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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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李启便是太尉之子,其母出身龚家,算起来是龚家的表亲。

    当年在函宫时,李启常跟在二皇子身边鞍前马后,先皇后薨逝后那段时日,他没少给楚彧和她找麻烦。

    如今楚彧登基,二皇子远赴封地,时移世易,李启被她这一句呛得脸色讪讪,却也只能忍气吞声。

    此人亦是苏兰倾的仰慕者,他既在此,苏兰倾想必已在楼中。

    果然,楚鸢略一抬眼,便见楼上款款走下一道倩影。

    苏兰倾笑吟吟道:“未料长公主殿下驾临,兰倾有失远迎。”

    楚鸢搜刮了下前世记忆,想起苏兰倾确是去年秋日诗会的“诗王”,作为本次诗会主持,这番客套倒也合宜。

    “客气。”

    不同于她平淡,方才还在赏画的众人一见苏兰倾现身,忙拥上前道贺。

    “恭喜兰倾姑娘,令兄荣升大司农丞,多年夙愿得偿,可喜可贺。”

    苏兰倾面上挂着得体的浅笑,向众人道:“此月十八日,寒舍设宴,诸位若不嫌弃,家兄与兰倾愿备薄酒相待。”

    “那是再好不过。”公子都纷纷附和。

    苏兰倾却越过众人,柔声相邀:“不知公主能否赏光?”

    楚鸢冷声道:“不必了,本宫没这闲工夫。”

    不多时,诗会正式开始。

    评比倒也简单,各自将诗文写在帖子上,递给苏兰倾,放在她跟前。

    待她一一诵读后,宾客各执算筹,投于心仪之作的木匣中计分。

    苏兰倾抬袖提笔,写下首轮诗题——春。

    楚鸢不会写诗,但所谓不会做饭也能尝出饭菜好坏,听着阁中各种辞赋,她就知晓,不过是一些陈词滥调。

    反而是魏玉瑶提的一句‘春风暗度蹙蛾眉,一夜相思泛墨漪’令她微微侧目。

    果然,魏玉瑶挤进前十。

    又过一轮,魏玉瑶的诗所得筹策明显翻了一倍,挤进了前五,众人也纷纷侧目看来。

    第三轮题目还颇为大——无常。

    楚鸢靠着窗吃桂花糕,听着阁中这题名一宣布,微微挑眉。

    转而问魏玉瑶:“你可会作?”

    魏玉瑶略一沉吟,思索了会儿,面露难色。

    毕竟魏玉瑶年纪不大,很难对这个题名有多深的感触,楚鸢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

    很快,魏玉瑶眸色一颤,竟是提笔挥就。

    诗文从个人切入,最终却落笔在王朝盛衰命运,以小见大,论尽无常。

    此诗一出,众人连连赞叹,看向魏玉瑶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尊敬。

    而苏兰倾所作之词,还停留在小儿女相思苦楚上,两相对照起来,到底是失了格局。

    算筹不用细数,一眼就能瞧见魏玉瑶的木匣里最多。

    楚鸢笑得眉眼弯弯,兴奋地和她击了个掌:“恭喜玉瑶,一举拔得头筹!”

    苏兰倾没料到输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众目睽睽之下,她实在难以接受,提前下楼离场。

    诗会结束后,楚鸢忍不住称赞魏玉瑶:“没想到咱们玉瑶竟有如此才华,杀得她片甲不留。”

    “这下我倒要看看,苏兰倾还怎么顶着那半文半俗的‘诗王’名号招摇过市。”

    魏玉瑶有些不安,绞着衣角:“堂嫂,今日这般落了苏兰倾的面子,会不会连累堂兄……”

    “怎么?怕你堂兄来替苏兰倾出头?”

    “不、不是……”魏玉瑶急忙摇头,“苏兰倾之兄如今执掌国库钱粮,与其结怨总归不妥。”

    楚鸢冷哼了声:“放心,得罪不了。”

    前世苏家这墙头草,最终可是投靠了魏珣。

    表面更亲近龚家,背地里怕是早与魏珣暗中勾结。

    二人正欲离去,忽有一面生小厮来报,说有人求见。

    楚鸢顺着小厮所指方向望去,但见远处柳林中,万千绿绦间立着一道黑色劲装身影。

    龚玉珂。

    “不见。”

    小厮面露难色:“少爷只说两句话,恳请公主念在昔日救驾之功,拨冗一叙,不会耽搁太久的。”

    楚鸢蹙眉,不知这人有何目的。

    龚玉珂似已在柳树下处等候多时,见她走来立即迎上前。

    “长公主殿下。”

    楚鸢直截了当:“有何事?”

    龚玉珂看了眼她身侧的两少女,为难道:“在下有些话,想与公主单独说。”

    楚鸢挑眉:“听说龚少将好事将近,应当知晓避嫌。”

    青年似听不进去,目光灼灼,语气郑重:“恳请公主。”

    二人遂至柳林石亭。

    此处半遮半掩,也算避开外人。

    “就在这儿说吧。”

    龚玉珂却从袖中取出一物递来。

    “这时何意?”

    “那日御马苑,公主应允在下所求,这是谢礼。”

    楚鸢见他手中之玉佩幽光流转,显然是古物,怕不是什么传家宝之类的,当即警觉回绝:“不必。”

    龚玉珂执拗道:“请收下。”

    不由分说拉过她的手,将那物件塞入掌心,耳根泛红道:“公主若不收,这东西我也不会给别人。若公主日后有意与左相和离,不妨……考虑在下。”

    楚鸢真觉莫名其妙,她对魏珣有猜疑是一回事,被外人盼着和离到底是有些不爽。

    “你这话实在奇怪,”说着不由拧眉,“你不是和宁邵正在议亲吗?”

    龚玉珂苦笑了下,摇头:“明日我便启程返回西境。子安惟愿公主长乐无忧。”

    “我会等着公主。”他深深看她一眼,而后竟当即转头离开。

    楚鸢目瞪口呆,他这一连串说得她猝不及防,连忙追去:“哎,这东西你拿回去。”

    而那人竟骑上马干脆利落地走了。

    徒留楚鸢拿着这玉佩跟烫手山芋似的,扔也不是,留也不是,呆在原地发愁。

    “这玩意儿可收不得。”

    楚鸢并不知晓,她离开之后。

    百步远处,两棵紧依柳树后,走出两位女子。

    苏兰倾勾起笑意:“公主真是好福气。”

    丫鬟问:“可要告诉魏大人。”

    “不用,”苏兰倾轻笑一声,望着那女子远去的方向,眼眸中划过一丝恨意。

    “似乎有些时日未入宫了,去见见宁邵吧。”

    然而似有些不巧,苏兰倾借着入宫与宁邵公主赏评诗文。

    正走在宫道上,却正遇上从函宫背着书箧走出的齐昀。

    他低垂着头,脸色蜡黄。

    苏兰倾一见,连忙扭头转身,想换条路避开。

    “兰倾姑娘——”

    苏兰倾暗骂一声,只好转身,勉强笑道:“齐公子。”

    那齐昀擦了擦因猛追来的额间汗,向苏兰倾靠近:“兰倾姑娘,没想到竟能在此处见你。”

    也不知这齐昀如今混成了什么摸样,一身汗臭,似几日未曾换洗过衣服似的,难闻的气味扑来,苏兰倾下意识退了一步。

    “有何事?”

    “不知先前给苏姑娘的诗,可有否有助姑娘今日夺魁?”

    苏兰倾连忙扫眼看了四周,确认宫人离得远,应当未曾听见。

    “兰倾不知齐公子再说什么。”苏兰倾想到诗会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丫头抢了风头,更是暗气。

    齐昀痴迷地看着苏兰倾,忍住不伸手向她,即使被她立马侧身避开。

    丫鬟小桃上前一步,挡在苏兰倾身前,柳眉倒竖:“光天化日下,你这是要作甚!”

    齐昀收回手,攥紧捏了捏,垂下头道:“是齐昀没用,配不上兰倾,也帮不上兰倾。今日还被函宫赶出来,也不知道日后还能有何处可安身……

    想到什么,他忽然抬起头,目光灼灼看向苏兰倾:

    “兰倾,听闻苏大人得擢升,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帮我问问可否需要个书童,我什么都可以做的!”

    苏兰倾闻言皱眉,面色冷然,摇了摇头:“抱歉,齐公子,这个忙兰倾帮不了。小桃。”

    小桃接到她的眼色,不情不愿地从袖中拿了十两银子,丢给齐昀:“喏。”

    “齐公子年轻力壮,这些银子能叫公子寻个客栈住一阵过渡。兰倾如今也多困苦,公子莫要嫌弃。日后,也请公子为兰倾名声考量,也莫要再来寻兰倾了。”

    苏兰倾抛下这句话后,带着小桃连忙从另一道宫道离开,前去若羽宫。

    入了宫后,略作寒暄几句,先从今日诗会的事讲起。

    “拔了头筹的是魏玉瑶?”宁邵皱眉,而后轻嗤一声,

    “倒是没想到元禧还能跟魏府妯娌相处这么好,她那刁蛮脾气,也亏得有这种软包子受得了。”

    说到楚鸢作了一句诗。

    宁邵不以为意,“从前在函宫时,她素来是不学无术,太傅讲课时她在课本里夹放话本的人,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怎么可能写得出这样的悲诗,怕就是那魏玉瑶替她做的。”

    “不过,兰倾,你这次输了实在太不应该。”宁邵眸中带了些嘲意。

    苏兰倾也没想到,这回那齐昀的诗稿这么没用,一时更厌烦。

    但她擅长掩饰,面上不显:“兰倾正有要事要禀告公主,不愿公主受欺瞒。”

    而后将柳林中所见场景细致告诉宁邵,宁邵听着,几乎要将手中丝帕拧烂。

    “好你个龚玉珂!难怪,本宫点了头,他倒是推三阻四地来,今日右相本应入宫和母妃商谈,也没来。”宁邵恨得眼睛要喷火,“楚鸢!你连男人都要同我抢吗?一个魏珣还不够你得意的吗?她哪里比得上我,凭什么一个个都爱她!?”

    苏兰倾自然顺着安抚:“宁邵妹妹自然是好的,可就有些人没眼光。公主尊贵无比,没了这个龚少将,定会等到更好的人来配。”

    宁邵这才略微好受些,苏兰倾而后又三言两语,将她脸色又哄好了。

    茶点用了七七八八,苏兰倾入宫拉统一战线的目的也达成,宁邵甚至亲自送她出若羽宫。

    “兰倾。”

    二人出宫门,齐齐被齐昀又下了一跳。

    苏兰倾脱口而出:“你怎么还在这?”话语中的厌烦之气,宁邵听了都侧目。

    齐昀有些委屈,但仍然死缠烂打,将方才的银子双手捧着递回给苏兰倾:“兰倾姑娘,这银子我思来想去,还是不用兰倾姑娘给。我……”

    苏兰倾这下真的被他这死缠烂打,如附骨之蛆似地缠劲惹烦了。

    但顾忌宁邵,仍然要装作大度和善的模样:“不用,能够帮到齐公子便可。兰倾恳求,男女有别,齐公子日后不要再来寻兰倾了。”

    齐昀也没料到宁邵公主也出门来,他知晓她不方便多说,便只好背着书箧离开。

    苏兰倾这下面色的好转,转身给宁邵行礼告退,带着小桃离开。

    而宁邵站在宫门,看着往两方向相背而行的人,若有所思。

    齐昀走出若羽宫前,却又听到背后一声。

    “齐公子。”

    他欣喜回头,见到的却不是苏兰倾,而是个小宫女,眸中的神色又暗淡了下去。

    珠儿微微一笑:“宁邵公主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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