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恨海(六)

    萧令月不可置信之余又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前不久在临川她也是这副样子,只不过那日她格外狼狈,今日一看,那莹白的肌肤没有沾上一点儿血迹,可谓是游刃有余,一身利落的招式不禁让人拍手叫绝。

    苏羡鱼道:“你怎么才来,我刚刚可差点死在她的爪牙之下,还真是有点后怕。”

    萧令月气笑了。

    他是起了恶劣之意,想看看她和姑获鸟谁更胜一筹,所以并没有急着赶来,反而是先解决了那些被困的群妖。他抱着看戏的姿态,好奇她是否会受伤或者责怪、亦或是挖苦他。

    但转眼一想,她那般狡猾,一定不会让自己置于险境,他作为“师兄”又安心起来。可眼前一切实在颠覆了他的认知,那个在他面前装柔弱的女子干脆利落的砍断了姑获鸟的翅膀,然后又转头扮做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说害怕,变色兽的变脸速度也不及她迅捷!

    她这般厉害,又何须假模假样要人庇护。

    明明话里全是漏洞,却还是说得出口,做戏都做得如此敷衍了事,他就那么好糊弄?从一开始到现在耍的他团团转,每次都在他的意料之外。

    萧令月别过脸,冷哼道:“那可真是我这个师兄的过错,我应该第一时间过来将你护在身后,是么?”

    外面的气息渐渐的不再浑浊,怪不得他迟迟不来,苏羡鱼脸色缓和,笑道:“师兄心善,要替我拖延时间,还要扫清外面的障碍,我是该好好谢你的。”

    又是这样,萧令月气不打一处来,“还不走?”

    “慕仙师提醒炼妖炉里有毒,可我刚毁了它却没有任何反应。”苏羡鱼搓了搓手,她的灵力时强时弱,难道是刚才那一掌太强悍?

    萧令月看她一脸认真琢磨,说道:“姑获鸟狡诈,或许是做了什么误导了他。”

    他靠近苏羡鱼,无视她躲避的身姿,用剑柄拦下她后退的动作,俯身低语:“我没有找到黑衣人的踪迹。”

    苏羡鱼眼中带着疑惑,总觉得很不对劲,“还是尽快离开这里。”

    萧令月点头,接着给姑获鸟下了一道咒,将其控制住。

    “五步锁。”苏羡鱼掸了掸衣袖走远,揶揄道:“萧令月,你终于把它用对了地方。”

    *

    石牢外外,妖群都被放了出来,或遁地、或凫水也都逃的差不多了,墨石山前就只剩下夕成萤、慕仙师、慕菘三人。

    苏羡鱼出来后见他们还在原地,十分不解,一番问询才知道,原来是这慕仙师不肯走,他不走,慕菘自然也不走,那小药仙乖巧地依偎在慕寒腰恻,像极了粘牙的糖豆。

    这二人不走,夕成萤也断然没有独自离开的道理,便只好在此地焦急等候。

    慕寒看苏羡鱼完好无损的出来,心中的猜测被验证了一半,他当着慕菘的面不好明说,只是拖着被捆绑的身体笨拙走近,“姑娘带着我孙儿先走,可好?我在此地过活了数十载,容我再看看。”

    说罢,慕寒身上的捆仙索竟突然消失。众人皆是一愣,他竟然能挣开捆仙索的束缚。

    “菘儿,到阿翁这里来。”慕寒眼里带笑,招了招手。

    “阿翁,你解开了!”慕菘扑过来,一把抱住他,“阿翁,我们快离开这里吧,这里不安全。”

    慕寒慕寒抚着孙儿软塌塌的发顶,下一秒指尖凝力,慕菘便立刻软倒晕了过去。

    众人面面相觑,苏羡鱼心头怒火攀升,抬眼却是一副好言好语的样子:“慕仙师这是何意?”

    “这捆仙索灵巧多变,并非只有绑在身上这一种方式,还有一种,名曰:缚心。将其化在体内,可获得片刻自由,只不过需要承受这捆仙索带来的反噬。”

    夕成萤问道:“什么反噬?”

    “会有点疼,”慕寒摇了摇头:“不过这不重要。”

    说罢,慕寒抬掌覆在心口,五指用力像是要吸出什么来,他额间青筋暴起,接着胸前浮现出一个八角炉顶的幻象。

    这是,炼药炉!

    苏羡鱼大惊:“不是已经毁了吗,怎会在你体内,原来那个是假的!”

    慕寒本欲一探究竟,见此情形长叹道:“原来真正的炼妖炉在我体内,怪不得我醒来后觉得浑身经脉逆转,五感渐渐失灵,原来是你们用一个假物来混淆视线。”

    姑获鸟她们根本没想放过菘儿,若没有苏羡鱼他们闯入,那么他会在炼化后也成为其中一个怨灵,这里将会变成一片真正的死海。

    离恨海差点毁在他手上,慕寒一时羞愧,难以接受,嘴里不停诉道:“你们何其歹毒!”

    慕寒转头郑重地叠起双手,弯腰施礼,此乃仙门大礼。

    风沙迷眼,吹得他宽大的衣袖轰轰作响,“素玉姑娘,萧公子,炼妖炉里装满了怨灵,万不能让这邪物落到外面去,我险些成为罪人,便让我为离恨海做最后一件事吧。”

    “如今,我唯一放不下心的便是菘儿,筑雪堂的堂主谢秉乃我之故友,希望你们能帮我将菘儿送去那里,了我牵挂。”

    没想到离恨海局中竟有这么多曲折,慕寒这是要与炼妖炉同归于尽,萧令月劝道:“仙师,你可知道浮玉山掌门殷成柳,他是仙门中赫赫有名的匠造大师,他素来喜欢藏宝,上至仙家灵器、下至妖族圣物。何况他已修成仙身,这捆仙索对一般修士仙人来说确实棘手,但对于殷掌门这等专攻匠器的人来说,或许不足为惧。”

    “至于炼妖炉中的怨灵,青烛长老闭关期间无人能扰,中州仙门总归是一派的,直接向浮玉山明说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况且,抓到姑获鸟妖这等大事也该知会他们别的门派一声。”

    慕寒眉头松动,觉得他说得有理,点了点头,答应一试。

    苏羡鱼陡然听到仙家灵器,妖族圣物这几个字眼,她也开口:“慕仙师,天无绝人之路,眼前并非死局。”

    姑获鸟的视线在苏羡鱼萧令月二人之间来回流转,原来他们都不知晓苏羡鱼的真实身份,有意思。

    她看着眼前一番碍人景象,眼眸发邪,心想:是时候了。

    没有人注意到姑获鸟张嘴吐出一团妖气,紧接着缕缕黑气从慕寒七窍中窜出来,瞬间遮天蔽日。

    黑气越变越多犹如黑云压城,苏羡鱼仓惶看向慕寒。

    萧令月立即召出白鹤,和苏羡鱼一块将夕成萤和慕菘送上纸鹤,让白鹤先行一步。

    毒瘴中不知何时出现一个黑衣帷帽男子,他在飞身而来的瞬间挥出几道银光直奔上空的白鹤,萧令月暗道不好,立即飞去拦截攻击,他离慕寒最近,体内侵入了太多毒瘴,幸好只是有些眼花,没什么大事。

    那凭空而来的银光太过阴险,竟分布在四角将其困住,白鹤仰天鸣啼,挣扎不开。

    姑获鸟一行竟在外面设下埋伏,萧令月回头看了一眼后便直奔四方帮助白鹤破除困境。

    苏羡鱼抵着强劲的气压,试图走近让慕寒压制肆溢的毒瘴,“慕仙师,凝神入心海!”可那毒瘴太过霸道,和捆仙索相互配合,叫慕寒不能动弹,脑髓处仿佛有毒液流过,钝刀刮在骨头上,他实在分不出心神去入定,慕寒靠着仅存的意识准备自伤,他还有八成仙力,若有一瞬能占据上风,心海之力便会吞噬毒瘴,他会与这些同归于尽!

    二者皆在对弈,苏羡鱼眼看制止不住慕寒体内的异动,再待下去毒气入体,恐怕就走不了了,苏羡鱼当机立断,腾空而起,嗖一下逮住姑获鸟企图离开。

    “主上,救我!”姑获鸟声音尖锐。

    语落,苏羡鱼背后有破风的声音,她猛然回头,只见层叠交峦的黑毒瘴中窜来几根泛着天光的银丝,疾若闪电般直袭她的眉心,力道之大速度之快,是她平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景象!

    苏羡鱼瞳孔里的银丝越来越大,她一时失去反应,身体靠着本能的自救反应翻滚一圈才堪堪躲过,她脚下失衡踉跄几步,姑获鸟也是倒霉,刚失左翼,又被惯力甩了出去。

    “主上,快帮我解开这五步锁!”那城府极深的仙门弟子竟然把五步锁的主位位设在了苏羡鱼身上!

    黑衣男子并没有理会,直接掠过姑获鸟,准备第二次对苏羡鱼的攻击。

    苏羡鱼心有余悸,这便是萧令月口中刀枪不入、功法诡异之人,姑获鸟口中的主人,前者是为了收集怨灵,而此人,来势汹汹。

    杀招,这是想要她的命!

    黑衣男子飞跃而来,发出数道掌光,她躲避不过,只好赤手去接,二人灵力碰撞,激起数层波圈,苏羡被他逼得连步后退,脚底溅起碎石,地面竟生生塌陷三寸。

    “砰!”

    萧令月先前还说此人法力不高,真是笑话!恐怕他之前是有意伪装,点到为止罢了。

    退无可退,苏羡鱼后背重重撞在山体上,剧烈的疼痛让她眼前一黑。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肩胛骨与粗糙的石壁相撞,火辣辣的痛感顺着整片血肉蔓延全身,钻进心里。

    前后夹击着,苏羡鱼气急逼反,“噗!”一口鲜血从嘴里喷涌而出,一滴接一滴地漾在胸前,赤色衣襟瞬间绽开朵朵暗梅。

    “阁下是何人?”苏羡鱼强压着心里翻涌的瘀血,气息微弱:“我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的修士,求您高抬贵手。”

    谁料那黑衣人停了下来,他捂得严实看不清脸,只见其头微抬起,立在她面前一动不动。

    苏羡鱼遽然感受到一股极其熟悉的气息从远处传来,逐渐清晰。她心头升出不耐,那人还真有一颗良善之心。

    她她屏息凝神紧盯黑衣人,眼睫都不敢稍颤,“大人!不能伤他性命,此人乃海外仙岛中人,你们若害了他,恐怕会掀起中州与海外战乱,孰轻孰重,不用我多嘴。你的目标是我,大人给我片刻,我让他们立刻离开这里。”

    苏羡鱼转头对姑获鸟说道:“你与他交过手,他的底细我不信你察觉不到。”

    命悬一刻之际,她倒是能屈能伸,可惜主人不是普通男子,姑获鸟不敢在他面前造次,回道:“主人,萧令月灵根奇特,通身像是被仙灵之气浸透过一般,这应当是大荒的修习路数。”

    听完,苏羡鱼长呼一口气,她赌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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