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永和长亭

    是夜,穗禾没有吃食物,驿站棉被之下,噩梦中的眉毛皱起。

    与窗外嘶吼声音,一同袭来——

    “穗禾姑娘!”

    “快逃走,燕军追上来了!”

    阿鹰在杀死两个燕国暗卫之后,抢先入房间,将一“穆”字白银镶入绿色翡翠腰佩,递去。

    “拿着此腰佩,穆国城防会为您放行!”

    燕国地大物博,黄金“燕”字黄金镶入黑檀木腰佩,黑檀木,代表着燕国黑色土地,孕育无数粮食,供养燕赵大地无数百姓。

    穆国草原雄鹰,“穆”字白银镶入绿色翡翠腰佩,相传,白云连接草原绵延绿色草地,养殖无数牧牛羊,让游牧民族壮硕英勇。

    穗禾刚接过那腰佩,阿鹰胸腔正正被身后燕国暗卫刺入,刺穿。

    鲜血喷射,将穗禾来不及反应的脸,染透。

    “快逃!”

    阿鹰如雄鹰一般的身体,将驿站房门,完全阻挡,双手死死嵌入门缝之中。

    无数暗卫长剑刺入,阿鹰不放手,坚定挡着。

    三层。

    穗禾放弃了一切,窗边那玄木黑耀盒子,小七嘱托之物,必须拿上。

    “叛女身着灰衣,有黑色木盒子!”

    “给我抓!”

    身后燕国暗卫,瞬间将她捕捉。

    穗禾从窗外逃走后,入小巷缝隙,一晒衣麻绳之上,一黑色男子衣服,被扯下换上。

    黑色木盒子同样招摇,打开,却发现是一个更小的盒子,与外表玄木黑耀盒子无异。

    只是大小区别。

    藏入腹部后,一身黑色融入黑夜,一竹木梭帽,遮盖颜容。

    “她在哪里!”

    “快追!”

    还是被发现,此时已是夜半,永和长亭人烟稀少,她根本无处躲避。

    身后,燕国暗卫个个武艺高超,并必须杀死她为最终复命条件。若不然,杀不死的人,要用暗卫自己性命做抵扣。

    突——

    不知何处的暗卫,一利箭,正正刺入她转身的左肩。

    转身。

    一死寂平静的小巷木头堆积后,穗禾将呼吸闭上,扯了一蒲草席子,将全身包裹,覆盖。蒲草席子缝隙外,暗卫越过的身影,很快,还有篝火点燃的火把,次次闪入眼中。

    利箭刺入位置并不伤及要害,她能活下去。

    鲜血沿着衣服,穗禾用手生生堵住伤口的渗血。

    “这里搜查过了吗?”

    逐渐失去目标的燕国暗卫,开始逐个排查小巷里面。

    心脏快要跳出来,穗禾紧紧握住胸前两个腰佩与一玄木黑耀盒子。

    这一路,为了保全她牺牲太多人,穗禾要活下去!

    “咻——”

    堆砌木头旁,一木制窗户突被打开,生生将她扯进去。

    穗禾不能确定对方的身份,但这用力的角度与施救她的手法,几分熟悉。

    “嘘——”

    覆面之人,同样到底这燕穆两国的相对最好突破的出关口,永和长亭。

    窗外缝隙尽管被关牢,但依旧有银白月光,将绢纸窗户缝隙渗透,点亮男子左眼疤痕下,紧张黑曜瞳孔。

    “这里没有,继续找!”

    一通翻找动作后,燕国暗卫一无所获,转身,向甬道尽头不断追杀去。

    厨房门外,迷迷糊糊揉搓眼睛后,一白衬衣男子,拖拉步伐打开门后。

    翻找着食物。

    覆面之人愣愣看着男子,不言。

    “啊!”

    “朔!你们怎么在这里!还抱着一个——男子?”慕勒还没有抓到点心的手,生生被厨房柜橱之下的缠绵两位吓到。

    朔起身,这才发现,怀中之人,早已嘴唇泛白,柔弱无骨晕倒过去。

    “小七!”

    “血?”

    朔将人扶住,并发现她中箭,打横抱起,朝着猎户正房卧室,阔步而去。

    “小七?”慕勒终于吃到了点心,却脸上得不到起夜吃到食物的开心。

    全是哪里来一陌生中箭之人的疑惑。

    随后很快反应过来:“朔,此人身受重伤,还身份不明,咱们不要扯上关系。”

    永和长亭。

    猎户居多,接近燕穆两国边界线,只有猎户能生存下来。

    朔将人放在床榻之上,中箭位置不伤及心脏,腰后匕首上前,果断将中箭砍下,只剩下箭头还留在左肩血肉之中。

    “朔!”

    “咱们马上要回穆国了,不要再耽搁了。”慕勒跟着一路进来,尝试劝说着。

    朔无言,将自己包裹之中,上好的消炎药物拿出。

    “还记得在药铺那场大火吗?”

    慕勒瞬间厌烦转变猜忌:“这就是当初就您的那位医者?”

    “那她可是我们穆国的救命恩人了,能有幸将朔您救下。”

    朔不会处理伤口,但次次逃亡,同样处于被动状态,所以只能将沙场之上,那粗劣包扎用上。

    现已丑时,先行止血后,明日再寻良医。

    宽大手掌,粗暴将衣服撕开,却一团柔软先入掌心。

    弹开!

    竟是女子。

    “朔,怎么了?”慕勒在后面,已经将温水拿来,上覆盖着一块棉布。

    “要不我来,你胸口伤口还没有好,怎么能让一个伤者,再处理另一伤者。”

    朔将人拦下,示意门口,出去。

    怎么会如此鲁莽。

    朔听着身后那猎户门被关上,周遭安静下来,脸上红晕肆起。眼神闪躲后,再次直面床榻之人伤口。

    清理很及时,箭头为“燕国暗卫。”

    果然,燕国当权者要遣兵来这遥远的边境之地,十里长亭,是不会光为杀他一人的。

    只是眼前女子,怎么会遭遇燕国暗卫如此追杀,血海深仇?

    只是一女子,若又怎么能招惹上如此杀身之祸。

    朔被关于女子的思绪缠绕,脑痛的很。

    “不要——不要离开——不要。”

    梦话,多半是噩梦,女子在启着那月光下樱红唇瓣,皱起的眉头,映着那雪白肌肤。

    前几日匆匆相助,只当是一秀气医者,如今看来。

    倒是他眼拙了。

    窗外月光映出男子弓腰动作,鬼使神差般他向着女子伸出指尖。

    女子雪白肌肤,滑嫩如那剥了壳儿鸡蛋,没有睁开的棕色瞳孔眼眸,英气眉宇。紧闭双眼,呈现一副乖巧可人状。

    让人怜悯十分。

    拥入怀抱,护她周全。

    “唔。”没有落下的手,正正被床榻上女子抓住,女子还在呜咽着什么。

    朔早已僵直身体,如他那心中自以为龌龊想法一样,似被女子抓住。

    门外。

    缝隙之外,端着新烧柴温好的干净水,慕勒诧异看着救命恩人抓住朔的手。

    气鼓鼓,往外走。

    “哎!我和你们说啊,咱们朔,是不是喜欢——男人!”

    次日,清一色八尺大汉,还没有从豆浆油条的早餐中,将起床气全部驱散,就听着慕勒这一句话,在场所有人都清醒了。

    “慕勒!”

    “你整天脑子在想什么!”阿南将双手往木桌子上狠狠一拍,碗里豆浆飞溅出。

    慕勒塞了一口油条,小声嘟囔着:“本来就是嘛。”

    “若不然,怎么陪着一个男人睡整晚。”

    疼痛生生将人从梦中抽离,率先进入的是硬质床榻的棉被,还有不知道哪里来的千斤顶,呼吸逐渐困难起来。

    穗禾扭动身体:“嗯。”

    入眼是覆面男人摘下的面孔,之前三角黑色面罩遮盖下,是一张硬朗五官,那左眼的伤疤,次数多了,倒是觉得几分坚韧在里面。

    此男子生的英俊,光是一张脸,仿佛能看到生母的倾国倾城。只是那身上背的各色伤疤,让男子身份多加神秘。

    忽——

    男子睁眼,四面相对,一张被子之下,两人迅速弹开。

    “你!你!你干了什么!”穗禾尽量压着声音,但左肩伤口痛的很,险些让她被吓出真女子绵柔。

    朔要上前扶她,见女子那警惕眼神,又收回脚步。

    “你中箭,我救你。”

    “我们两清。”

    朔理智回归,如今世道,但凡女子选择隐蔽真身,必定是有不得已之处。

    他尊重。

    穗禾中箭处理的伤口,一动就开始渗血,将白色衬衣浸红。强撑着,站立,却又不自主开始摇晃身体。

    “你——你到底是谁?为何一直缠着我。”

    快要倾倒的身体,朔上前将女子扶住,轻轻叹气。

    “阿朔,是——”朔突然顿住,女子身份非同一般,懂医药能在火灾之中全身而退。

    又被燕国暗卫追杀。

    “是来燕国做生意的穆国人。”

    穗禾难以思考,捂住伤口,颈部感受到头的沉重,控制不住,往后倾着头。

    皱眉:“你如何包扎的伤口,我好痛。”

    果然被发现了,三脚猫的包扎,朔作势要将人放回床榻之上,重新包扎。

    门被打开。

    慕勒上前,扯着那阴柔男子身体:“你给我起来!”

    “娇柔造势!你一男子,怎么如此虚弱。”

    “就算是我们朔的救命恩人,也不能如此,成何体统!”

    穗禾右手从腰后快速拿出匕首,将慕勒双手,圈绕后,推开。

    深呼吸后,调整身体,强撑开口:“我走便是!”

    左肩伤口定是已经发炎,抑或是中毒箭,此痛刺入骨髓,非常人能忍耐。

    “小七!”

    “回来。”

    朔上前,将要完全晕倒之人,打横抱起。

    回神,看向慕勒,眼神微怒色。

    慕勒单膝跪地,双臂上前,互助胸口位置,交织手腕双双碰出声音。

    “朔,出城要紧。”

    “慕勒对您,以及对朔有救命之恩医者,绝无伤害之意!”

    朔深呼吸,示意门口。

    饮水过后,穗禾稍稍恢复意识,只能自救,永和长亭没有医者,这里偏僻的很。腹部包裹中的《神农百草》古书,想必在那脱下的衣服中。

    穗禾用左手撑着上半身,要去拿。

    “小七,躺下。”

    “你要什么,和我说。”

    小七。

    当初本是想要给小七积攒功德,现如今,小七都已经离去。

    “小七?”

    朔疑惑,要将手放在床榻之人额头,中箭会引发高烧,这是多年征战的经验。

    穗禾将头移开,看向自己的衣服。

    果然是毒箭,但不难,燕国虽地大物博,但用毒还是循规蹈矩的曼陀罗花。此花之毒,只需要剑毒木解开。

    “见血封喉树,知道吗?”

    穗禾问着,剑毒木为医者之间知晓,眼前若真是商人,见血封喉树作为剑毒木的俗称,自然知晓。

    若不知晓,那眼前人就在说谎。

    朔摇头:“那是何物?”

    “能治理你伤口吗?我现在去。”

    说谎了,但此人心眼不坏,还向着救她。

    穗禾摇头,罢了。

    随后叮嘱:“见血封喉树为剧毒树木,取之树干乳白色液体。”

    “燕国毒箭多为曼陀花和见血封喉树,所制作,被其中一者伤到,取另外剧毒,以毒克毒,方能解毒。”

    药山。

    问过当地猎户,药山算是十里内生长药草最多之处。只是见血封喉树生长悬崖峭壁之上,他要寻些时辰。

    日中,正正阳光照耀,朔汗水逐渐浸透全身。恍然眼前,三柱香过去,终寻得悬崖,与传说中那见血封喉树!

    匕首用力,划出痕迹后,拿出棕色药罐,取之。

    却不小心,脚底一滑,坠入悬崖之下。

    “啊!”

    不断下坠身体,手中药罐紧紧握住。

    腰间一铁簪钗拿出,狠狠插入悬崖之上,整个身体等到支撑点。

    只是那腰间的另一匕首,随着上方碎石,坠入山崖,不见踪影。

    “小七,谢谢你。”

    朔微笑,看着那铁簪钗,女子再一次救了他。

    前几日——

    穗禾言语:“笄礼,韩老就让我独自捕猎,次次野兔和麋鹿,我也经常受伤。但吃肉的时候,更香,所以就不觉得痛了。”

    笄礼,女子冠礼,女子簪钗。

    朔正思绪间,只间那人已经起身离开这地下药库房。

    脚步完全离开后,低头才见得,一铁簪钗,正正落这草丛之上。

    简单的鸢尾花样子,鲜少能在簪钗上看见的花。

    鸢尾花象征生命,新生。

    女子于她,救命两次,确实如获新生。

    腾空用力后,将簪钗放回袖中,回到猎户之中。

    “禾儿不要,不要——”

    药物作用很好,床榻之人除了呢喃重复这一句外,很强忍。

    陪伴整整两柱香,女子终于醒来。

    朔在听多门外慕勒的催促后,也着急离去,并对女孩的梦话,开始斟酌。

    “禾儿?”

    穗禾身体毒素被清出,点头:“我的名字,穗禾。”

    韩老给她起名为,穗禾。

    他说要她,长大之后,不论如何困难,都不要放弃,坚持一定会有希望出现。

    穗,为她播种的动作,只要她播种了。

    就会有禾,有所期望的果实成长出来。

    万事万物,皆是如此。

    盈车嘉穗、风禾尽起,盈车嘉穗,穗状花实。

    彼黍离离,彼稷之穗。

    至于小七,韩老只说了一句:“贱名好养活。”

    小七却也如此,不被韩老期望的过多,就随心所欲,爱美人,爱钱财,爱世俗所一起带来欢愉之物。

    而穗禾,如韩老播种的穗,至于禾,韩老却不能亲眼见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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