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

    “小二,来两碗刀削面。”

    “五香花生米儿~”

    “店家这酒怎么卖啊?”

    “五香花生米儿~”

    “新鲜出炉的肉包儿~”

    谈笑声,叫骂声。买卖声连成一片,集市上人群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两人对视了一眼,分别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

    太奇怪了。

    先是无头尸再到空城,入幻镜再回到这永清县。他们一直在围着这里打转。这永清县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由于是在幻境中,闻烨的法力也没法施展。两人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忽而,一道有力的马嘶声破空而来,两人寻声望去,就见一辆黑油马车朝市内驶来,马夫一边驾着马车一边嚷道。

    “让一让,让一让!”

    人群中不自觉为他辟出一条道来。

    两人对视一眼,决定跟上去。

    马车驶过街巷,在一处府邸前停了下来。

    车内人微微掀开帘子,露出一张清秀的小脸。

    只见一位少女从马车上款款走下。她身着石榴红色长裙,肤白如雪,身姿纤细,鹅蛋脸上有一对小小的梨涡,笑起来乖巧可人。

    “娘,我们终于到了!”

    少女的脸上满是对新生活的憧憬跟向往。

    春来暑往,转眼又是一年。

    “大树啊,大树,麻烦你千万保佑我爹爹可以早日高中。”

    庭院内,少女虔诚的对着古树祷告着。

    阿蕙的父亲自从去年进京赶考之后就一直没有消息,母亲每日都在门口矗立良久盼着父亲的来信。

    在等不到父亲的日子里,她最喜欢在庭院里的那棵大树下荡秋千,同大树倾诉自己的烦恼。它就像一个坚实可靠的朋友一样,无条件接受她所有的烦恼和心事。

    “大树啊,大树啊,你觉得隔壁刘大夫家的二儿子怎么样?”

    “娘的意思是,希望我和他结亲。”

    “可我不喜欢他,我喜欢读书人,我看那教私塾的文先生最好不过了,你觉得呢?”

    “嘿嘿,大树啊,大树啊,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哎呀!娘出门前交代要我去买两块豆腐回来,我给忘了,趁天还没下雨,我得赶紧去!”

    说话间,她蹭的一声从秋千上跳起来。

    少女没有注意到。她走后她身后的古树散发着丝丝幽光。

    幸运的是,没过多久,阿蕙和母亲等到了父亲高中的好消息。

    那一日,鞭炮齐飞,锣鼓喧天。连带着隔壁家的喜鹊都叫个不停。阿蕙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好运的女子。

    父亲作为永清县的父母官清正廉洁,勤勉图治,为百姓伸张正义,很受当地百姓的爱戴。

    有一次,父亲为了替那乞丐正义敢为甚至不小心把腿给摔断了。

    对此,父亲还乐呵呵的表示,摔倒了爬起来又是一条好汉。

    本以为日子就这样平淡静谧的过下去。

    可好景不长,他父亲断案时不小心得罪了当地的一位乡绅,那乡绅联合当地官员诬陷父亲贪污民款,害得他丢了官职不说还即将面临牢狱之灾。

    阿蕙和母亲四处奔走,求告无门,好不容易凑够了钱把爹爹赎了回来。本以为可以过几日安生日子。

    可没曾想一天,阿蕙出门为父亲拿点药,刚走出大门,就被迎面浇上了一桶污水。

    “就是他!就是他坑害咱们老百姓的血汗钱!”

    “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父母官,呸!”

    “真不知道做那个样子给谁看!”

    “这些贪官吃我们老百姓的肉,喝我们老百姓的血!亏我还真以为这于大人是个好官呢!原来都是装的。”

    “还我们血汗钱来!”

    “还我们血汗钱来!”

    “大家一起上啊!”

    一道道声浪几乎要把阿蕙淹没,她哪里面见过这阵仗?可无论她如何解释,百姓们就是不相信。要不是有家丁护着,她怕是连家门都出不去了。

    她不敢告诉父母,只默默的躲在树下哭了一场。

    她不明白为何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她的身上?明明昨日还亲切相待的百姓为何转眼间就变了一幅脸面。她的父亲分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当晚她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她见到了一个穿着绿衣服的年轻女子。她声音恳切又温柔。她告诉阿蕙,她有办法替她惩罚那些伤害她们的人。

    阿蕙闻言思索了半天还是摇摇头。不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相信真相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会还我爹爹一个清白的。

    可老天爷却并没有因此放过这一家人,经历这一场打击后阿蕙的父亲郁郁寡欢了好一阵加上之前操劳公事积劳成疾很快就病倒了。

    家里的积蓄很快就用完了。为了补贴家用,阿蕙和娘亲不得不靠买些绣品维持家用。

    正当一家人窘迫之时,一位好心人来到了余府,他做出承诺只要阿慧愿意给他当小妾一切问题都可以解决。此人就是先前陷害他爹爹的那位乡绅,阿蕙自然不从,她把他扫地出门。

    一家人抱头痛哭了一场。可怎奈爹爹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先前他帮助过的那些乡亲们不但不拉他一把反而对他一家人恶语相加。

    一家人在永清县的处境越发的艰难,无奈之下,他们决定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

    离开的那一日,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他们乘着来时的马车返回,她掀起车帘,看着眼前渐渐模糊的一切,再见了,永清县!

    直至城外一处森林里,一切戛然而止。

    他们遭遇了劫匪,一家三口连带着车夫都被劫匪残忍杀害,但奇怪的是等官差到达现场的时候,只发现了一具无头尸。经鉴定,这具无头尸很有可能就是那个车夫。

    无头尸?

    这不就是他们那日遇见的那具尸体?

    怎会如此?

    宁栀意转头去看闻烨,却见少年也同样陷入沉思之中。

    可眼下最重要的是他们要如何离开这幻境。

    对了,那棵古树!

    两人心念一动,立刻返回余府。原本盘踞在庭院里的大树早已已经消失不见。

    一时间两人没了方向,正不知所措间,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惨叫声。

    “啊——”

    待出门一看,眼前的场景让宁栀意吓了一大跳。

    原本热闹祥和的大街上,此刻遍地死尸,呻吟的百姓,残破不堪的街道和土地,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气味,炎炎烈日似火烧裂了大地,百姓们双眼猩红皮肉干瘪犹如孤魂野鬼一般在街上游荡。

    这是瘟疫之状!!!

    此时,一疯妇人抱着尚在襁褓的婴儿在街上四处求救。

    “有没有人可以救救我的孩子,他就要死了!”

    “救救我的孩子吧!”

    因为着急她甚至顾不得脸上的面纱眼看她马上就要摔倒宁栀意上前一步扶住了她。

    “你没事吧?”

    她这才发现宽大的衣袖下女人的手臂太过廋弱,同时她也看清了他怀中婴孩,嘴唇发紫,面如土色。明显是中毒之症。她心下怜惜,伸手从怀里掏出来一颗药丸递给了她。

    怎料地上那些百姓见到她如两眼放光纷纷扑了上来。

    “救救我!”

    “救救我!”

    还好闻烨及时上前阻拦,要不然她怕是也要被吃了去。

    “现在知道害怕了?”

    两人退回到府里,少年看着一旁心有余悸的女子调笑道。

    宁栀意着实被吓了一跳,身为二十一世纪新青年的她哪里见过这场面,再也憋不住扑到男人怀抱里大哭了起来。

    胸膛处突然靠进来一团娇小的身躯,软软糯糯,带着草莓的清香,她抱的极紧,像是生怕他逃跑一样。

    奇怪的是他却并不厌恶,好似被一只小猫咪轻挠了下下巴,心里有种微妙的触感,他没有躲避,微微敛目看着怀中抽泣的女子。

    两人的身影在窗下交叠,女子素白的柔夷环在少年的腰间,姿态亲昵又自然,隔着衣料下,是两颗滚烫跳动的心脏。

    仿佛此刻天地间唯有他们二人。

    直到……

    “喂,你都多久没洗头了!”

    *

    这几日闻烨能明显感觉到他法力逐渐恢复以及幻境隐隐的松动。

    如按照他以前的脾性怕是早已强行突破幻觉回到现实空间,可不知为何,这几日,和宁栀意在一起他的脚步好似也渐渐慢了下来。

    看着眼前不停忙碌着的女子,他陡然生出一股好奇心,他想再看看她还能再做出点什么来?她会不会惊慌?会不会害怕?那双好看的杏眼里会不会有更多的存在?她的身上仿佛还有很多东西等着他去探索。

    她对自己很是熟稔知道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可自己对她却是一无所知。

    他想,这不公平。

    于是他想要停下来看的清楚一点,更清楚一点。

    “你说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啊?”

    “不知道。”

    “如果走不出去的话,我们会死吗?”

    “不会。”

    “为什么啊?”

    “我说不会就是不会。”

    “外面的人好像还在叫?”

    “嗯。”

    “我们不能见死不救。”

    “哦。”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没有。”

    “你现在法力恢复一点了吗?”

    “干什么?”

    女子讨好的把手里的药草递给他,笑眼弯弯。

    “我想要一场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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