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姝拿到了东西便匆忙返回了宋府,回程路上,夕阳红晕漫天。
“小姐,晚霞红!”
绿茵惊呼道,也怪不得她惊讶,毕竟白日还是阴天,这下倒出了阳霞,且云泽县地处西北,进了冬日便是常雪不断,鲜少有无雪之日,这冬阳就更是罕见了。
宋明姝看着那绚丽夺目、长如游龙的红晕,眼底弥漫着发自内心的笑意,“是个极好的兆头呢!”
绿茵与灵玉皆点头,久雪逢停,年近逢霞,真是个极好的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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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找到了!”
云是提着那价值五千纹银的文房四宝回到宋府别院时,已是第二日深夜十分,赢安城离此足有百十公里,他日夜兼程未曾停歇的赶了回来,差点将马腿都跑折。
他是翻窗进来的,一进来便看到将军正站在书案前似乎正在等着谁。
“将军,您是在等我吗?”云是惊喜望外,他激动的就要拎着东西走过去时,李漼却又一屁股稳稳的坐下了,“不是。”
云是:“……”他有些失落,但随即他想定然是将军害羞,毕竟将军虽然对他与云非颇为严厉,可心底却是对他们十分好的!
这么一来,他也不在乎自己这一路有多不易了。
“将军,您要的文房四宝我找着了,保准比宋家小姐这套只好不差!”
云是急忙忙就要给李漼展示他得之不易的宝贝,丝毫未注意到他家将军脸色从面无表情变得不太好看。
“不必了。”
清冷的声音传来,云是打开那精致螺钿三重匣的动作顿住,回头看向自家将军似乎是在确认自己未曾听错?
“买成多少银钱,去找子夜支取,这东西若是能当便当了,不能当你自己便留着罢。”
李漼一边执笔勾勒着面前跃然于纸上的木兰一边说道。
云是愣了愣,“属下遵命”,他不理解却准备将打开的匣子收起来,李漼无意瞄了一眼却顿了顿,“这东西是哪里买来的?”
“赢安城内一个当铺。”云是停下动作,直起身如实回答着。
“那便先放着吧,多少银两回头让子夜给你。”
李漼淡然的说着,云是点头,一边说道“将军给个信,五千两,我怕祁大人不肯”,他一边将匣子收起来。
……一瞬的沉默,云是刚抬头就被一股力道拍到一旁,他咧嘴一笑,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遭,着重强调了一番他为君之心。
李漼看他一眼,“等着”,说完便取了纸,书信一封给了云是,“另外,让子夜派人查查长姐近日可是有什么难处。”
云是颔首,收起信封,抱着匣子,溜之前他还是没忍住自己的嘴,“您方才站着不是等属下,难不成是在等宋家小姐吗?”
他方前琢磨了不少,多年听书的直觉让他觉着此事绝对不简单。
他说完便一个蹬步从窗户赶忙溜了,他刚溜出窗外还是被骤然外翻的窗棂打了一下,他揉揉被打的腰部,道:“您如此这般冷漠,那宋家小姐可易被吓着!”
下一刻,一根什么东西如利箭般破窗而出,贴着云是的眼眸边划过,直直插入了一旁树杈上,赫然是一根用于赶墨的纤细竹篾片。
云是立马跪下认错,认错话还在回响,人已经跑的没影了。
而房间内的李漼看着被竹篾片刺破的窗纱,陷入了沉默,想了片刻,提笔在纸上写了几句话,拿着后转身开门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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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明姝主仆几人回到宋府时已是暮色大沉,云婆婆早已在大门口四处张望的等着,见到那辆由远及近的马车,忙上前去,见宋明姝出来,这才一颗心松了下来。
“嬷嬷在这等着可是府里有什么事?”宋明姝由云婆婆扶着下了马车后问道。
“无事,就是老婆子心头不稳,便过来等着心也踏实些。”
云婆婆笑着答话,宋明姝知晓她是因宋老五那事又吓着了,便笑了笑由着她去了,“一回府头一个见着嬷嬷,我也心头高兴着,但这降夜寒冷,嬷嬷要等我就吩咐底下丫头备个暖炉,多穿件厚袄子,不然回头冻病了,我定然是责怪自己的。”
云婆婆点头,“老婆子省得。”
宋明姝便也不多说,几人有说有笑的穿了正厅,过了院门,又饶了翠湖假山,这才相继回了自己的住处。
“可真是累煞人。”
宋明姝一回到左院便朝着寝屋而入,直挺挺的摔进柔软舒适的锦被中。
身后跟来的灵玉与绿茵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都无奈一笑,各自有条不紊的收拾着。
灯架上的灯火慢燃着,发出明亮的橘黄暖意,二人收拾完又将宋明姝叫醒,伺候着她洗漱完后这才暗了一瞬。灵玉灭了几根灯芯的,灯光暗了不少,宋明姝早已睡实过去,她替宋明姝掖了掖被角,这才放下床幔,去了外间。
又是一夜无雪的好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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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件事可办的不地道!”
寂静院内,几口大缸中睡莲正开的清艳,正对院门的房屋内,男子勾着腰,压低了声音说着。
女子一身浮光青黑大衫,头上盘着随云半落髻,那一副头面便价值连城,更妄论她从头到尾的首饰。
“我若不这样,还有你何事?”
女子抬眸,望着眼前男子附身而近的面容,淡然一笑,“且不说若是没了我的主意,那宋家丫头恐怕早早便拿到东西了,还用的着我们动手?”
男子想着,抬起头,脸色憋的难看,“那接下来你说怎么办?”
那张还肿青着的脸不是宋老五又是谁?
“虽然上次失手了,可也明白了这丫头目的是何,既然她找人,那么作为宋家长辈,这个人无论是谁,都得是咱们的人。”女子语气不紧不慢的,可话里话外都透着吃人之意。
“哼,你不会是只想着让她嫁给你那怪物儿子吧?你好一人独吞了这偌大肥豚?”
宋老五语气骤然冰冷,肿眯如豆的眼眸带着怀疑的质问,女子却无所谓的模样,“若是不信。你大可去找别的人,你可别忘了宋老大可不是拿你当正经兄弟!”
此话许是说到了宋老五的心坎上,这么多年他为宋老大鞠躬尽瘁,当牛做马,俯首称臣结果却换来他对自己的不断打压,随着宋明姝年纪越大大了,他能明确得感受到宋老大的焦急与浮躁。
他是有些想一人独吞的心!可这份心也不止他一个人有,宋府那泼天富贵,多少人两眼发光得盯着。若不是宋老二早有后手,恐怕那份泼天家资早就被这群人瓜分了个干净!
“说说你的计划罢。”宋老五看着女子,沉思片刻后说道。
女子这才嫣然一笑,她看着年纪不过三十左右,风韵柔媚,妆容艳雅,五官虽算不错却因此刻面色冷厉显得有些难以接近,柔和眉眼中却藏着尖锐锋芒。
宋老五被她一眼瞧着浑身如过筛,他这段时日因宋明姝那件事被宋老大责罚,都已好久未去寻欢了,这下勾得欲望直涌。
可眼前的女子……他一边贪婪的盯着,一边脑海中却在天人交战。
女子看他一眼,发觉了,眼底笑意更深,“时辰不早了,妾身还有事,宋五爷便先请回罢。”
宋老五此刻脸色忿然可他只能按而不发,这个时候还不是他为所谷欠为之时,“那你接下来要如何做?需要我这边配合的就派人通知。”
女子施施然点头,眉眼顺和,“那是自然,若此事成功,还望宋五爷那时能看在妾身所尽微薄之力上帮扶孤儿寡母一把。”
宋老五听了这话,大笑,“那是当然!”只是这笑意中多少带了些不怀好意的企图,他说完,摸了摸肿青脸上的胡须,这才转身离开。
见宋老五走出院门,屋子一旁的隔间中走出一个管事婆子装扮的妇人来,那妇人生得长额宽面,耳窄眼白多下至,显得颇有些严厉凶相!
“夫人,这宋老五可真不是个东西,明晃晃的威压您,瞧他那眼神,呸,下流玩意儿!”
妇人朝着宋老五离开的方向唾骂一顿,她方才从后门回来就看到了宋老五这才转头回来,赫然是那日云非跟踪的妇人!
“他若是不如此废物,我也不会找上他。这宋家剩下的人里头可就他一个合适的。”
女子慢条斯理的理了理手中的丝帕,“先不说这些,让你打听的如何了?”
“老奴都打听清楚了,那宋家孤女估摸着是被宋老五绑架吓着了,这几日基本除去过别院几乎足不出户。”妇人回答。
女子沉思片刻,笑了笑,“吓着了?那你说我是不是该去看看?对了,游陵那边可有信传来?”
“说是见到了大公子人,虽未答应却也未拒绝,说是他会回来与您说清楚。”
妇人低头说着,悄然抬眸忖度着女子神色变化。
“哼”,女子听完果然脸色铁沉,厌恶之情骤然从眼底翻涌而出,“这个家什么时候轮得到他做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