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脱

    其神态语气,要多无辜就多无辜,要多可怜就多可怜,若遇上的是曲意,必定会对这俊美又会勾人的男子有所动容,可惜...

    曲情冷笑,“你一个大男人,弱小?”

    “我...”

    说话间,一个发狂的人朝他扑了过来,曲情下意识击出一掌,拉着他躲了过去,随即便将他甩开,冷声道,“别再跟着我!”

    二公子却仍不依不饶地跟在她身后,只是略落后几步脚程。

    众人自游廊尽头的月洞门逃入内院,那里是一处花园,只是花已败,草尽黄,无甚好看的,而这花园假山石下,正是密道口所在,那里藏着曲情事先安排的数十名高手。

    逃出来的人一个个弓着腰惊魂未定地大口喘息,曲情站在月洞门旁朝外望去,游廊之上已没有几个正常人了,商桀施半死不活地躺在桥上挣扎嘶吼,嗓音黯哑难听,十分刺耳,想来喉咙已经毁了。

    很快,那些发狂之人寻不到沙包,便下了游廊,又朝着花园追了过来。

    众人正欲再跑,花园中,乍然响起一声大喝,“都给本王站住,来人啊,放箭射他们双腿!”

    来人约莫四十多岁,一身玄黑朝服,上绣麒麟纹,此人便是南安王商瑞宸,与传言中好吃懒做的样子不同,倒是威严逼人,气势非凡。

    终于来了。

    曲情唇角微勾,在她安排的戏中,是算了南安王一份子的,只是他行踪不定,派出的探子也无法确保他今日在府中,原本一直没见人来,曲情还有些遗憾。

    那二公子见了南安王来,急忙往曲情身后猫了猫,只是他身形修长,高于曲情许多,此举不过掩耳盗铃。

    顷刻间,自暗处涌出许多暗卫,皆摆好了架势,数箭齐发,那些发狂的人,犹如稻草人般逃无可逃,一个接一个被射倒。

    曲情隐隐心惊,方才场内嘈杂,连她都未曾发觉这些人的存在,可又奇怪,他们为何冷眼旁观这么久,哪怕自己的小主子快死了,也迟迟没有出手。

    幸而方才没有冲动射杀商桀施,否则,只怕是逃不过这些人的眼睛。蓦地,曲情想起了那胆小的二公子,可待她转身去寻时,人早已不知所踪了。

    热闹许久的王府,终于安静下来,仅剩下小桥中央已被蛊虫啃食得看不出原本面目的商桀施仍在嘶吼着,至于华庄,则被绳子捆住动弹不得了。

    南安王沿着游廊大步朝桥上行去,他艰难地辨认出了商桀施的形容,眼眸顿时有些泛红,高声喝令众人去寻太医。

    偏是此时,那位“陶太医”再次凑上前不问自答起来,“微臣陶峰,自视有几分医术,此等场面本不应多嘴,只是一来见世子痛苦无法解脱,心中不忍,二来又恐危及在场各位,因而不得不说一句逾距的话,微臣劝王爷还是尽快将世子火化,观世子如今形容,应是中了‘血毒咒’,其似毒非毒,似咒又非咒,是绝对无法治愈的...”

    未待他说完,南安王便愤而打断,“来人,将这多嘴多舌的奴才拉下去,掌嘴三十!”

    陶太医见两侧大步涌上来的侍卫,面露焦急之色,边挣扎边不管不顾地大喊,“王爷千万听微臣一句劝,这‘血毒咒’中的毒能要人命,咒却又能保人命,实乃妖咒,若王爷不狠下杀手,世子便只能永远痛苦无法解脱!况且世子的血有剧毒,旁人一旦沾上亦会失去意识化作怪物,此处宾客皆是世家子弟,请王爷三思啊!”

    “妖咒”二字一出,若炸开平地惊雷,惊得众人腿脚都软了,一时间人声又喧哗起来。

    “妖怪!世子是妖怪!”

    “太可怕了!怎么会这样!果真是坏事做尽,应了业报吗?”

    “快看啊,世子冒烟了!”

    “天哪,我可不敢看,血淋淋的,刚吃的饭都要吐出来了!”

    “他叫得好吓人!那个婴儿怕是来索命的鬼吧!”

    “对了,我刚才就想说,那胡姣我明明听说早就死了,怎还会出现在宴上!”

    “你别瞎说,我看得真真的那胡姣有影子的!”

    “我没瞎说,胡姣以前是我朋友的朋友,她说她都见到尸体了,还大哭了一场呢!”

    “那照这么说,难道世子真的被鬼下了咒,也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有陛下在,怎么会有鬼怪横行,那婴儿和世子变成现在这样,必定是圣上的真龙之气,压得鬼怪无处横行,只好现形。”

    ......

    或许是太痛苦,商桀施开始用力捶打自己,继而以头抢地,只求速死。

    正所谓疑心生暗鬼,何况如今这鬼就在地上躺着,谁能不怕,谁能不厌。

    有人的地方,永远不缺猜测,有了猜测则徒生谣言。

    南安王终于忍无可忍,几步上前一脚将陶峰踹翻在地,喝道,“拖下去斩了!”

    陶峰被拖行远去,口中仍旧高呼,“请王爷三思啊——!”

    南安王能塞一人之口,却无法堵住悠悠众口,四周的质疑声越来越大,犹如一个尖刃密布的包围圈,朝着孤立无援的南安王渐渐收紧。

    杀不杀呢?

    曲情很好奇南安王的答案。

    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痛苦,却救不了,这滋味想必是极不好受的。

    南安王双拳紧攥,默然站在距商桀施两三步远之处,坚挺的背影显得那么无力,仿佛轻风一吹就能倒到河里去。

    一朵厚厚的云在天上自由地飘啊飘,一不小心,遮住了金灿灿的太阳,整个王府瞬间被笼罩在一片阴影下,湖面的雾气渐渐漫上来,眼前变得模糊,令人瞧不清南安王的表情。

    浓雾之中,曲情见到有人手握一把尖刀飞快地冲了上去,那人一把推开南安王,尖刀一横,瞬间划断了商桀施的脖颈,一道血线高高窜起,将雾气都涂染得深红可怖。

    曲情瞳孔陡然瞪大,那冲上去的人,竟是华庄!

    可她不是早被捆住了吗?

    云开雾散,华庄眸色通红仰倒在地,口中吐着白沫,断断续续念叨着,“怪物,杀怪物,救施儿...”

    南安王怔怔看着倒在地上的华庄,以及血肉模糊早没了气的商桀施,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众人生怕被迁怒,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阴了又晴,晴了又阴,南安王终于向着自己的儿子迈出了第一步,第二步...,却在几步之遥处,被闪至身侧的暗卫拉住了手臂。

    “王爷,世子危险,不宜靠近。”

    南安王头都未偏,声音沉闷沙哑,仿佛被什么重物压着嗓子一般,发出了艰涩的两个字,“放开。”

    那暗卫不为所动,仍是重复,“王爷,世子危险,不宜靠近。”

    南安王用力甩着手臂,拔高声音吼道,“我叫你放开!”

    那暗卫声音沉了沉,“世子危险,不宜靠近。”

    南安王不再说话,甚至不再发出声音,只是不管不顾地与那暗卫在桥上撕扯起来,一门心思要朝着倒在地上的儿子冲过去。

    暗卫见南安王铁了心,十分难以控制,便向后摆了摆手,又有两个暗卫闪至南安王身侧,一齐按住了他。

    南安王大声嘶吼,“你们让开!那是我的儿子!地上躺着的是我的儿子!你们不知道吗?听不懂吗?你们都不是人吗!都给我滚开啊!滚!滚!滚啊!”

    无论南安王如何撕扯,那些暗卫神色都未变一下,口中的回应,只是冷冷一句,“恕难从命。”

    这南安王府的秘密可真多,曲情开始看不懂了。

    曲情轻叹,皇家、皇权,最是难懂,最是难测,偏偏她曲家难以置身事外。

    小桥另一边,清亮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父王,哥哥死了,您不是还有我吗?又何必如此伤心难过,与这些暗卫哥哥们起了争执,叫客人们看笑话。”

    南安王猛地顿住,伸手狠狠指着云淡风轻立在桥边的人,他的次子,南安王府的二公子,“商永朝!是你!一定是你!逆子!”

    商永朝轻声笑了起来,故意拖着软糯的尾音一声声喊着“父王”。

    “父王,您在说什么,朝儿听不懂啊?”

    “父王,您还是快回来吧,离死了的兄长远点,小心这‘毒咒’也伤了您的身啊!”

    南安王如同老僧入定一般,满目通红死死瞪着他,瞪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浑身被水汽氤氲的冰凉彻骨,“他是你的哥哥!”

    “父王,您瞪着我干什么?朝儿很害怕呢。”

    “父王,哥哥已经死了,虽然你只有我一个儿子了,可儿子会孝敬您的。”

    “父王,您怎么不说话啊?”

    这“父王”二字之后的尾音,越来越长,越来越长,长得都要把人喊睡着了。

    “父王,别气了,您也没有证据不是吗?那又为何要怀疑您所剩唯一的儿子呢?”

    “父王,您老了,回来吧,前边没有路了,只有回来,你才有路可走,南安王府才有路可走。”

    “父王,别怀疑了,接受不好吗?接受吧。”

    “父王,接受吧,接受吧,父王,父王,接受吧......”

    一句又一句的“接受”,南安王仿佛被蛊惑般,指向商永朝的手无力地渐渐下垂。

    商永朝终是捧腹大笑起来,笑得都滚下了两行眼泪。

    南安王胸口剧烈起伏,猝然喷出一大口热血,血花溅到商永朝脸上,他顿时脸色大变,甚至顾不得抹一把脸上的血迹,大步冲向南安王,高声喊道,“父王,您怎么了父王,来人啊!快来人!快来救救本世子的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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