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莱,跟其他人相比,我幸运千倍万倍。如果在当年,我难逃一死。就算是苟活下来,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万香玉、李立新、于胜新,还有我父亲,已经全部成了历史,是非曲直要分辨个清楚,又有多难,我们为了各自坚持的主义不择手段,你死我活,但是最终的结果是什么,是当今的中国。当今的中国非常好,比我当时想的还要好,那么我还去在乎什么呢,活得糊涂些吧。上天给了我们这么奇妙的经历,我们应该好好珍惜,其他的事,就让他们随历史一起过去吧。”
王小莱想着那句话,“活得糊涂些?”
“是。”王慕文皱着眉回答,他不曾深究自己对父亲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样的。
从小,父亲对他就极其严厉,像是传统的父亲那般对他有诸多的要求,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也不曾有所放松,晨起读书、练功,一样都不能落下,哪怕母亲再不舍,父亲都不曾妥协。小小的他能明白父亲的苦心,所以对父亲的要求他都一一做到。后来,母亲去世了,父亲也把他送到日本留学,他怨过他,但是从没有恨过他,他为他规划好了未来的路,为了能做到子承父业,他必须更加努力才行。可是就在他在日本留学的时候,他看到了很多很多,甲午战争、维新失败、共和成为泡影,那么父亲做的是为了一家还是为了大家?他第一次对父亲的决定有了怀疑,他的想法也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后来,这种想法有如春风野火,他选择了另一条路。父亲于他而言反而成为了要征服的对象,他能想到的结局不过是他和父亲任何一方向对方妥协,可是王小莱的出现却提前激化了他们的矛盾,几近让他们兵戎相向。是他先做了妥协和退让,以自己的隐忍换取了王小莱的安全。与此同时,他暗度陈仓,夺了父亲的权。谁又能想到,父亲恼羞成怒竟然与李立新勾结想结束王小莱的性命,最后却让齐牧命丧黄泉。王小莱当时的心情,他能理解,但是他也只能做到让李立新自食恶果。
在听到父亲死讯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王小莱,甚至不需要去查证,一定是她的手笔,不管是谁替她做的,都会是她的意思。那个高大、严厉的父亲,对他不苟言笑的父亲,那个他认为对母亲薄情、看重权势重于家庭的父亲,那个在他小时候视为偶像的父亲,就这样死了。
为此,他们十年未曾见面。
哪怕知道彼此都在一个城市,哪怕底下的人会告诉她三小姐今天从东京带了物资到了天津,哪怕有时候他们就只有一条街之隔。他们彼此都明白,他们无法再见面了,不知该如何面对彼此。与其说是十年未见,不如说是他们互相避了十年。
可是,王慕文也清楚地知道,造成这一切的,不是因为齐牧的死,不是因为王小莱的复仇,是他。因为父亲要控制他,要报复他,所以,才会有今天的局面。在他选择与父亲背道而驰的时候,结局已定。
于王慕文而言,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接受,接受这个现实。
王小莱看着王慕文,直直地看着他。若不是喝了酒,她也不会这么看他,他们之间一直这么微妙地回避着。“我们可能是天生孽缘。”
王慕文疑惑地看着她。
王小莱慢慢合上了眼睛,软软地瘫倒在沙发上,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轻轻吐了一口气说道,“这个世界上,像我们这样跨越上百年继续纠葛下去的人应该很少吧。”
王慕文给她倒了杯水递给她,“所以,你愿意放下吗?”
王小莱仰头喝了,看着似曾相识的画面,脸上泛起异常的潮红,好在她脸色本来就很红了。王小莱赶紧坐好,把杯子往茶几上重重放下,把那些不合时宜的画面赶出脑袋。“等明天再说,这些事不适合喝完酒想。”
王慕文看着茶几上的杯子,有瞬间的疑惑,转而明白,上次让她一饮而尽的是他给她递的一杯红酒。他想起自己那天的荒唐和无礼,有些局促。“对不起。”
王小莱惊地看向他,在对视的瞬间,两人互相都明白,想到一处去了。心想,酒还是不能喝。赶忙从沙发上站起来,转身就往房间走去,没想到起来得太猛,眼前一黑,脚下不稳,跌入了王慕文的怀里。
王慕文出于本能想护住她,但就在环住她的瞬间,他立马把人揽入怀中,紧紧地抱住。
王小莱瓮声说道,“王慕文,你就是个王八蛋。”
王慕文闻言松了松手,想低头确认她是不是又哭了,没想到王小莱猛地一把推开他,气呼呼地说:“喝酒误事,脑子是糊涂的,不与你说这些了。我要去睡觉。”
王慕文看着王小莱转身直接回房间,猛然关上房门。想着他们仅有的几次亲密,无一不都是在他们喝酒的时候,嘴角不自觉地笑了。
王小莱靠着门背,心想,好险,差点酒后防线溃败。只是刚才那个拥抱,太过于迷惑,她一向最喜欢他的拥抱,紧紧相拥的安全感。
第二天,王小莱起床的时候,却没有看到王慕文。打开手机,看到王慕文留言,他已经前往公司项目地视察,让她自己去公司。王小莱心想,也好,她还没想到怎么面对他。
王小莱的车已经换成了一辆某驰E系轿车,她觉得这个车线条更为凌厉,更符合她的审美,平时王慕文给她开车,她都是坐在后座。今天自己开车,调整座椅的时候突然从座位边上掉出一张名片。这年头,谁还用名片?王小莱捡起来一看,竟然是“按摩”小广告。
王小莱一时各种想法涌上心头,这是?王慕文正值壮年,也有这方面需求也很正常。而且他们已经十年没见了,这期间他有没有其他女人,他一概不知。而且就算是之前没有,那时环境不允许,现在和平年代,他无牵无挂一身轻,意志薄弱也很有可能。想到此处,王小莱气得把小广告揉成一团,转念一想,又展开放进了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