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青辞就开始说话。
“冬鹪鹩的叫声是……”
青辞仿佛特地学了资料似的,他的声音突然贴到许葭耳边一样,用一种模仿鸟叫的嗓音轻轻嘀咕,“叽咿啾,咿啾啾。你听,它是在说随随随随随机吧。”
“你闭嘴。”许葭还裹着毯子,在沙发上没坐直,她昨晚在客厅躺在沙发上玩手机,玩着玩着就睡着了,手机充着电,听了一晚上各种鸟鸣。
眼前那只冬鹪鹩的视频还卡在定格的画面上。她刚被鸟声吵醒,还以为是回到了老家一样,谁知道都是手机里的声音。
这会窗外蝉鸣还没起,老小区树丛间却已有清晨第一声短促又奇妙的鸟叫在重复。
她就说是谁,原来是手机和青辞搞的事情。
手机里的声音继续,那声音像是熟练的点名声,一个节奏一句命令,把人从梦里叫出来。“随、随、随——随、机。”
她把视频戳掉,靠着沙发边懒懒伸个懒腰,阳光从窗口落下来,透着纱窗下来,光斑像一块慢悠悠飘移的网格,还有光落在她额发上,晃晃悠悠闪着光。
“你醒得比鸟还早。”她朝青辞翻了个白眼。
“我是鸟的朋友呀。”青辞笑嘻嘻地飘在她旁边,整个人几乎是盘坐在空中电视机前,“而且今天有任务哦。”
“任务是?”她漫不经心,去摸遥控器。
“把你拉回某一年啊。2001年。”
“上次你说的点名事件?”
“对,那是一个有蘑菇亭子的老小区?这种老小区的楼下还有滑梯跟灌木迷宫,这个记忆碎片和你的回忆一样。” 青辞手指一勾,虚拟照片或者全息投影一样的画面缓缓浮现出来。
只是画面泛黄、光影斑驳,有点像旧录像带里偶然拍到的瞬间。
斑点蘑菇顶下有三张长椅,一只猫蜷在其中一张木椅上,像是在等人。
画面开始晃动,声音也混入进来,鸟叫声一会儿像割麦子的云雀,一会儿又婉转成杜鹃的腔调。
“别再让我听这些声音了,听到这些鸟叫,就知道自己熬穿了。” 许葭直接捂住耳朵,一脸我不听我不听的样子。
“熬夜也没事。”青辞歪头,“不是人类经常这样吗?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不要不要,这让我听着只想好好睡觉!” 许葭翻身拿毯子盖住自己。
“ 好吧,那就直接开始这一次的情绪模拟吧。” 青辞打了个响指,窗外忽然变得不一样了。(1
………
清晨六点五十,老式小区的红砖楼下传来收音机的声音,“哼哼哈兮……快使用双节棍,哼哼哈兮……”
有人把收音机挂在窗边,开得特别响,可能是让上班的人清醒,也可能只是家里少年太迷周杰伦。
楼下还有个小贩拖着车叫卖:“卖米酒——卖米酒嘞——” 隔的时间还不到半小时,是另一个推着小推车的老爷爷,“磨剪子嘞锵菜刀——”
许葭再一次听到这些声音的时候,就知道又一次的情绪模拟开始了,耳边持续传来声音。
风扇转动的吱呀声、炒蛋的刺啦下锅的声音、还有凉水瓶倒进搪瓷杯的咕噜咕噜,全都像某段儿时记忆的开机画面。
她叹口气。
“青辞,你说,我能不能吃完这顿饭?”
“ 哦!还没到点上课,”青辞的声音在耳畔轻快响起,“你没发现,你不是自己吗?这一次不一样,你是主视角进入了哦,嗯… 第一视角?”
许葭发现了,但是她现在对后面会发生的事情感到有些担心,只是这种情绪她也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这份情绪模拟本来就有的。
许葭记得自己小时候其实也对点名的事情感到紧张,紧张来源于,如果她不在那个场景里,就好像会被这个世界遗忘。
楼下有小孩的声音,许葭走过去,一个穿着海魂衫的小学生,拎着布袋或网兜在站牌边集合,注意到许葭探头出来,连忙喊她赶紧吃饭下来。
“陈明,快下来!”
小区楼栋外就是个花园,花园里有藤架长廊,阳光从缝隙里落下,可以看到藤蔓还带露水,因为会有隐隐约约的光闪烁着。
许葭现在在想,原来这个情绪模拟的主人公叫陈明。
许葭很快下楼,她穿着校服站在长廊尽头,她脚边是一摊淡淡的水迹,好像是谁从这走过,从藤蔓上撞下来的前日雨水。
她抬头,石柱爬满藤蔓,老旧混凝土开出斑驳的裂纹。两边的水泥长椅上,坐着昏昏欲睡的孩子,有的捧着早餐包子,有的还没把头发梳好,耷拉着头。
藤架遮住了半边天,光线透下来,形成奇异的格子纹路。
“陈明。”有人喊她。
她循声望去,是那辆熟悉的黄皮小巴停在路口。司机是个胖胖的中年人,穿着泛白背心,拿着点名本站在车门边,好像是司机在喊她?
但今天有点奇怪,点名不是在车上进行,而是在上车前就开始了。
“来,排好队。”司机拉长嗓子喊,“今天是特殊点名日!”
许葭站到了队伍最后。前面的小朋友一个个被叫到名字后,要往车门旁一个小小的白板上写自己昨晚的梦。
每个孩子上车前都要被点一次名字。
“陈明。”
“在。”
许葭听见那时自己软软的童音。
“周茗茗。”
“在。”
她走上前,捏着粉笔,歪歪扭扭地写下几个字:“我梦见老师变成了一棵树。”
轮到另一个男生,他迟疑了下,低声说:“我忘了。”
“忘了也要写。”司机面无表情地说。
于是他在白板上写下:“我没有梦。”
司机点了点头:“记住了。”
许葭心里有点紧张。
她还没想好要写什么。她又没梦见什么……
轮到她的时候,她走上前,看见白板上那些小朋友写下的梦一个接一个:“我在雪地里捡到一只猫,猫说它是我爷爷。”“我考试没写名字,全班都不认识我。”“我梦见今天会点错一个名字,然后那个人就会……”
那一句没写完,后面的人就把它擦了,许葭接过粉笔,犹豫了几秒,在空白处写下四个字:“我没梦。”
司机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嘴角似乎动了一下,像是在笑,又像在记号。
她刚收回手,就听见司机念下一位名字。
“丁一凡。”
队伍里没动静。
司机又念了一遍,“丁一凡……”
所有人都转头看向队伍尽头,阳光洒进来,微微晃眼,那里空无一人。
没有人回应。
“丁一凡,不在。”
司机把点名本翻过去,低头写了什么,抬头时神情古怪地咕哝一句:“今日缺席:1。”
空气像被抽空了一瞬。
许葭怔怔地回头,觉得身后那一格阳光里的空位,好像确实本该站着什么人。
她低声问旁边的小朋友:“丁一凡是谁?”
那孩子看着她,小声说:“你忘了?他昨天还坐在你旁边啊。”
许葭一愣。
“不是……昨天我坐窗边,旁边没人。”
“那你就是下一个啦。”那孩子语气轻巧,反而让人觉得一阵凉意顺着脊背攀上来。
车门吱呀打开了,大家一个个往上走。
上车前,每个人都被贴了一个圆形的小标签在手背上,像是超市里标价用的红点贴纸,但上面写着名字,有的写着清醒,有的写着模糊,还有一个女孩的写着正在忘记。
轮到许葭时,司机犹豫了一下,把一个贴纸递给她,低声说:“你的是借宿者。”
“……什么意思?”她还没来得及问完,那贴纸就被按到了她手上。
“我们这个班车的点名,是不能错的。”司机笑了一下,“你可要记得你自己,是不是该坐这辆车的。”
许葭走进车厢,发现整辆车的窗帘都是拉上的,阳光进不来。
她的座位在倒数第二排,窗边有点发霉的棉垫,空气里是泡沫塑料和书包的气味。
她伸手摸了一下那张借宿者贴纸,发现它不只是标签,它在微微发热。
青辞的声音忽然从她耳边响起,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你现在,还记得丁一凡长什么样子吗?”
许葭屏住呼吸,她忽然有种很强烈的直觉,如果今天点错了谁的名字,就会被顶替掉。而那辆班车,也许每天都在进行这样的替换。
车门自动关上了,那一刻,许葭下意识看了一眼手表,指针在滴答走着,却莫名地卡顿了一拍,就像磁带轻微跳针。
车厢像个密闭的小剧场。
孩子们坐得整整齐齐,像是有人事先排过位置。每张座椅后背都贴了标签。
许葭的那张写着:【陈明、借宿者、记忆度:41】
她坐下后,身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今天回来可能是补点名日。”斜前排的一个孩子小声嘟囔,“昨天少点了一个人。”
“是丁一凡吗?”有个小女孩歪着头问,“可昨天明明有人跟他讲话的,我记得我借了他一支笔。”
“你借的是谁的笔,你还记得吗?”
“……我不记得了。”
话音一落,那女孩手上的标签忽然掉下来,像是被无形的风吹落,飘落到地上。
她下意识要捡,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说:“捡起来也没用了,掉了就是掉了。”
她手悬在半空,不敢动了。
许葭心跳有点快。
她感觉这节车厢像一个不稳定的空间,谁的记忆度变低了,谁就会变得模糊;而一旦模糊太久,就会像丁一凡那样被忘掉。
她试图和青辞对话。
“……我会不会也被点错,然后忘了自己?”
青辞顿了下:“你有模拟权限,暂时不会被记忆替换。但建议不要过度参与角色互动。”
许葭咬住下唇,低头看自己手背上的标签。
借宿者这三个字闪了一下。
………
放学回程的路上也有一样的点名活动。
“来,点名游戏开始。”
司机按了一个按钮,车前方小喇叭响起电流声,广播里传来孩子的声音,像是用录音带放出来的:“到的请应声,错的请纠正。”
“黄起。”
“到!”
“周茗茗。”
“到!”
“孔维。”
没有人应答。
全车安静下来。
孔维这个名字,在名单上本不该存在。可它出现在广播中时,声音坚定,仿佛这个人本来就该在。
许葭忍不住回头看。
她身后一排确实空着,但一个空位的记忆度从“?”变成了【记忆度:08】,像是有某种力量在唤醒它。
青辞在那一瞬低声说:“……你们忘了谁,就会忘了谁真的来过。”
这句话像钉子一样,钉进许葭脑子里。她忽然觉得脖子发凉。手边贴纸轻轻震动了一下,那是青辞发出的警示。
“空位就是丁一凡?” 许葭忍不住问青辞。
“不确定,但有可能。”
“那怎么办?”
青辞低笑一声:“所以我才提醒你不要入戏太深。”
点名继续。
“丁一凡。”
没人回应。
“丁一凡?”
车厢又陷入一阵安静。
所有孩子都开始东张西望,似乎记得这个名字,又不确定那人该坐哪儿。
“你坐过他旁边吗?”一个男孩问另一个。
“没有吧?”
“昨天我记得有他来……”
“他昨天不是请假吗?”
“……可谁请的假你记得吗?”
没人能回答。
广播里传来擦带的沙沙声,司机把点名册翻到最后一页,念出一句:“记忆误差达到临界,将启用回忆播报。”
整车灯光一闪。
前方的电视屏幕自动亮起,黑白雪花点抖动几秒,画面出现是昨天的车厢录影。
画面中,确实有个戴着蓝色帽子的男孩站在角落,他背着书包,嘴巴微张,却没有声音。他想说到,但像是声音被封进了喉咙。
他站在那里,像是被某种遗忘的力量锢住。
许葭看得出神。
那一瞬,她感觉到有什么从视频画面中透出,看向她这边。
丁一凡是他。
他好像看见她了。
她忽然低下头,心跳如鼓。
广播里再次传来一串名字。
“许葭。”
她猛然抬头,脑袋一片空白:“到!”
那一瞬,她的名字后方借宿者突然消失了。
青辞的声音在耳边很轻地说:“你用本名介入了点名规则,现在被标记为内置角色。”
“……什么意思?”
“就是你,可能被记忆了。”
许葭顿住。
下一次点名,她的名字,可能就不是例外了。
也许明天,那张座位上坐着的她,会变成别人记忆中的另一个人。
当广播再次响起许葭这个名字时,她眼前的光忽然模糊了一瞬。
不是失焦,也不是光晕,是那种仿佛窗帘忽然被人拉了一道缝、现实被轻轻推开了一角的感觉。
她闭上眼,再睁开,已经不在车厢里。
“这里是……?”
她站在一间小屋后院,土砖砌的小墙,灶台冒着一点热气,天井里晾着一串串香囊,风一吹,香味混着晒干的花瓣灰扑面而来。
天井角落有个摇摇晃晃的小木柜,柜顶摆着一个老式广播喇叭。
她记得这个地方。
这是她小时候曾在姥姥在老家的村里的平房,有屋子有院子还有各种晾晒的花…
确切地说,是梦里反复出现过的版本,香味浓得不真实。
阳光明得像是滤镜打过,柜子和门帘的角落都冒着一点点漫画化的线条。
“这不是真的记忆吧。”她喃喃。
“不是。”青辞回答,“这是磁带情绪模拟下构造的梦境碎片之一,现在你进入的是这个情绪模拟中你记忆中的安全场所。”
“……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怕你提前醒来。”青辞故意用笑着的语气说,“你太清醒就跳出去了,又要回去重新开始情绪模拟了。”
“ 你的意思是说,我被这个情绪模拟记住了,我会被留下来吗?”
“可能会,但我肯定不会让你有危险。”
知道自己安全,许葭就很有兴趣转转这里,许葭踩着砖缝往屋后走。
后院的砖缝里,草长得像剪过一样整齐,花瓶里插着纸糊的桃花。
她走到小木柜边,手下意识摸了摸干花,往前走看到了发现了一本泛黄的册子。
“是……点名册?”
她翻开第一页,果然写着秋季学期班车点名登记,下方是一排排熟悉的名字:黄起、周茗茗、赵越、林欣……
但很快,她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车上,点名从最初重新开始,这一次完全没有丁一凡的名字了。
“丁一凡……”她低声念出,“名字呢?”
但是册子还在她手里,许葭饭翻看着册子上依然没有丁一凡的名字,但她翻到末页,才看到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写在最后空白页:“我也想被点到一次。可是如果没人喊我名字,我是不是就真的没来过?”
字迹像是一个孩子写的,力道轻,却一笔一划认真。
页脚被揉皱,仿佛曾经有人用力攥过它。
许葭站在原地没动。
“他其实知道自己在被遗忘。”许葭心里这样想着,觉得自己没猜错。青辞的声音柔下来一点:“对。但他以为,只要不打扰大家,就能被重新记起。”
“所以他没喊。”
“他在等。”
“……等谁喊?”
“也许等的是你。”
许葭没有再说话。
她蹲下来,从地上拾起一支铅笔,用力写下那缺失的一行:【丁一凡、记忆度:00】
就在笔尖落下那一瞬,广播喇叭里忽然发出低音的一声。接着,一道缓慢、清晰的声音响起:“丁一凡……到。”
声音不是她的。
而是一个孩子的声音,像是在梦里录好的磁带,在此刻被解封。
许葭抬起头。
空气像是被蒸汽包裹了一样温暖,阳光从屋檐洒下,刚好落在那页重新写好的点名册上。
那一刻,她觉得她不是补全了什么。
而是终于有人听见了。
广播的声音仍在继续播放,像是一种告别的方式。
许葭低声问青辞:“现在……他会回来吗?”
青辞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道:“你记得了他,他就不会彻底被忘记。对于某些模拟来说,记得,是最重要的事。”
许葭忽然鼻子一酸。
她站起身,车上的窗户打开,有香气飘进来,许葭深吸了一口桂花香气,脑中像是有什么从深处轻轻飘上来。
那是多年前早起坐车的秋天,一次秋游的路上,许葭记得那是相互占座、还会被抢有橘子的早晨,或许这种玩闹就是一种记住,一种陪伴,也是一种遗忘。
………
广播声很旧,也很轻:“今天是星期三,气温略有下降,请注意保暖。出发前请确认人数,广播点名开始 ”
“林欣。”
“到”
“刘翔飞。”
“到”
“陈明。”
“到。”
“丁一凡。”
……
没有人回答。
这一瞬的沉默,却像在梦里击中了什么。许葭下意识地想开口,但耳边传来另一个声音。
童声的,带着午睡后刚醒的黏糯感:“我也在”
一直躲在什么背后的那个人,终于从梦的深处伸出手来,想要回应一次点名。
耳边广播的结尾,响起一个甜甜的童声:“你忘了谁的名字,就会忘了谁的存在。但也记得谁喊过你名字,就会永远记得你曾经在。”
然后,广播声淡了。
她眼前的一切都开始退潮般消失,像一块被风吹散的灰白帆布,从记忆背面慢慢撤去。
许葭知道自己醒了,等她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靠在客厅沙发上。电视机是黑的,茶几上放着之前吃了一半的红豆蛋黄酥。
青辞蹲在地毯边,看着空中新一页的他人寄页,上面写了很多的文字,注意到许葭醒了,看着她说,“这一页挺短的,但完成度不错。”
他顿了下,歪着头看她:“你还想再听一次广播点名吗?我可以帮你做个重播。”
“不用了。”许葭揉了揉眼睛,“我记住了就好。”
青辞点头:“确实,不是每个人都会被记住。”
他一边说,而后继续问这新的问题,“这个页的标注名是?”
许葭想了想,说:“就叫《被点到的人》吧。”
“好名字。”
青辞唇角微弯,把他人寄页的记录页推入归档。许葭看到那张页角隐隐透光,似乎保留了什么尚未散尽的模拟余温。
她问:“你说,他现在在哪儿?”
“哪个他?”
“丁一凡,或者陈明。”
青辞抬头看她,眼神意外地认真。
“如果是作为磁带寄主,陈明的记忆片段已经稳定封存,随时可以再次模拟。如果是作为现实中那个孩子,他可能早就忘了自己被遗忘过。”
许葭静静听完,没有立刻回答,她站起身,走向冰箱,拿出昨天剩的一瓶奶茶。
“你不觉得这种情绪……其实很适合做公益广告吗?”
“哪种?”
“就是……你喊我名字,我就回应你那种。”
“许葭。”青辞忽然认真地喊了一声。
她一愣:“干嘛?”
“我在试试这个逻辑,你回应我了,就代表你记住我了。” 她笑出来了,抿着奶茶边走边说:“你已经是我不可或缺的模拟器了,还担心被忘啊?”
“我是模拟器,但我也有心。”
“别闹。”
“我是认真的。你回应我一次,就多了一份亲密。”
“我现在撤回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啦,已经被我记录了。”
“……你就不能正经点。”
“我从不不正经。”青辞摊手,一脸我就不改的样子。
笑闹之后,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阳光穿过百叶窗,一道道斜斜地照在客厅地板上。
许葭忽然觉得胸口有点微热的空洞被悄悄填上了一角。是她喊出了那个被跳过的名字,是她听到了那个躲在角落的应答,而她自己,也在这个过程中,再一次确认了自己的存在。
她确实点到了别人,而有人,也在点她的名字。虽然被点的不是她的真名字,只是说到真名字,许葭感到害怕,为什么会在情绪模拟里被人叫自己的本名呢?
………
窗外传来快递车的声音,门铃“叮”一声。
青辞抬头:“你订的点心到了。”
“……我没订啊?”
“那可能是我订的。”他抬手点了点自己脑门,“我想着这个口味很好吃,给你点一份。”
许葭摇头,又忍不住笑,她打开门,门外放着一个包装精致的蛋糕盒,打开写着许葭,每日开心哦!
她往身后看去,青辞坐在沙发上,笑着朝她挥手:“我喊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