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来得很快。
警方到来之前,管家封锁了整座庄园,不允许任何人离开,并且将所有人都叫到了一块。
除了白佳果跟空想雅,还有老太太的那些亲戚、昨晚喝太醉留宿的宾客,和今天下午到访的客人。
其中不少人白佳果昨晚都见过,最熟悉的莫过于弥悬和尤茵。
他们起初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管家不肯透露,同时不允许他们离开。
终于在越来越多人感到不满,质疑管家的行为是非法限制他们的人身自由,要求弥蕴珐出面给个交代时,警车驶入了庄园。
弥蕴珐的妹妹从一开始的不明所以,但还是盲目信任自己的姐姐,帮助管家安抚众人的情绪,到得知姐姐已经去世,整个人情绪崩溃,失控的魔力差点毁掉整个会客厅。
医护人员为她注射了镇定剂,她的儿子弥悬一直陪着她。管家配合警方调查现场,把能交代的情况都交代了,只希望能找到凶手,这是他唯一的请求。
老太太那堆不成器的亲戚自然也表现出了哀伤,几分真几分假不好说,至少在追查凶手方面表现出了莫大的积极性,可从时不时就要提一嘴老太太的遗产,不停强调自己与老太太沾亲带故,这些年没少为老太太出力就能看出他们更在乎什么。
“真想把他们都赶出去。”眼睛红肿的尤茵全然没有了昨夜的友好,老太太的死给她造成了很大影响,刚哭过的嗓音低哑凶狠,充满了对那些假惺惺的人们的怨恨。
“可说不好是谁赶谁。”一个努力想要彰显派头却打扮用力过猛的八字胡男人碰巧经过,听到尤茵的话,他趾高气昂道:“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夫人的血亲,整个家就你和夫人没有血缘关系,她甚至没有正式将你收养,你和这里的佣人管家没什么区别,等到一切结束,你就该离开了。”
尤茵冷着脸:“这里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别忘了还有弥悬,他才是最有可能被夫人选中的继承人。”
男人挑了挑左边的眉毛,同边的小胡子跟着往上动了动:“是吗,谁知道呢。”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尤茵眉头紧锁,对白佳果说:“不对劲。”
不知道为什么就围观了一切的白佳果:“啊?”
尤茵:“他不是这样的性格,要放平时,他听到我的话早该跳脚了,现在却表现得这么从容,甚至认为弥悬不会是夫人选定的继承人,这很不对劲。”
白佳果:“他……你们……呃,对不起,我对你们这里的情况不是很了解。”
尤茵反应过来白佳果仅仅是在家里住了几天的客人,连忙道:“是我该向你道歉才对,夫人她……她没有自己的孩子,所以一直在找继承人,那些家伙便是因此得到夫人的资助,可惜他们家的孩子表现不怎么好,令夫人感到很失望。”
白佳果有些不明白:“弥蕴珐夫人不是还有妹妹吗?”
都说她们姐妹俩关系很好,妹妹又是半魔族,难道不是最好的继承人人选?
尤茵面露无奈:“确实,弥翁莉小姐才是夫人最在意的人,可弥翁莉小姐坚持要和她现在的丈夫结婚,为此夫人放过狠话,绝对不会给弥翁莉小姐留任何东西,免得弥翁莉小姐拿她的钱给那个男人花。可是弥翁莉小姐不在乎那些钱,她本身就是有名气的设计师,能养活自己。况且她跟夫人同母异父,她的父亲是相当有来头的魔族,即便没有夫人的遗产,她的生活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所以这场姐妹矛盾完全没有到撕破脸皮的地步,弥翁莉会坚持自己的选择,也会在惹怒姐姐后努力修复这段姐妹关系,既然姐姐不想看到她的丈夫,她就不会让自己的丈夫出现在姐姐面前。
“可是……”白佳果迟疑道:“遗产留给弥悬,和留给她妹妹没什么区别吧。”
如果弥蕴珐老太太真的这么介意妹妹的这段婚姻,那应该不会让弥悬继承她的遗产,毕竟弥悬不仅是她妹妹的儿子,更是那个男人的儿子。
尤茵摇摇头:“她对弥悬很满意,我能看出来,可以在夫人面前随心所欲做自己的除了弥翁莉小姐就是他,我想不出别的可能。”
白佳果:“那你呢?”
尤茵愣住。
她的反应让白佳果发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这个时候转移话题有点欲盖拟彰,白佳果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弥蕴珐夫人应该也会考虑你吧。”
尤茵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随后她苦笑道:“我从未令夫人满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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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查持续到深夜。
庄园内很多地方都有监控,因此白佳果和空想雅虽然是发现遗体的人,但她们和管家一样,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她们可以按照原本的行程,在第二天中午乘坐航班离开,不过管家希望她们留下,参加弥蕴珐夫人的葬礼。
白佳果心说这可太地狱了,刚参加完生日宴就参加葬礼,还是同一个人的。
白佳果征询空想雅的建议,空想雅说听她的,无论是回家还是留下都可以,只一点,在凶手还没抓到之前,最好先从庄园搬出去。
“目前无人知晓凶手的来历和意图,如果他还藏在庄园里,我们谁都无法保证对方是否会继续杀人。”
空想雅说得有道理,于是当晚她们就搬去了酒店,并取消第二天的机票,留下参加老太太的葬礼。
这一晚,无论是为了什么,总之没有任何一个人的内心能够平静,就连看起来还算镇定的白佳果,也说还好搬来酒店,能和空想雅睡一个房间,不然她一定会失眠。
次日,白佳果是被尤茵来访的敲门声吵醒的——
弥悬被警方带走了。
警方在弥悬房间窗户下面的花圃里找到了凶器,凶器上并无任何传送魔法残留的波动,且正对着书房阳台的监控录像有一段不见了,时间正好跟弥蕴珐老太太的死亡时间吻合,而在案发前后进入过庄园监控室的,除了值班人员,只有弥悬。
尤茵斩钉截铁:“不可能是他,他没有杀害夫人的动机!”
白佳果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因为刚洗漱完,头上的束发带还没摘。空想雅推来餐车,白佳果拿了杯温热的甜牛奶来喝:“嗯……可是只有这一点,没办法洗脱他的嫌疑。”
白佳果一口气喝了半杯,喝完手里被空想雅塞了一份热腾腾的卷饼,避免她空腹喝牛奶,造成身体不适。
早餐多叫了一份给尤茵,尤茵没吃,跟白佳果细说起她的怀疑。
“你还记得昨天我说不对劲的索林吗?”
白佳果:“……谁?”
尤茵用手在人中左右比划两下,白佳果想起来,“哦”了一声:是那个打扮用力过猛的八字胡男人。
尤茵:“我怀疑他早就知道弥悬会被人陷害,所以才这么从容。如果遗嘱中定下的继承人是杀害夫人的凶手,那么按照民法典第一千二百二十五条规定,弥悬将丧失继承权。而他们这些所谓的血亲,就能瓜分夫人的遗产。”
白佳果知道自己的重点可能有点偏,可听到有人直接在自己面前念法律条例,还详细到第几条,她真的会忍不住想问:“你是学法律的吗?”
尤茵有一瞬间的愣怔:“不,我是魔法药剂专业的。”
白佳果闭了闭眼:“抱歉,我脑子还没醒,容易说些奇怪的话,你别在意。”
尤茵也道歉:“不是你的问题,是我太着急了。我没有别的人可以商量,他们——包括平时我认为心肠不坏的那些人,他们都在幸灾乐祸,哪怕弥悬曾经帮助过他们,我、我快气疯了,只能来找你。”
白佳果打起精神,努力驱散自己起太早导致的低气压,安抚道:“没事,你继续说吧,你刚刚说索林,还有吗?”
当然还有,尤茵告诉白佳果:“昨天中午一点钟,夫人把我叫去书房,我出来的时候看到了索林,他在我之后进的书房。”
白佳果他们是昨天下午三点,发现老太太的遗体。
因为管家说老太太想早点见她,只是一夜没睡,不得不推迟到下午,导致白佳果以为自己才是昨天第一个见老太太的人,原来老太太在准备见她之前,还见了别的人。
“如果是索林,他见过弥蕴珐夫人,警方不可能不调查他。”白佳果一边思考,一边啃卷饼,卷饼不大,很快就吃完了,她擦擦手擦擦嘴,提议:“要不要去问问管家先生?确定一下弥蕴珐夫人昨天除了你和索林,是不是还见过其他人。”
尤茵点头:“好。正好我也打算让阿诺跟监控室那边说一声,我想看昨天下午的监控,可我刚才去被监控室的人拒绝了,他们说话很难听,就好像认定了夫人不在我会被赶出庄园一样……”
“唉,不说这些了。”尤茵打断自己的抱怨,问:“佳果,你能陪我一起去吗?”
尤茵坐在白佳果对面,发出请求时,尤茵的身体微微往前倾,面带恳求。
白佳果又闻到了那股好闻的味道,她点头答应,应完才想起空想雅,于是扭头问空想雅待会有没有别的安排。
白佳果并非一刻也离不开空想雅,只是她知道空想雅无论如何都会跟着她,确保她的安全,所以她不想太任性,让空想雅为了她改变自己原定的计划。
好在,空想雅说自己没有别的安排,而且她刚好需要去一趟庄园:“昨天突发意外,我们都把那条项链给忘了。”
白佳果:“啊,还真是。”
忘得一干二净。
尤茵的眼角轻轻抽动:“项链?”
“青金湖里那条巡火银带鱼送了我一条项链,”白佳果拿过空想雅递来的常服,摘下束发带起身朝浴室走去:“我们把项链送去店里清洗了,还拜托那家店直接把项链送到庄园,现在那条项链应该还在庄园,得找管家先生问问。”
“你说的那家店——”尤茵叫住浴室门口准备关门换衣服的白佳果:“是不是叫‘一枚发条’?”
白佳果点头:“就是那家,弥悬推荐的,是有什么问题吗?”
尤茵笑了笑:“没什么,那家店很好。”
白佳果知道,第一次去的时候空想雅就告诉她了,“一枚发条”看着普通,店主却是拥有一级工匠证书的锻造师,简直和路边小餐馆的厨师其实是米其林三星大厨一样令人惊讶,所以她的耳扣出现问题,空想雅才会第一时间想到拿去店里问一问。
白佳果关上浴室的门,空想雅替尤茵换掉已经凉下来的红茶,重新沏了杯热的。
尤茵看着杯口冒出的热气,出了会儿神,然后像是突然惊醒一般,对空想雅说:“谢谢。”
空想雅微笑着:“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