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末,梨原结衣参加的书法社团比赛结果下来了。冰帝拿了全国第一,全社都非常开心,嚷嚷着要聚餐。
结衣也跟着一起去了,他们聚在一家冰帝同学常去的学校附近的烤肉店。六月的东京,夏天还没完全到来,吃烤肉也还不会太热。
烤盘里的厚切牛舌滋滋作响,琥珀色的油脂顺着肌理滑落,在炭火上溅起细碎火星,七味粉的香气漫满了窄小的家庭式烤肉店。
梨原结衣握着银质夹子的手微微收紧,把烤得恰到好处的牛舌夹到身边同学的盘子里,脸上挂着和煦的笑:“你们多吃点,这个部位最嫩了。”
同学们一一举盘接过,说着结衣真好之类的话。
众人吃吃喝喝间,也聊起即将到来的暑假。冰帝的暑假一般是7月中下旬左右,会放一个半月左右。比立海大附中更长一些,横滨的大部分学校放暑假时间都会短一些,因为那边冬天更冷,暑期短一些寒假就会长一些。
结衣眼神不自觉飘向窗外——往年的暑假,都要看纱夏的身体情况。
如果纱夏身体没问题,那她会和纱夏一起去;如果纱夏身体欠佳,那她得在家陪着纱夏。
“话说暑假的林间夏令营,结衣酱也一起去啊!”隔壁桌的藤田花音举着烤玉米凑过来,玉米粒上的糖霜亮晶晶的,“能住山里小木屋,能摘野果,晚上还有篝火晚会呢!”
身边的山崎莉也连连点头,挽着她的手臂附和道,“对呀对呀,很好玩的!”
结衣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柔和下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玻璃杯。
想到去年就是陪着纱夏一起在家,她轻轻摇了摇头,声音轻轻:“不了吧,我可能得在家陪我妹妹,她身体不太好。”
话音刚落,对面坐着的另一同学接话道:“说起来,梨原你的妹妹也是一起转学来的一年级的梨原纱夏吧?她不是网球队的嘛,身体还会不好吗?”
“纱夏小时候身体不太好,自从开始练习网球,才好了很多呢!”结衣立马为妹妹解释道。
藤田花音也说道:“这样子呐,不过网球确实还挺强身健体的。我之前一年级为了忍足君还练习过一段时间呢!”她脸颊透着薄薄的红,摊了摊手,“不过坚持了一段时间觉得太累了就放弃了。”
山崎莉打趣道,“想不到你藤田花音还喜欢过忍足那个花花公子呀~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可不准说忍足君是花花公子!他只是对每个女孩都很温柔罢了!”
“好好好,他是温柔的忍足王子殿下,你不会也是他后援会的一员吧。”
结衣在社团交好的第二个朋友——藤田花音,是个带着眼镜,平时看起来有些严肃但其实性格很和善的女生。听到这番话的她低下头来,眼神飘忽,“啊……是又怎么样?!我们可比不过迹部的后援会疯狂!”
山崎莉点点头,“确实。”
大家也都纷纷附和,论起疯狂,迹部的后援会说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甚至连后援会这个概念都是从迹部一年级打败学长一战成名之后开始在冰帝生成影响的。
“不过好像……”藤田花音皱起眉,忽然眼睛一亮,压低声音道,“对了!我听说忍足君他们网球社也会去!还要和东京的哪个学校打友谊赛来着呢!”
“网球社……”
众人又就着这个话题讨论起来。
没人发现梨原结衣在听到这个话题时突然收紧的握着杯子的手指。
她忽的不受控制地想到他。
来到冰帝两个多月,她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对方也好像不认识她一样。两个人从没有打过招呼,只是每次在走廊偶遇,她都会下意识地挺直背,不敢多看一眼,只在擦肩而过的瞬间,用余光偷偷描摹他的背影。
去?还是不去?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梨原结衣就像被烫到一样,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她怎么能去?她怎么能把纱夏独自一个人留在家里?要是她走了,家里没人纱夏如果不舒服了怎么办?久美子妈妈会不会觉得她不负责任?
可……
一想到可以像之前那样近距离观看他的比赛,看到他为了热爱的网球,自由展现绝技的样子;想到曾经跑进休息室递出去的那瓶水,想到曾经那么近的距离。
她恍惚听到他的声音,好像他来到了她的身边——
“只要是你想去做的事情就去做好了。”
“你是笨蛋吗?”
“梨原结衣。”
“我……”结衣张了张嘴,又赶紧闭上,咬着下唇,眼底满是挣扎。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性格让她习惯了优先满足别人的期待,可这一次,心底那点卑微的渴望,却像藤蔓一样疯狂蔓延,寸寸攀爬。
山崎莉闻言凑近过来,“怎么啦?”
结衣又纠结起来。
她怕真治爸爸和久美子妈妈失望,怕纱夏难过,更怕自己惴惴不安的心,连一点靠近的机会都没有。
周围的喧闹渐渐模糊,但她脑海里的声音却更清晰了,就连鼻尖,都恍若闻到淡淡的玫瑰香味。
“那个……”等了许久,山崎莉终于看见好友抬起的脸,她的睫毛不自觉地眨动着,像脆弱的羽毛。声音里也好像藏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轻微颤抖,“林间夏令营……需要准备什么东西吗?”
山崎莉愣了一下,旋即爽朗地笑起来:“我就知道你会动心!清单我都列好了,等下发你!防晒霜、驱蚊水肯定不能少……”
结衣又低下头,嘴角勉强勾起一个笑容,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慌得很。
好似有一双大手一直攥着她的喉咙,互紧互松,让她断断续续地窒息。
也许是那点关于他的妄想,让她第一次有了想要为自己活一次的冲动。
她轻轻告诉自己。
一次就好,就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