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殿下说笑了。”沈绒努力扯出一丝无所谓的笑,“这东西,臣女不认得。”

    姜临煜嗤笑一声,又附身靠到沈绒耳边低语: “是吗?”

    沈绒身子一颤,没有接话。

    “不是就不是吧。”姜临煜在空中抛了拋,银铃的声音刺激的沈绒神经麻痹。

    她不由自主的抬眸,眼神落在少年流畅的下颌线处,眸中荡漾的竟是她自己也未曾料想到的柔情。

    深居简出的这些年,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他当初说的话,他说他会回到淮安,会三书六聘,八抬大轿迎娶她。

    可是,母亲死的冤枉,弟弟死的可怜。纵使她知道了姜临煜不是故意抛弃她的又能怎样?

    情和爱对于此刻的自己而言,就是完全无用的枷锁,她只有利用自己能够掌握的一切权力,拼命的向上爬。

    他战功赫赫,皇帝未尝没有对他产生忌惮之心。

    他要在淮安活下去,要在天子的眼皮底下小心翼翼的活着,这已经很不容易了,她不能再把他牵扯到这件事中。

    沈绒看的失神,竟然未曾注意到姜临煜含笑间垂下来的俊脸。再抬眸时,沈绒小巧的鼻尖划过对方轻抿起的唇。

    四目相对,沈绒蓦地怔住。一瞬间,仿佛一切都已静止不动,只有自己的心,不受控制的在心口跳动。

    “哼”的一声轻笑,姜临煜抬手,抚了抚发烫的唇瓣。眸中无尽的笑意蔓延而来,缀满了星星点点的碎芒。

    沈绒不敢动作,这个距离,只要她稍稍抬头,便会与姜临煜触碰到一起。

    链条拉扯的动静在耳畔响起,沈绒闭着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丝缝隙,银色的面具自上而下擦过她的衣襟,掉落在姜临煜手上。

    “沈二姑娘。”姜临煜的声音咋再次响起,低沉悦耳,有一种说不出的磁性:“为何不敢抬头?本王,是会吃了你吗?”

    沈绒咽了咽口水,樱唇轻启,“臣女不敢。”

    “有何不敢?”少年的声音又低又缓,一字一句,“本王命你抬头看。”

    沈绒退无可退,咬着唇小心翼翼的抬眸,生怕碰到姜临煜。

    少年一张坏坏的笑脸,弯起的两道眉毛,尖削的下巴,英挺的鼻梁,无不透露着矜贵之色。

    沈绒发誓,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绝不会选择在回朝宴那天,当着这人的面,蓄意接近太子。

    —————

    看着沈绒安然无恙的出来,星璇和月霜这才松了口气,急忙下车扶沈绒上来。

    “快让奴婢看看。”月霜忙检查起来,“没事吧小姐,里面那人有没有为难你。”

    沈绒木讷的摇摇头,像一只任人摆弄的玩偶,释然一笑,喃喃道:“他怎么会为难我。”

    说罢,她偏头看向酒楼包间的方向,不知何时,那里的窗户已然被关上,她什么也看不到。

    她想看的人怕是都恨死她了吧,恨她言而无信、恨她攀龙附凤、恨她无情无义。

    从前,哪怕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站在她的对立面,至少有那一个人,会永远坚定的选择她。经此一事,她彻底把那个人推开了。

    不过…这样也好。

    “小姐。”星璇察觉出不对,俯在沈绒膝前,小心的开口:“你,怎么了?”

    车马已然驶出了小巷,外面的世界嘈杂喧闹,马车里却安静的落针可闻。

    “没事。”沈绒靠在软枕上,只觉得呼吸都是困难的。

    星璇还想要开口,却被月霜一把拉住了袖子。

    ————

    宽阔宏大的院落门前,青灰色的砖石路直通房间,暗红色的房门从里面打开,走出一名愁眉苦脸,身着藏青色衣裙的妇人。

    艳梅看见妇人疲惫的眼神,心下不安,“夫人,咱们小姐还小,日后会明白的。”

    “不小了。”戚笛抚平眼角眉梢的皱纹,唉声叹气道:“老爷这不过是将沈绒送到了明珠堂,她就这么按捺不住,指不定日后又要捅出什么篓子来。”

    “夫人,宫里传来了消息,丽妃娘娘宣您明日入宫,您看怕不是舅老爷那边…”

    戚笛又是一叹,刚应付完女儿,又得去应付兄长,如今又多了个沈绒需要提防,她一想起便觉得头疼。

    —————

    万斋楼内,文焰文纵走进包间,朝着背对着他的黑衣少年行了礼。

    “王爷,沈二姑娘已经平安送回去了,她身边的护卫都打点好了,不会有人说出去的。”文焰道。

    姜临煜端着手中的茶杯,动也不动,良久才开口问道:“前几日让你盯着的荣恩寺可有异常?”

    文焰抬了抬眼,答道:“并无异常,去那里的人除了烧香拜佛以外并无什么特别的事儿。”

    “并无异常?”姜临煜重复了一遍,又道:“是指并无异常的事,还是并无异常的人?”

    文焰被问的一懵,转头看了一眼文纵。

    文纵神色淡定,接过话来:“陛下身边的李德全李公公,他的弟弟□□这些日子去的频繁,不过,只是去祭拜罢了。”

    “听闻是因为李公公母亲的忌日就在这几日。”离焰补充道:“王爷,要派人盯着他吗?”

    “查查他娘埋在哪里。”姜临煜沉道。

    “啊?”二人脸上皆是不可置信,尤其是文焰,更是不怕死的开口问:“挖祖坟?殿下,这有点不厚道吧,也太…”

    “你又想挨板子了?”姜临煜声音冷冷。

    文焰顿时噤了声,低下头去不敢说话。

    良久,房间内无人说话。

    文焰文纵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惹到眼前这位郁郁寡欢的祖宗。

    窗不知为何被关上了,屋里闷闷的,姜临煜眯着眼,少女惊慌失措的模样令他心烦不已。

    “都下去吧。”姜临煜声音里透露着阵阵不耐。

    “是。”

    总算是能逃离这个低气压的房间了,二人逃也似的头也不回踏出房间,转身帮房里的人关上门。

    ————

    次日,天高云淡,园子里种着的梨花树开的旺盛。

    女人唉声叹气的声音从殿内传出,惹得枝头上高高挂起的梨花落了几片花瓣。

    “得了,你在这儿唉声叹气有什么用,倒不如回去好好教导绵儿。父亲和兄长那边,对绵儿可都寄予了厚望。”女人身披华服,妆容精致,头戴金钗,举止端庄大方,端着茶撇去漂浮的浮沫,语重心长道。

    “我何尝不想,只是绵儿这孩子…”戚笛说着说着便要抹眼泪。

    丽妃看的心烦,放下茶杯,将帕子递过去。

    终究是自己的亲妹妹,她还是不忍心说重话:“我知你当年难产,两个孩子只留下了绵儿一个,你对她过分宠爱些也是难免。可如今你看看她,徒有一张漂亮脸蛋,其余才艺,在这京州的贵女圈里还有拿的出手的吗?且不说沈潇越到了她前头去,再这么下去,就连那个二房的庶女都要比她强了。”

    道理戚笛都明白,开口道:“从前容貌能被人称赞两句也便罢了,如今沈无忧要将沈绒送去明珠堂,等沈绒在京州有了名气,谁还记得沈家五姑娘啊?到那时,就彻底没绵儿什么事了。”

    丽妃一听来了兴趣,怪道:“呦,这倒新鲜,沈无忧怎么突然对这个女儿上心思了。”

    戚笛将那日早上的事说了一遍,越说越觉得不对劲,压低声音道:“此事说来奇怪,平日里,那绒丫头总是一副清高的模样,任凭绵儿和潇娘怎么惹她都不发脾气。自从那日出了一趟门,回来后就变得怪怪的,分明还是从前的沈绒,可给我的感觉却是不一样了。”

    “只是出了一趟门?”

    “不错,我也派人查过了,就是去了一趟荣恩寺祭拜她的母亲,并无不妥。”

    “那你觉得她还是沈绒吗?”丽妃没头没尾的道了一句。

    戚笛一惊,忙道:“姐姐不要吓我,她在我眼皮子底下晃悠了这么些年,我便是如何都不会看错的。”

    丽妃娇俏的捂唇一笑,捻着手绢擦了擦唇,“妹妹别惊慌,我的意思是,若她还是沈绒,那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如今看来,她的学识并不低,从前不争不抢,或许只是不屑于,认为你们都不值得她动手。可如今,她是知道了什么事才忽然变了性子。”

    戚笛神色顿时怔住,抬眸望向丽妃娇媚笑着的眉眼,惊道:“莫非她知道了?”

    “好生查查吧。”丽妃抿了口茶,“究竟是谁走漏了风声?”

    “不过,她知道了又如何,一个小丫头没权没势,能翻出什么浪来。”戚笛讥讽道。

    丽妃笑笑,递了块糕点过去,红色的寇丹引人注目,“这可不见得,这丫头可聪明得很,瞧瞧,她的第一步棋,不是已经完成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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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春多雨,阴雨连绵。沉寂的夜空乌云密布,夜凉如水。

    闺房里芬芳四溢,小轩窗漏进来的昏暗月光穿过轻薄的鲛纱帐子。帐内,少女平淡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雨停了,窗被人从外面掀开了一个一条小缝,隐约透出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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