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禁

    “陛下,她们还在宫里各处翻找,就差把整个皇宫翻过来了。”

    黄三一边为姜昭梳洗,一边说着刚问来的消息,语气十分不满。

    “随她们去吧。”

    姜昭神情漠然,显然对此没什么兴趣。

    没多久,她反而说起另一件事。

    “黄三,朕是不是和天底下所有的帝王一样,冷血无情,自私自利。”

    姜昭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突然开口。

    “陛下为何问这个?”黄三梳理的手一顿。

    她很快想到什么,表情立刻变得恼怒。

    “是哪个腌臜子在背后嚼舌根让陛下听了去?真是没了心肺的东西!要是让仆知道了,定要把她的舌头都拔了!”

    黄三真情实感地怒骂着,嘴巴像机关枪一样突突,仿若被嚼舌根的是她自己。

    姜昭无奈地瞟了她一眼。

    “我就说了一句,你看看你。你也该收收你的脾气了。”

    “赏罚分明,你平常也不要做得太过份了。”

    姜星小小警告了一下,心里却知道她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真让她动手她比谁都还要心软。

    黄三表情骄傲,没有一丝害怕。

    “有陛下在,仆便是脾气再大,只要不大过天,没人敢说仆一句不是。”

    “不过陛下说的话,仆总是要听的。”

    听着这句熟悉的话,姜昭眼中又浮现出那张和她相似又不尽相同的脸。

    早知道,就不罚她禁足了。她要是想知道就告诉她呗。

    不过是一些个传了百年的老旧物件罢了,哪里犯得着让她受这些委屈。

    现下倒好,也不知还能不能再见上一面了。

    姜星想到这叹了口气。

    她看向故作骄矜的黄三,亲昵地点了她一眼。

    “你这张油嘴滑舌的嘴啊,惯会讨巧卖乖。”

    黄三一听就急了,忙否认道。

    “陛下这话可就冤枉仆了!仆可从没有说半句假话。”

    “要仆说呀,陛下就是全天下最最心善的人。那群得了益还在背后嚼舌根的贱仆子不是没心肺,是什么?”

    “呵呵,我,仁慈?”

    姜昭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突然笑出声来。

    黄三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陛下是天上地下最仁德的大善人。”

    她谈起前一段时间登元节发生的事作为例证。

    “除了陛下,还有谁会在意我们这群贱仆的性命呢?陛下甚至不忍仆等自伤。”

    姜昭沉默着,没有说话。

    黄三继续举例,对大小之事如数家珍。

    “天授五年,黄州大旱,陛下三夜未眠;

    六年,袁州大水,陛下殚精竭虑,昼夜不歇,险些伤了圣体;

    十年梧州饥荒,陛下更是亲作表率,节衣缩食……

    当今百姓有哪个不称颂陛下恩德,感戴圣主仁心?”

    “陛下作为天下君母,既忧心朝政国事,还心系百姓,今我大姜有陛下是我姜朝百姓之福,天下之幸!”

    姜昭还是沉默着,心里却不合时宜地冒出一个反驳的念头。

    但如果她们知道我做了什么,还会感谢我吗?

    她想到楼榆那天说的话,那双眼里闪过一丝怯懦。

    她定了定心神,没好气地白了一眼黄三。

    “好了好了,把你这张巧舌如簧的嘴留给哪个貌美的小郎吧。天天说这些,你没说腻我都听腻了。”

    “仆说真心话怎么会腻呢?”

    黄三笑着,帮姜昭把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好,带上发冠。

    “不必这么正式,反正现下也没人看得见。”

    姜昭看着镜子里端正的自己,推开发冠,撇过眼去。

    黄三满脸不赞同。

    “陛下看得见,仆也看得见。”

    “只要看见如天人般的陛下呐,仆就打心眼里欢喜。”

    姜昭笑骂了一句。

    “你这刁仆胆子是愈发大了,现下反倒敢拿我作乐子了?”

    “哎呦呦,仆哪敢啊!”

    黄三立刻哀求着讨饶,话语轻松,眉眼间还带着一丝笑意。

    “……”

    沉默了一会,姜昭笑得轻松,像是在拉家常。

    “如果我见不到楚王了,黄三,你要帮我好好看着她。”

    黄三猝不及防,听到这句话恨不得整个人跳起来。

    “陛下说的这是什么话,快呸呸呸!”

    姜昭却没管她,眉目轻松,开始替黄三安排。

    “朕记得,你在宫外还有个弟弟。你在宫中这段时间也积累了不少财富,趁着我还能支配私库,你从里面拿点值钱的东西走吧。出宫以后,和你弟弟一起好好过日子。”

    见姜昭的话语不似作假,黄三才猛地惶恐地跪到地上,趴下的身子透出一股浓浓的悲伤。

    “陛下!”

    “我给阿星留了一封信,你到时候记得帮我转交给她。顺便告诉她,我不在乎她夫郎是不是沉迷工匠了。我的阿星比我厉害,她说得对,国事无小事,便是小如工匠也是大事。”

    “记得叮嘱她,以后行事不要再那么张狂了。以后没有我护着,不要老是和大臣对着干,起码做做表面工夫,背后怎么样都没关系。”

    “陛下——”

    听着越发像是交代后事的话,黄三忍不住再次哭喊一声,话音里带着制止。

    姜星听着这好似号丧的哭声,心里一阵烦躁。

    她转过身,毫不客气地斥骂。

    “别喊了,你这刁仆,我说的话都记下来没有。”

    “回陛下,都记下来了。”

    黄三止住哭啼,伸手抹了把脸,把脸上溢满的眼泪抹去,却怎么也抹不干净。

    “别哭了!哭什么,我还没死呢!”

    见她这幅没出息的模样,姜昭脸上露出一丝嫌弃,她拿过手边的巾帕扔到黄三怀里。

    “这是陛下的仆怎能——”

    黄三哭着,但还是记得礼数,双手把那块帕子捧在手里不敢动作。

    “让你用你就用!”

    一道毫不客气的声音响起,黄三于是委委屈屈地用巾帕把自己的脸擦干净。

    “哭完了就起来吧,看着就烦。”姜昭看了她一眼,撇开眼没好气地说道。

    黄三先是把手帕珍重地收进怀里,才弓腰站起身。

    “怎么,还要收回去当传家宝啊?”

    看着她的动作,姜昭挑起眉,调侃了一句。

    黄三无比郑重地收好帕子,一本正经地说道:

    “便是当传世珍宝也是足的。”

    “你这滑头。”姜昭笑骂着,佯踹了她一脚。

    “下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了。”

    “唯。”

    黄三躬身小步退下,在殿外候着。

    她摸了摸自己胸口处的巾帕,眼里闪过一丝挣扎与痛惜。

    *

    已经过去了三天,整个宫殿都快要被手下人翻遍,没有找到关于钥匙的半分蛛丝马迹。

    楼榆周身被低气压环绕,来往仆从忍不住绕道而行,生怕自己触了眉头。

    姜昭久不露面,朝中那一个个人精迟早起疑。

    再说姜星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胆子……保不准真敢无诏便带兵“救驾”。

    时间紧迫。

    想到这里,楼榆脸色黑沉,终是忍不住临时改了脚步,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楼榆黑沉着脸,周身的气势摄得周围人不敢靠近一步,在跨进殿门前又恢复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她调整好情绪,闲庭散步般跨入大殿,和姜昭打招呼时像是和老朋友碰面。

    “三日未见,不知陛下近来可好?”

    踱步走入殿中,楼榆随手拿起一个名贵的摆件在手里把玩。和姜昭说话时甚至没有往床榻上看一眼。

    殿门开着,殿外凛冽的寒风吹进殿里。

    她裹紧身上的大氅,装模做样地打了个寒颤。

    “真冷啊。”

    她看了眼正中央的熏炉,灰暗,冰冷,没有丝毫亮光。

    “人呢?!人都死哪去了,暖炉灭了都不知道补!”

    楼榆看起来愤怒极了,四处转身训斥周围的侍从。

    侍从头低垂着,慌乱地跪趴在原地,但没一个人敢动弹。

    “没听见吗?还不快去补上!”

    直到楼榆身后的侍从走上前小声呵斥,一动不动像块木头的侍从才终于爬起,在大殿内走动。

    没一会,暗了三天的熏炉终于重新亮起火光。

    上一秒还满脸愤怒的楼榆这会儿又变回正常。

    她随手把价值连城的摆件扔在一旁,四处打量着正准备坐下。

    身后一个机灵的太监立刻端上一个肚里燃着明火的暖凳,殷勤地放在她身后。

    楼榆十分满意,无比自然地坐下。

    好似这地方不是皇宫而是自家庭院。

    “唉,天冷了,这些个偷奸耍滑的仆从就容易偷懒,陛下没被冻着吧。”

    她裹了裹身上的大氅,一脸关切地看着床榻上缩成一团的人。

    姜昭蜷缩在床边,唇色苍白,脸颊两处却泛着突兀的潮红。

    她眼神迷离,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里衣,本该在床榻上的被褥此时却不知所踪。

    似是感受到温暖,姜昭眨了眨眼,终于从床榻上爬起。

    她扶着手边的柱子,艰难站起身。

    光着脚,脚步一轻一重地朝着正中央的暖炉走去,轻飘飘地好似下一秒就能被殿外吹来的风刮倒。

    “不知陛下考虑得如何?若是改主意了记得随时和臣说一声。”

    楼榆翘起二郎腿,手撑在下巴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姜昭没有浪费一丝力气在她身上。

    她走到大殿最中间的暖炉旁,身体前倾,整个人近乎贴在熏炉上,接触的皮肤都差点被烫伤。

    等好似被冻僵的血液重新流动起来以后,她才离开暖炉,缓步走到桌前。

    姜昭伸手,拿起桌上空空如也的茶壶,面向侍从。

    往日眼力见十足的侍从此时低头垂眉,恍若未闻,没有一个人敢动弹。

    长时间滴水未进,姜昭的嘴唇皱皱巴巴浮起一层死皮,喉咙干涩得就连吞咽都带起一阵刺痛。

    她也没有开口,省着力气倚在桌旁,顶着往日的威势和她们僵持着。

    “都瞎了吗?没看到陛下要喝水吗?”

    楼榆不善的声音传来,远处的小侍这才快步上前。

    她小心拿走姜昭手上的茶壶,从始至终不敢看她一眼。

    过了一会。

    姜昭终于如愿喝到水,恨不得把茶壶对着嘴直接灌进喉道里。

    但她只是扶着桌椅,缓缓靠坐在椅背上。

    她拿起茶壶把茶杯斟满,一杯一杯地品尝着,仿若人间甘冽。

    “既然陛下有力气了,不妨和臣讨论讨论秘库之事。”

    “钥匙在哪。”

    楼榆终于问出了口,脸上的笑意一瞬间消失不见,脸色阴沉地看着眼前闲适自洽的姜昭。

    姜昭还是没有要理会她的打算。

    楼榆终于耐心告罄,正要发作,殿外突然跑进一个侍从。

    她慌张地跑到楼榆身旁,不知说了什么,楼榆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否定的话语一瞬间就要脱口而出,看了一眼边上悠闲自在的人又生生止住。

    楼榆瞪着眼前的侍从,眼里带着质疑和怒火。

    侍从则百口莫辩般,无比慌张地摇摇头。

    两人就这么在姜昭面前打起了哑谜。

    这时,专注于倒水的姜昭才终于开口。

    她注视着从壶嘴里缓缓注入杯中的汩汩流水,神情淡然。

    “阿星要到了?”

新书推荐: [咒术回战]大家都是我的翅膀哟 [BTS]你那么美好 [韩娱]年糕店的女儿-从48开始 红毛被迫济世救人 我在惊悚游戏中艰难求生 猝死的我丢掉幻想,准备逃生[无限流] 队友在六维游戏里carry全场,而我sorry全场 始乱终弃死敌前任后 全皇室都跟我穿越了[古穿今] 再渡长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