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3

    宁华茶以前参加活动,化妆师给他抓出利落的大背头,白衬衣外面套黑色长皮衣,皮带在腰间扎好,虽然是个室内活动也把墨镜往他脸上一扣。

    一边往他脑袋上方悬空喷香水,一边念叨什么样的衣服配什么调性的香水,这一款是什么前调、过多少分钟后能闻出什么尾调。

    宁华茶和站在一场香喷喷的小雨里似的,看人把香水喷在手腕上,又用手腕往耳后抹一点。化妆师见他看着自己,对他笑,说你们男明星也要学会穿香水吧。

    他那时不懂,什么叫“穿”香水?

    现在明白了。

    梁觉星此刻坐在他的身前、或者说、他的怀里,太近的距离,身上的气味从浴袍下透出、若有若无地蔓延四散,他几乎能具象地感觉到萦绕在她身上的味道,像北方的清晨,太阳还没有出来,尚未散去的海雾卷裹着一股冷意,街道清冷安静,你能闻到空气中很淡的花草香气。

    宁华茶有些无法自控地迷恋地去嗅闻她的味道。

    梁觉星微微歪头,瞟他一眼,催他快点:“别梳了,吹完头发它们自己能找到自己的位置的,又不是耳机线,吹两下自己就缠上了。”

    这样的姿势,脖子往旁边斜出一点,浴袍系得宽松,领口露出一截肩颈,刚刚洗过澡的缘故,冷白中透着一点芙蓉石似的粉意,三月春盛、烟烟霞霞,玉楼人醉杏花天。

    微湿的发丝从指缝中划过,再往下,能感觉到肌肤上浮着的一层湿意。

    有一瞬间宁华茶觉得有什么阻碍了他的空气,仿佛有一只手扼住他的喉咙以至完全无法呼吸,突如其来的窒息感憋得一股血顺着胸膛脖子直冲而上,他感觉到自己的脸忽然滚烫,耳鼓嗵嗵直跳,跳得他魂不守舍坐立难安。

    一口气猛地吸上来,他边咳嗽边仓皇地想要移开目光。但在视线完全脱离开梁觉星时,他忽然看到浴袍领口下露出一片青色瘢痕的边缘痕迹。

    “梁觉星?”他伸手想去碰,但手停在领口边上没有落下,“你受伤了?”

    梁觉星打了个呵欠,明白他看到了什么,应该是左肩上的一块淤青,大概在肩胛骨的位置。

    她本想说不用管,懒懒地瞟了宁华茶一眼,忽然想到什么,目光停住,若有所思地上下扫了他一圈。

    从宁华茶的角度看去,梁觉星微侧着脸,稍显凌乱的头发散落,眉心雪白、湿睫漆黑,再往下、发丝勾到唇边,心悸又旖旎的欲色,一股惊心动魄的色彩对比。

    漫不经心地睨人,由下自上的角度,目光却居高临下。

    然后他听到她说:“那你来帮我涂药吧。”

    语气很轻,十分随意,不像在要人帮忙,像在恩赐、施以恩典。

    宁华茶的心脏在这间卧室里注定无法正常运转,刚缓过来的心脏开始猛烈地跳动起来。

    血液泵出,跳得太剧烈,剧烈的有点痛。

    他一时没有做出反应,梁觉星已经拿过药箱,从里面翻出一瓶药酒,扫了眼说明,随手抛给宁华茶。

    宁华茶连忙手忙脚乱地接住。

    给梁觉星涂药这件事有些艰难,无从下手,怎么做都不对,而且似乎越做越错。

    梁觉星全不体谅,不懂宁华茶的内心波折,体会不到那些波澜起伏,懒懒往床上一趴,将浴袍自领口拉后一点,脊背露出小半,灯光下皮肤瓷白细腻,肩胛骨上方突兀地盘旋一块青色,诡异浓艳。

    宁华茶做好心理建设,扒开瓶塞,低头看了不到一秒,猛地抬起头来,空着的那只手捂上半张脸。

    梁觉星听到动静,问他怎么了。

    他说没事,声音闷闷的。

    手在脸上摸索了几秒,确定刚才涌上脸的那股热意只是热意,自己没有流鼻血,放下手来安心地吐出一口气。

    等到心跳平缓,才重又在床边跪好,竭力控制自己专心,倾斜瓶口缓慢洒在一点药油,宁华茶小时候穿墙爬树,对这东西很熟悉,药油刺激的气味很快弥漫开,他抬手轻轻落在那块淤青上,用掌心缓慢推开不算稀薄的液体。

    油腻的药酒铺开,皮肤变得更加滑腻,宁华茶有一瞬间感觉自己好像失去感知能力,朦胧中开始怀疑原来人类的肌肤是这种质感吗,柔腻到好像随时会陷入其中,困在某处甜美的谜障里。

    涂药酒需要用力,用掌心、拇指大力将药油按压进去,把淤青下的堵塞处推散开,但宁华茶手上太轻,几乎舍不得用力,像涂抹身体乳似的,根本起不到活血化淤的功效。

    梁觉星垂在床侧的胳膊抬起,没有看,精准抓住宁华茶的头发,五指略微收拢:“没吃饭么。”

    头皮一阵疼痛,宁华茶没有挣扎,很乖顺地顺着她抓握的方向低头:“会痛。”

    梁觉星轻慢地松开手:“我不怕痛。”

    宁华茶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依言、手上加重力道。

    掌根向下按压后向四周推开,疼痛骤然加剧,梁觉星压抑地闷哼一声,宁华茶抬眼去看,见她眉心皱着一点,紧闭的双睫轻微地抖动,像欲落的薄翼,待到那一阵疼痛散去,嘴唇微张,吐出很轻的一声喘息。

    按摩的过程中,连带四周未伤的部分也被牵连,薄薄的皮肤下血色浸出,在瓷白之上漾出一点暧昧的薄粉色,掌心逐渐发烫,指根处的茧子在无暇的皮肤上磨出几道轻微的血痕,在反复摩擦下呈现出一种鲜艳的靡红。

    不知是否是因为热的缘故,药味下的那股香气却仿佛越来越重,渐渐由那种淡薄的冷香变得有些甜腻,混在潮热的空气中,宁华茶没有意识到,他的额头甚至浸出了一点汗。

    然后他的手腕忽然被梁觉星抓住。那双淡漠的眼睛睁开,也许因为刚才的疼痛,泅着一层淡薄的水汽,像萦绕着丝丝缕缕的迷雾。

    宁华茶没有反应过来,仍然跪坐在床边地上,雪白浴袍晃动,脚踝处冷白皮肤下的蓝紫色纹路一闪而过,

    在踏上地面之前,梁觉星扫了宁华茶一眼,未落地的脚轻轻踢了他半屈的大腿内侧一下,声音很轻,“太烫了,冷静点。”

    *

    周渚敲门前犹豫了一会儿,因为他没有必要过来,梁觉星只是让他帮忙确认陆困溪的状况怎样,确认还好就是结局,没有必要做完之后还来反馈结果。他实在是找了一个……太像借口的借口。

    但从会客厅走出来后他突然很想见梁觉星一面,说几句话就好,什么都不说也行,他其实并不需要真的跟梁觉星说什么,没有什么一定要表达的、或是一定要听到的,他只是觉得心里莫名很沉,需要和梁觉星在一起待几分钟。

    踏上楼梯时他其实都没有做好决定,但身体像是突然摆脱控制、有了自己的意志,仿佛是出自需要急迫呼吸一样的生理性的需求,不需要大脑下达命令,已经自发开始大口喘气,需要见到梁觉星,心底那些混乱不堪的思绪才能平复下来。

    他不想去分析为什么,因为知道是错的,所以不太想追究原因。

    意外之外,梁觉星的房门没有关。

    他第一反应是出了什么事情,连忙敲门确认:“梁觉星?”

    宁华茶正在卫生间洗手,药酒用洗手液洗了三遍还有味道,与之相伴没有办法褪去的是指尖残留的一点暧昧触感,他皱着眉头有些苦恼地看着自己,然后伸手冲去手上绵密的泡沫。

    听到敲门声后他抽出纸巾边擦干手边去给人开门,中间按压到早已被他遗忘了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来了来了。”

    “等会儿,这门也没关呀。”宁华茶拉开门,愣了一下,“周老师?”

    周渚看到他表情微变,两人面面相觑了一瞬,都不明白对方出现在这个场景下的原因。但周渚反应很快,立刻控制住自己,表情瞬间平复下来:“我看到门开着,以为有什么事情。”

    “哦,没什么事,”宁华茶一手仍然扶在门上,没有松开,也没有让人进来的意思,“就是刚才我……”他想解释,但没想好该怎么解释刚才发生的事情,于是顿了一下,嘴上吞吞吐吐的没有说完。

    梁觉星正好冲完澡,只是洗一下涂了药油的地方,速度很快,听到门口的声音,两手插在浴袍的兜里,懒懒散散走出来,头发随意在脑后扎起来,碎发湿了沾在颈侧。

    周渚看着她,再结合刚才宁华茶模糊不清的说明,脸色一下子变了。

    梁觉星脸上的表情也变了。

    因为半空中那把本来进展顺利的粉色长剑突然退了一截。

    服了,这帮家伙里是谁又觉得她不是好人了?

    梁觉星深吸了一口气,挪开目光,看了眼周渚,没有问他是干嘛来的,只说:“正好你来了,帮宁华茶涂个药吧。”

    周渚脸色瞬间沉下去,愤怒混杂着一股莫名的委屈充斥胸膛,他想质问梁觉星,我究竟是一个什么工具?你跟你前男友吵完架了要我去安抚,你跟另一个前男友亲密完了要我给他涂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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