    白佳果发誓自己不是正太控，绝对不是，但对方仰头说谢谢的时候，白佳果还是被对方可爱的面容击中了心脏。

    浅色的卷发让他看起来像小绵羊一样，好想上手揉一揉。

    白佳果压下危险的想法，同贫困生告别离开。

    贫困生拿着那瓶葡萄汁，静静地看着白佳果远去的背影，半晌，低头呢喃了一句：“或许可以试试。”

    #

    当天晚上有一节晚课，课前空想雅希望白佳果能打消去上课的念头。

    “学校现在不太安全。”第二名学生失踪的消息虽然还没有传到校外，但空想雅有她自己的情报来源。

    白佳果知道失踪案今晚会告破，她算了算时间，距离那渊他们从白骨林出来大概还有一个小时，于是安慰空想雅：“就一节课，没事的。你要实在担心，我可以从明天开始留在家里，等没危险了再回学校上课。”

    白佳果知道自己现在的反应很像电影里非要作死的路人，可她经历过，清楚后续会发生什么，最重要的是她不想漏掉斯笛墨教授的课，这位天族教授虽然不好说话，但课程质量是真的高。

    白佳果一意孤行，照常去上课，上半节课还好好的，下半节课气氛突然奇怪起来，明明只是过了短暂的十分钟课间，却让所有人都变得心不在焉，空气中弥漫着不安与躁动。

    直到上课的教授斯笛墨抓了两个交头接耳的学生，让他们不想上课就滚出去，情况才稍微好一点。

    又过了一会儿，她收到空想雅的信息，对方希望她下课后直接到校门口跟自己会和，不要在校内逗留，也不要走人少的路，最好能找几个同学结伴一起走。

    【发生什么事了吗？】白佳果冒着会被教授抓到的风险，回复了一句。

    空想雅没有隐瞒，将小主人需要的信息准确告知，也是她的工作：“刚收到的消息，又有五名学生失踪，学校现在禁止外来人登记入校，我没办法进去，还请您务必按照我说的，不要一个人行动。”

    又有五名学生失踪？

    五名……人数跟那渊他们正好吻合。

    也就是说，他们这次都没回来？

    白佳果眨眼的频率不自觉变快起来，她不确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因为她这次没有参与其中？可上辈子她也没跟着那渊他们进白骨林找赛溪啊。

    白佳果全然不顾还在上课，飞快点开论坛，找到相关的帖子点进去。

    相比下午，这会儿关于学生失踪的帖子多到让人不知道该点哪一条，管理员好像也放弃了，没有再删帖。

    白佳果翻了好几条帖子才看到知情学生发出来的失踪学生名单。

    虽然用的是名字缩写，翻译魔法翻译不出来，但因为她很熟悉，上辈子在课上给他们写小纸条的时候用过，所以即便没有魔法翻译，她还是一眼就给最后那五个缩写对号入座，确定最新失踪的五人就是那渊他们。

    怎么会这样……

    白佳果看手机看得太专注，等发现不对劲时，教室已经彻底安静了下来。

    她愣愣地抬头，看向不知何时来到她桌边，一脸冰霜的斯笛墨教授，脑子慢半拍反应过来自己上课玩手机被抓了。

    “我说过，”斯笛墨开口，语气漠然且不近人情：“不想上课就……”

    白佳果打断他：“教授。”

    没有半句废话，直接说道：“失踪的学生在白骨林。”

    无论怎样，救人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