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的几天,李桉然忍不住去想:
他又不要她了。
一旦冒出这个念头,她就立刻去含冰块,情绪的反复让她只能勉强坚持上班,各种极端的侵入性思维不断攻占她的大脑,让她在给客人化妆时都忍不住流泪。
她坚持下来了,尽管极端情绪会冒出头来,但她现在不会因为亲密关系的缺失去疯狂地寻找填补。
以前的各种暧昧和网恋关系早就彻底断联了,她不再疯狂地需要男人对她的渴求,来证明自己的价值。也明白了男人和她发生关系,并不代表她得到了所谓的感情。
精神类药物的减少,让她必须靠自控能力驾驭情绪。
当突然想哭的时候,李桉然会去问自己,现在为什么要哭,是什么原因,这个原因是否应该让她发泄情绪。
等她发觉自己只是因为太想念C而想要哭泣时,就会告诉自己,不可以哭,情绪可以跟其他人相关联,但最终由自己把控。
他会回来,没有不要她。
到了中期,李桉然每日上下班,跟团队去参加婚礼,正常工作。
后期,李桉然的情绪堆积到了一个峰值,精神状态已经不适合工作,她请了假,数着日子等C回来。
直到第93天一早,男友C拧动钥匙打开了门锁。
李桉然安睡在两个人的床上,苏醒时眼前摆着一团花束,里面有粉玫瑰和百合,清新沁润。
外间是男友C忙碌着做饭的声音。
这一刻,她再次忍不住流眼泪,是因为感动。
过去的事情,李桉然因外力缺失了痛苦的记忆,现在只有眼前这个男人融入她生活里的点点滴滴。
“我对你,是心软比心动更多。桉然,你不用担心我会离开,即便是过去遇到了那样一个在感情里非黑即白的你,我也坚持下来了,你在一点一点变好,以后会越来越好。”
不可否认的是,李桉然以前做过现在回想起来让她本人都匪夷所思的事情,她知道自己做错,也改好了很多,但她始终不敢向男友坦白一切,她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但她离不开这段感情,只好隐瞒,他们开始像普通的情侣一样在一起生活。
就在她以为一切都会变好的时候,变故横生,李桉然遇到了男友B,在他和新娘的婚礼上。
B穿着黑色的西装,眉间一道竖着的疤痕,“是你?”
李桉然假装没认出他,“你认识我?”
“你在KTV里混的时候,我在外面的哥们还去玩过,你这就忘了?”
这算得上是她人生中最不堪的经历,她从未提起,甚至是害怕被人知道。
“你认错人了,我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
有的人就是轴,心也很黑,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而偏偏B就是这样的人,“你等着,我让我那些哥们发几张当年的照片过来,你以为不承认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当年的话一语成谶,她为了隐瞒住过去的事,成了B的情妇,他们家庭里的小三。她当然知道这不对,但B威胁她敢不顺从就把这些照片发给她的家人朋友。
“你当年抛下我就跑,想过还会被我抓住吗?”B把人搂在怀里摩挲,看似温情,实则像把人缠绕,吐着信子的蛇,很危险。
“现在说过去的事还有什么意义?你和我这种见不得人的关系,我也不指望你能在我身上多花什么心思。反正你现在大小也是个网红,应该不希望因为自己的私生活被扒出来,骂个狗血淋头。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断了这种关系?再也不要见面了。”
“断了?”B掰着他的下巴逼视着她的眼睛,“我哪句话里说过我要跟你断了,我喜欢你啊,怎么可能再把你放走。”
“你的喜欢只不过是说说。当年我那么拦着你,你根本理都不理我,恨不得把人打死,还把我推开了,没意思,你的心里就只有你自己。”
“所以你就扔下我走了?你口口声声说对我一心一意,不也转头就去卖了吗,你现在还有哪里拿得出手?”
谁都不是善男信女,两个人开始了这段关系之后除了发生关系就是语言上的互相折磨。在李桉然看来,跟他做这种事压根不算什么,稀松平常。
但她必须在他身上要点东西出来。
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是C生病了,很严重的肾病,需要做透析,但更好的方法是配型换肾,看着C日渐消瘦下去的样子,她心痛极了。
她去做了配型,如果说前半生命运都在跟她开玩笑,这还是第一次,她终于如愿以偿,配型成功了,再观察治疗一段时间就可以做手术。
这段期间,B每次来找她,她都要想方设法在对方的口袋里掏出钱来,多则几万,少则值钱的首饰,全部被她变现拿去给C治病。
为了C,她花光了所有积蓄,甘之如饴。
C不知道给他捐肾的人就是李桉然,手术前躺在病床上那段日子已经苍白憔悴的不像话,病痛会折磨人,尤其生理上的更甚。
他那样一个总是温和待人的人,也会因为自己的病痛而大发脾气,李桉然为了不让自己的计划出现意外,减少了来照顾他的次数,总归他还有家人相伴,她放心。
术后,反馈的治疗效果很成功。
李桉然的身体也需要住院恢复一阵,目的达到,她没有再和B有联系,任他是去给她的家人或者寥寥无几的熟人发去她过去在KTV里的照片,还是满世界的找她,她都无所谓了,本来再跟他在一起,就是为了圈他的钱。
李桉然住院恢复的这一段时间比生命中的任何一个阶段都更加平静,她没有再想要回去男友C身边,而是和他一样,留下了一封信后,离开了这座城市。
“给C: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你应该已经恢复健康了吧,祝贺你。我很感谢有你陪伴的这段日子,但是我隐瞒了你太多事,没有办法再心安理得地继续留在你身边。
我没有家,是父母离婚了,又重新组建了家庭,谁都不愿意要我,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害怕被抛弃,像个沙包一样被他们丢来丢去。
你离开后的那段时间,我去了歌厅陪酒,做了很多错事,就算现在告诉了你,我的内心也非常煎熬。
我不会再回来打扰你了,我希望你能找到一个能让你心动的人,和她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李桉然。”
独自一人的生活总归还是不好过,很难以忍受,但李桉然感觉自己解脱了,她身体里的一部分永远留在了C的身上,不仅仅是器官,还有一整颗心。
有所失,却有所得,她现在已经不再拼了命地追逐虚无缥缈的感情,而是专注于自己的感受,今天开不开心,今天有没有吃到想要吃的美食…诸如此类。
她来到了陌生的城市重新开始,这里的旅游业很发达,大街小巷全是出租古装的店铺,她学得的化妆技巧再次成功获得一家老板的青睐。
自此,她成为了一家古装店的化妆师,店主人是个女老板,洒脱随性,每个月不定期来店里看看,其他时候都是留她自己在店里给客人化妆和搭配衣服,时间一长,看她能力不错,就放心地把店里的业务交给了她。
旅游旺季,李桉然一天要不停歇地给客人化妆,客人都对她的技术十分满意,一来二去,客源越来越多,她也忙得脚不沾地,日子充实。
B的出现,再次打破了现实的安稳。他和他的老婆共同经营着网络的视频账号,粉丝数百万,两个人这一次来,是探店这里的古城,同时,制作旅行Vlog。
李桉然对当时的新娘没有太深的印象了,但B不是陌生人,她一眼认出了他,但是店里没有别人,她躲不掉。只一面之缘,新娘对她也毫无印象。
“老公,你看这家店怎么样?”
B的眼神定格在李桉然的身上,转瞬即收,他举着录像设备,“就这里吧。转了几家店,就这家的衣服样式多,老婆,你去挑一挑,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好!老板,有没有适合我的衣服推荐啊。”
B开始举着相机在店里转,眼神琢磨。
李桉然忽视掉这个存在感极强的人,尽职地做她的店员,“美女,你个子高挑,试试我们这里的明制吧,感兴趣的话,还可以单独付费,我来根据服装给您设计妆容。”
“价格多少?”
李桉然报了价格,对方欣然应允。
选了一套青色的明制,李桉然在化妆镜前给她化妆。她的工具齐全,女人不时就要问上一句,这个粉饼是什么牌子,那个眼影是哪里买的…
李桉然本着服务行业要微笑面对顾客,她一一解答。化完妆后,B借口也要挑一件衣服化妆,和他老婆配一套,让她先出去逛一逛,找了团队里的助理给她拍照录像,自己单独留了下来。
那段见不得光的关系,李桉然不想被他老婆发觉异样,只好看他到底想做什么,这个人阴魂不散的程度,大概是上辈子李桉然杀了他灭口,不然不至于总是突然出来打搅她的生活。
一次又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