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皓白如雪的手臂掀开了帐篷的帘幕。

    姜云歌将那枚蓝色的针管悄悄放进口袋，但现在还不是用到它的时候。

    远处袅袅炊烟升腾而起，快到做晚饭的时间了。

    炊事哨兵已经架起了大锅，确保联邦培育出的营养蔬菜能够送上哨兵们的餐桌。哨兵们的饮食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为营养液，另一部分是新鲜的蔬菜和肉类。

    这两种相辅相成。

    营养液主要负责补充基本饮食之外或缺的营养元素，能够快速让哨兵恢复体力。

    但向导哨兵们还没有完全适应那些溶液的补充，一定程度上，营养蔬菜对他们而言也是改善口味的必需品。

    姜云歌闻到了香喷喷的蘑菇味，还有野鸡的味道，轻轻嗅闻，她都要流口水了。

    有哨兵穿着迷彩服，开着坐战车从旁边经过。

    姜云歌如今向导素消失，她只是个普通的清洁员，没有人会把一个清洁员放在眼里，除了刚才那位“雪狼”伊蒙森。

    损失一个清洁员，没什么大不了的，但“雪狼”却冒着生命危险，带着自己驱车回到营地。

    姜云歌内心是感激的。

    姜云歌回到了最初“雪狼”伊蒙森带她进入的五号帐篷，哨兵们刚才被驱逐出去，如今他的帐篷附近空空荡荡，看不到一个人。

    他们是不是去汇报上峰了？自己可要加快速度。

    伊蒙森从未有过如此难以忍耐的时候，他曾经在战场上遇到多么强大的污染物和敌人，都能从容应对，可现在，他的精神图景确实一片混乱。

    他看到了眼前无数凌乱的白色线条几乎覆盖了他的整个精神世界，这些白色线条像大蛇又像蠕虫，不停地蠕动，让他心神不宁，已经有些难以抑制。

    他的手指紧紧攥住裤子，被攥得发白。

    狠狠的咬牙，以使自己不能崩溃。

    伴随着精神图景的外界入侵，他整个身体也像无数只白蚁在啃食，骨头缝里都有钻心蚀骨的疼痛，当然，精神的绞杀更胜一筹。

    视野越来越不清晰，白色的蠕虫越来越多，眼前快要被大片白色的雪花点覆盖。

    突然，身后门帘掀动的声音传来，是姜云歌进入了帐篷。

    伊蒙森微微偏头，看向门帘的方向，门帘被风掀起，姜云歌就站在从外映入的光影里，长发飘起，身形窈窕，如同从天而降的圣洁使女。

    可是很快，伊蒙森就垂下眼睫，压抑着嗓音中的滚雷：“出去，我不想滥杀无辜。”

    姜云歌深吸一口气。

    海水气息可以让她确认自己应该是水系，至于是不是什么高级向导，她并不知道。

    她向前走了两步，迎着伊蒙森的目光站定：“长官，我有向导素。”

    姜云歌有些紧张，她不知道等待在前面的会是什么。

    伊蒙森看向她，苦笑：“我知道你从军医师那里的，那些对寻常发生结合热的哨兵有作用，可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没有半点用处。”

    伊蒙森说着抬起头，姜云歌吓了一跳。

    他的眼睛怎么变得这么殷红？如同即将变异的兽类，脖颈上青筋暴起，像是要生吞活剥了自己。

    哨兵暴动的时候异常可怕，尤其他还是S级哨兵，危险系数大大增加。

    单单一个哨兵反叛都会造成自己人成千上万的损伤，怪不得要严加防控，实时监测哨兵状态。

    可是奇怪，自己逃跑之前，他还好端端的，难不成是因为污染物的关系？

    “雪狼”在救自己的时候沾染了某种不同于“赤焰因子”的污染物吗？还有另外一种污染源的存在。

    “出去。”伊蒙森强力压抑着。

    “不，长官，你刚才救下了我，我很感激。我可以帮你。”

    如果暴动真是因救下姜云歌而起，她肯定不能视而不见。

    何况，暴动哨兵的威力有多强，她听说过。自己就在基地，又不可能开作战车逃跑，很可能在伊蒙森少校暴动时，被不可控的他轻易斩杀。

    哪怕是蓝十字会的人来，也要造成很多伤亡才能将他控制或者击毙，柔弱的自己，大概也是伤亡人数之一了。

    “什么？”伊蒙森似乎有些错愕，他吃痛地感觉到浑身那股汹涌的精神入侵更加猛烈了。

    姜云歌蹲下身，伸出白嫩纤细的手指，在他的膝盖处就这么轻轻的触碰。

    精神连接再次建立。

    姜云歌微皱眉头，感受到精神力猛地被抽离而去。

    果不其然，当初那种小腹胀痛就是精神连接啊！

    与此同时，源源不断的海洋气味向导素注入伊蒙森体内，仿佛被清风涤荡一般，那些白色的蠕虫先是惊慌地揉作一团，随后四散逃窜。

    伊蒙森感觉到精神的视野里越来越清晰，他原本的精神图景，那片围绕着月牙湖的草原越来越清晰，精神图景被不断深入。

    姜云歌眼前似乎也出现了同样的一幕。

    她站定在草原中间，看到那些草木风一般的肆意生长，一米、两米，直至高达十余米，自己逐渐变成小矮人，像是草原中掉落的一粒灰尘那般渺小。

    姜云歌努力地去够里面有锯齿形状的草叶，向上攀登。

    草原之上盛开了一朵朵鲜花，许多品种都相当抽象，她从来没见过。

    上百朵花瓣如同蓬松公主裙般的流云花垂下脑袋，伸展到她面前。姜云歌伸手一抓花蕊，蹭的一声滚入花朵间，被那朵花擎在了空中。

    一切仿佛幻影，等姜云歌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些瑰丽的画面消失。

    而眼前的伊蒙森不知什么时候，大手扣住自己细嫩的腰肢，将她早已摁倒在地。

    伊蒙森额头上满是汗珠，想必和精神世界抗争的十分激烈。

    连接断开，姜云歌的精神力几乎耗尽，喘着气息，脸蛋绯红，腿一时软的站不起来。

    伊蒙森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什么：“你是高阶向导？”

    姜云歌拼命摇头：“长官，我、我只是水系，而恰好长官你这次，需要的正是水系。”

    伊蒙森目光炽热地看着她，有些危险的眯起了眼睛：“你应当去检测一下，你的抚慰能力不容小觑。”

    姜云歌恳切道：“不，我只是低等人，低等人是不可能被检测出精神力的，更何况是觉醒向导。我请求长官，今天的事千万不要说出去，这是我以命相保的唯一条件。”

    她的确是冒着极大的风险，如果她的能力无法成功安抚自己，那么等来的可能是来自暴动哨兵的杀戮。

    伊蒙森沉默了。

    他知道按照白塔现在的规定，低等人觉醒向导是要被抹杀的，占据既得利益的高层固执地认为，低等人就该做最底层的工作，觉醒向导是扰乱了联邦秩序。

    何况，他们坚定觉得，低等人基因中本身就极其不可控的隐患。

    如果通过结合这种方式，将这种隐患传递给更多的哨兵，那么联邦就会遭遇更多的隐患。

    尤其是S级哨兵，每一个都是战力优势，剥夺占领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当隐患被引爆，他们将成为杀戮武器，那才是动摇了联邦的根基。

    想到这儿，伊蒙森覆盖着姜云歌的腰肢，将她扶站起来，让她坐在行军床上。

    “我答应你，这件事保密。不过……”

    姜云歌有些疲累，手撑在床头，嘴唇显得更加嫣红。

    伊蒙森盯着她，一时移不开视线。

    “不过什么？”姜云歌问。

    “今后我还可以找你抚慰吗？我是说如果我产生结合热的时候，或者是精神波动。”

    姜云歌睁大了眼睛，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我……我是没有抚慰的资格的，何况我只是清洁工，而不是向导。”

    伊蒙森宽大的手掌轻轻挑起她的下巴，怜爱似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小清洁工。

    “我有资格请求调动白塔中的清洁工，放心，到时仍然会在这个帐篷里，没有任何人干涉，你会以清扫垃圾的名义离开白塔，抵达这里。这是你我之间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