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000年,林知桦出生了。
家里有爷爷和奶奶两位老人。
这里是北方一个闭塞的小山村。
家庭条件不好,林知桦的父母在结婚后为了挣钱养家,先后出去打工了,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回来。
家里只有爷爷有着一台诺基亚,平时可以用来打电话,沟通外界。
这个家里的环境实在太差,红色砖瓦房,外屋是黄土地,一扫尘土飞扬,里屋是青石板地砖。父母结婚的时候,为了东西两间主屋看起来还过得去,爷爷给婚房那一间用上了光滑的地板砖来装修。
这个房子冬天冷,夏天不够凉快,下雨下得急了,屋里还会漏雨,生活环境可以说是相当不尽人意。
爷爷奶奶身子骨还算硬朗,春天的时候,会去地里面种上玉米,除草施肥,到了夏天,奶奶在家里种点平时吃的菜,爷爷每天都会去村子里的山上刨药材,村子里有收药材的人家,刨回来的药材拿去卖了,挣回十几块钱。
秋天丰收时,收回玉米棒,囤上一个冬,打成玉米粒再卖出去,又是一笔支撑着一年生活的收入。
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可是这里没有水,山上的资源也非常有限,再加上交通不方便,开不了什么厂子,穷苦得看不到日子的出路。
尽管如此,这个村子已经是邻近几个村子最大的地方了,有小诊所,有小学,还有一个乡村卫生所。
林知桦的家离小学不远,走路三分钟就能到,这里的小学也很破旧,前后三排房子,有着幼儿园和一到四年级的学生。
幼儿园的小娃娃们在最后一排平房里,一二年级的学生和老师们的办公室在第二排房子里,三四年级的学生在第三排房子里,第二排和三排的房子的尽头就是学校的台阶和铁大门。
三年级,林知桦和一个男孩子做同桌,每天的零花钱只有五毛或一块的她,还要因为同桌的“威胁”去给他买零食。
这件事她谁也没说,因为并不懂这是受了欺负,而且男孩子的成绩很好,她还能沾沾光抄个作业。
她的数学实在算不上好,有一次因为做的练习题全错,被老师留在了学校要求做对才能回家。
结果是学校里的人都走光了,她也没有做完这些题目,数学老师看着不开窍的她很是烦躁,要她明天找来家长谈话。
林知桦很害怕,她什么都怕,怕大人的冷脸,怕老师的训斥,怕同学们的排挤和欺负,而且,尽管遭遇了这些,也没人能来给她撑腰,爸妈不在家,爷爷奶奶照顾着家里的一切,她是孤单又愁苦的孩子。
家里的饭点不一定,只要人到齐了就吃饭,爷爷在山上还没有回来,趴在柜子上写作业的林知桦,想着要怎么跟奶奶说老师找家长这件事。
写完了作业还能看一会家里的旧电视,有了一点甜头,好像难过就少了一些,旧电视的画面是黑白的,而且要拧动按钮才能换台,她最喜欢看动画了。
没一会,爷爷回来了,林知桦接了干净的水给爷爷洗手。
林知桦不认得这些药材,但知道这些可以换来钱,很是宝贝。
“还得是我大孙女,知道爷爷回来了还给爷爷接水。”
林知桦得了夸奖,别提多开心了。
可这样的开心总有结束的时候。
“奶奶,老师找家长去学校。”她知道这不是什么光鲜的事,埋头吃饭,不敢抬头。
奶奶留着露出脖子的短发,因为肾病而常年水肿的脸庞并没有流露出不愉快的情绪,只是有点紧张地问她,“你干啥了,老师为啥找家长。”
“我数学题老是做不对,有的还做不出来,老师把我留在学校,让我明天找家长去见她。”
“没事,不是打架了就行,学习不好咱就好好学。可不能跟人家打架,打坏了咱赔不起。”
“嗯,我知道。”
隔天是奶奶陪她去了学校,办公室里有着其他的老师,奶奶领着她在办公室里站着,听老师说她的学习情况和成绩,奶奶不懂,一叠声地说着:麻烦老师了。
临走前,还专门拿给了老师一筐家里的鸡蛋。
奶奶不懂什么是教育,辛苦操劳了一辈子的奶奶只知道干活做饭,操持好家里。
也正因为如此,奶奶并不看重成绩,从来不会因为林知桦的成绩好与不好就责备她。
“好好学,知桦,不管花多少钱,奶奶都供你上学,你看后院那个人家的老大,人家考上了大学,出去上班了,都能给家里挣钱了,有出息了谁都夸奖。”
林知桦不知道什么是大学,但她知道奶奶给予了她厚望。
四年级的时候,林知桦得到了人生当中的第一张奖状,是个优秀奖,她特别高兴,拿回来之后就给爷爷奶奶展示。
“真好,我大孙女真有出息。”
说着,老人拿着薄薄的奖状在墙壁上找位置,“这张奖状就贴在这,知桦,你好好学,以后这一面墙都是给你的。”
林知桦看着那一面灰土墙,心里满是暖意,人的成长和进步需要一个契机,爷爷奶奶的期望就是最大的鼓励。
此后,林知桦经常拿奖状,有时候还有学校奖励的本子和笔,她收获了很多。
到了五年级,学校里的一部分人突然兴起了“处对象”的热潮,三两个凑在一起,说着她压根听不懂的东西。
林知桦没有手机,家里更没有电脑,但是有的同学家里富裕,他们会浏览网上的信息,还会互相交换□□号码,会说着很多很多林知桦不知道的事。
林知桦知道自己落伍了,她不是一个时髦的人,她的家庭不允许她时髦,但她并不羡慕,仍然专心学习。
可是学习态度有了,学习资源是一点没有的,加上一个懵懂还不开悟的她在结业考试中考出了并不优异的成绩,因为家里条件不好,不论成绩如何,她都只能去附近镇上的初中上学。
这一年,爸妈回来了,带回来了比她小五岁的弟弟。
爸妈和弟弟睡在一起,她和爷爷奶奶睡在一起。
到了开学的日子,她去镇子上的初中寄宿了,不熟悉周边环境,从来没有走出过这个村子的林知桦第一次来到了镇子上,镇子不大,只有一间很大的卫生所和学校显得还算像样。
寄宿的生活起初很难受,寝室是八人寝,只有一个同学和她同一个村,其他人都不认识,而且她不会交朋友,最感兴趣的事还是抱着书本学习。
最难过的是,常年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让她养成了五点钟就起的生物钟,醒过来了就有尿意,她睡在上铺,为了不吵醒其他人,蹑手蹑脚的下床想去厕所。
寝室楼里的厕所不开放,因为宿管只有阿姨一个人,她有着管理宿舍的最大权限,她不开厕所门,就可以不用打扫,省去很多事。
无奈,再不出去恐怕就只能在裤子里解决了,她只好硬着头皮去找宿管阿姨,宿管阿姨被她叫醒时,一脸的不痛快。
“阿姨,我想上个厕所。”
左右看了看,她说,“就你自己一个人不行,外面黢黑,不安全。你先回去吧,一会就打起床铃了。”
可她实在是憋不住了,就上楼找来了同村的女同学,陪她一下,女同学也在睡梦中,但还是大发善心陪她出来了。
生物钟的力量很强大,接连几天她都早早地醒过来,然后下楼去上厕所,宿管阿姨都快认识她了。
这还不是生活上最大的压力,住宿的时间有五天,林知桦从来不洗头发,她的头发太长了,上小学起就一直没有剪,六年之久,已经及腰长了,不好打理。
可是回到家里,因为条件仍有限,加上父母都觉得没有洗澡的必要,家里仍然没有洗澡的地方。
同学们反感她脏兮兮的,给她取着奇怪的外号,里面不乏小学和她同班好几年的同学,他们毫不顾忌地散发着恶意,就像第一次认识她一样。
实在是不堪忍受,她剪掉了长发,这一次,几乎像一个假小子了,没有人顾及她的意愿,因为头发剪得越短,卖的钱越多,可以卖好几百。
林知桦小小年纪,就已经给父母挣钱了。除了头发太短,毛刺一样很扎手,没有其他事能让她难过。
她毕竟是个女孩子,总归是爱美的。
整个初中阶段,她还是觉得学习最重要,从小的耳濡目染让她明白,只有学习才是唯一的出路。
她曾考过年级第二,也曾因为涂错了答题卡的数字而一分没有,但是亲身经历这些事才能够长教训,此后,她再也没有涂错过一次答题卡,这件事深深刻在她的脑海里,不敢忘,不能忘。
棋错一着,满盘皆废。
初二这一年发生了一件让她印象深刻的事,一个小学同学的意外去世。
据说是家里的电热毯着火,活活把人烧死了,印象当中死去的同学是一个很恬静文雅的女孩,新学期开学,却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后来听消息灵通的奶奶说,这个女同学和同村的一个早就去世的傻小子配了阴婚。
“阴婚啊,这男方也是要给女方钱的。几百块吧…”
林知桦更加努力学习了,除了学习,她看不到任何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