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过敏

    贝言的视线冷得彻骨。

    顾知宜一贯严谨的衬衣领口,在今早松着一颗袖扣,于是轻易窥见他侧颈,包括其上的咬痕。

    咬痕深重,齿印淤着星星点点的红。

    顾知宜闻言向那侧不以为意垂了眼,“过敏。”

    ?

    贝言尝试压住窝火,一看他左脸还贴了个不明所以的创可贴,火气腾地破了口:

    “你出个差回来给我整个这个?联姻期间面见神秘对象是吧?”

    她气笑一声,点点桌面,“好得很。”

    这话出来,小纯躬身歪头一连喵喵叫了好几声,她闭目缓气伸手摸猫。

    “你咬的。”顾知宜平淡掷出这句,端瓷盘起身,大概是吃完了早饭,走进洗碗台。

    沉静之下,微妙地,‘你’字被念得很特别。

    ……?

    正冷脸搜索离婚程序的贝言被迫一愣。

    离婚申请表姓名栏那块还闪着光标。

    空气凝固两秒。

    “……我什么时候咬的?”

    流水哗地涌入洗碗台,可等落在浅色瓷盘上却像软绵的沫。

    顾知宜抬头看她,贝言目光跟上等待他作答,可顾知宜安静看了眼餐桌上的盘子,浅淡肯定道:“递过来。”

    贝言想发句号。

    她干脆连盘子带人一起过去,靠在洗碗台旁边,吃顾知宜买的圣女果。

    吃到第二颗,一只手从旁边冷静将圣女果端走,贝言没得吃了,答案随之落下。

    “生日咬的。”

    对话又一次卡住,好半天贝言才应声,听起来慎重不解——

    “…哪年生日?”

    信息量太沉,像一块冰忽然坠进胃里。

    于是水声关闭,洗好的圣女果放在她手边。

    “昨天。”

    瓷盘‘咔’地落入沥水架,顾知宜跟着那响声抬起眼眸,“除此之外,还有哪年生日咬过吗?”

    贝言轻微蹙眉。

    他这话像抽屉猛地合上,把过往的触碰严丝合缝地锁了进去,直接磨平它的存在,再也不提。

    顾知宜很静,像无法叩响的潭,潭底沉着那块冰。

    贝言盯着他,捏起的圣女果在指间不做任何停留,直接放回去,“行。”

    圣女果在手边滚落几圈。

    “不清楚昨天的情况,但多谢你。”贝言直起身,拍了拍身上发现还穿着他的外套,便直接拉开,“衣服还你。”

    她很平静,每个动作处处压制着冷意,却还是像裹了火。

    “不要紧。”顾知宜半垂着眼睫勾头为圣女果覆保鲜膜,没有抬头,“挂在衣架上就好。”

    白色外套草率地撞在沙发上。

    贝言不再吃饭,很快换好衣服出来,包一背,找了副墨镜戴上,临出门侧头问:“要我和去年一样写张支票给你吗?”

    像是不够解气,她冷笑出声,“今年还是一千万吗顾组长。”

    她不信顾知宜平静冷淡,要将这话削成冰锥寸寸推入他心底。

    可顾知宜长睫掀起,保鲜膜在手里捏出细碎声响,神色貌似不变,“你昨晚喝多了,今天最好还是叫司机。”

    贝言二话不说抬手旋开门出去。

    她前脚离开,空气跟着抽离,双海嘉园1603里仿佛蒙了尘,小纯孤单喵喵叫着,被一把捞起。

    小纯的鼻尖贴上那人眼睫,猫毛被潮湿吸上去一些,小纯探头去看。

    他捂住猫猫的眼睛,喉结滚动,“…陪我去上班吧今天。”

    小纯的四肢从他手臂间露出一条,软趴趴晃了晃,喵了喵不是很情愿。

    他指节蹭蹭它的脑袋,“等开会你就赖在我身上,我是老板,没人会说你。”

    “喵。”

    …

    贝言和安琪在公司选本,安琪则在一边忙于联系群友四处打听昨晚@1122猫猫桃心的直播间里进了个铁桶僵尸的事。

    贝言听得云里雾里,索性忙工作,决定到凌晨再回去,今天一整天不想看到顾知宜。

    但哥哥临时叫回家喝新茶,无法推掉。

    到家看到堂妹也来了,贝言伸手捏了捏堂妹的脸,没使劲。直至看到某人瞬间冷了脸。

    纪禾西从她身后搭上她肩膀,看了她两眼,又远远看向默然喝茶的顾知宜。脸上还贴着创可贴。

    “哟,准备离呢?”他一贯嘴碎。

    贝言没接话,给煮茶的贝序打下手,顾知宜冷静解开袖扣,在附近帮忙,俩人像是不认识。

    贝言沉默倒茶,面前五个茶盏,她给顾知宜那杯到了茶末梢最苦最涩口的那部分,面无表情。

    而后无声拉开椅子坐到顾知宜斜对面。

    那是最远的位置,从前他俩漠视对方时碰到避不开宴会就总这么坐。

    一个人选好位置坐定下去,另一个人就选与之相对的最远的位置,一般是斜对面最长的那条线。

    这样几何落座简直成了无言规定。

    现在又上演一遍。

    小堂妹目睹全程埋头打字,贝言将脑袋凑过去,看着这姑娘将一堆感叹号和问号发给她之后歪头开口,“我就坐在你旁边。”

    “咳咳咳!!”

    小堂妹甚至规律地咳出了□□消息通知的声音。

    贝言点开□□。

    堂妹:「six…你俩结婚这么久了居然还是这个状态。」

    堂妹:「老姐,你当时选小顾哥哥总不能是为了再离个婚羞辱人家吧?」

    堂妹:「能说吗,其实我在你俩CP超话里已经是大粉了,别让我输的这么彻底好吗?」

    纪禾西舒气一声,落坐在她俩身旁,小堂妹钝钝探头,“禾西哥好!”

    “欸!”纪禾西笑着伸手过去摸她脑袋,“比我之前见你的时候长的高了!”

    小堂妹哈了一声:“之前我们才刚见过!”

    “是,毕竟我总来找你姐嘛。”纪禾西端起这杯沏好的茶,边说边朝左侧举了举。

    对方一道目光缓缓割过来,为怀里的猫顺毛,没动,指节搭在杯沿,目光幽沉冷冽。

    三秒。

    对方略微倾杯,杯底碰在桌面一声轻响。

    妥帖完美,但隐隐不像是在回应礼节。

    纪禾西收回目光,撑着脑袋笑眯眯问小堂妹:“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吃的牛奶糖吗?”

    贝言看他一眼,不懂他。

    小堂妹趴在桌子上:“你总说那是给我姐的,每次我想要都费劲。”

    纪禾西刮了刮她鼻子:“你姐高中那时候低血糖,我背她跑了好几次医务室,不备上怎么能行呢?”

    刚说完这个,他就迅速接上一个高中时候的事情,这样大概说了四五回。

    “还有我当时高中的时候去的你家,跟着贝贝去的——”

    椅子拉动。

    几人抬头,见顾知宜起身到茶室帮行动不便的贝序收整台面,他怀里的小纯一跃钻起来玩。

    纪禾西这才停了停,正喝茶,趴在桌上的小堂妹皱巴着脸开了口,“禾西哥,你是我拆家吗?”

    纪禾西:“嗯?”

    贝言喝着茶投去一眼。

    小堂妹摘下耳机,脸颊柔软,“小顾哥哥面前你一直提只有我们三个知道的事,并不礼貌。”

    纪禾西眨两下眼,贝言灌茶下去。

    “而且。”这网瘾少女撑着下巴坐起来,“小顾哥哥认识我姐比你还要早,他要是说了和我姐初中同校的那些事——你会哭吗。”

    纪禾西笑了,“当然不会,那些都陈芝麻烂谷子,他有当下的吗。”

    说完灌了好些茶,一口气。

    小堂妹摊手,带着耳机去和猫猫玩。

    茶香缕缕,雾色飘渺。

    贝言拍照发微博,试图凑够九张。

    “顾知宜脸上那创可贴是什么情况?”纪禾西问。

    “不知道。”贝言编辑图片顺序,“搞不懂。”

    贝言也疑问这事。

    她腕间手环安静闪着绿色呼吸灯,纪禾西收回目光:

    “贝言,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和他离婚?”

    贝言听完他的话,正要开口面前忽然窜进个人。

    是小堂妹一手抱猫,一手提着个银质颈环,抿唇问贝言,“姐,这个在猫包里,可小纯为什么带不上?”

    ……这?

    贝言接过颈环研究,犹疑拧眉,纪禾西同样也是。

    轮椅声在身后响起,贝言回头去看。

    顾知宜推着贝序出茶室,眸光望过来,触及到她手中银色后步伐轻微一滞,而后移开眸光,只看左。

    他停顿也就半妙,但贝言捕捉了个完全。

    小堂妹和纪禾西打量了半天,嘀咕着:“这不像是猫带的,倒像是……”

    “我的。”

    冷淡声音堵住后半句。

    纪禾西与小堂妹愣愣抬头,是贝言,说话时抱着双臂只淡淡看右。

    “我给猫买的,买错尺寸了。”

    “你这。”纪禾西含笑推了推她,忽然注意到顾知宜的位置——

    不是原座,是他的对面。

    纪禾西眉梢稍挑,捏着茶杯随意扫去,却在视线触及对方领口时蓦地一僵。

    顾知宜的领口掉了颗扣,锁骨上方一道暗红痕跡半隐在阴影里,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碾过。

    是齿痕。

    纪禾西喉结一紧,立刻联想到这东西与贝言有无关系。

    对方恰在此时挑眸看他,眸底静而死寂,空气凝滞。

    随后对方指节一勾,倾杯向他。

    瓷杯杯沿折射出一道冷弧,犹如刀剑出鞘的那瞬反光。

    纪禾西默了很久,手腕歪了歪杯。

    不算回礼。

    -

    [2点17分。凌晨。]

    :所以猫你今晚就粘蝴蝶结??

    :我要抽台词栏目啊!

    :不高兴吗猫?

    :显而易见吧T^T

    :哥昨天的铁桶僵尸修好了没?

    :脖子!

    :今天还能看到猫猫主人吗?

    :脖子是吻痕吗!

    :蝴蝶结做好之后,用在哪里?

    :其实好想知道猫和猫猫主人是怎么相处

    微小的蝴蝶结粘好诞生,桌上足足大约有几千个,每个都像一朵小米粒花。

    顾知宜在挑选追加的宝石,做这些时长睫垂下一片冷漠暗色,瞥了眼弹幕,“做好之后,可以粘在颈环。”

    顾知宜忽然想起什么,关掉平板页面,眯着眼稍稍坐直舒展脊背,“各位,我去找个东西。”

    主播淡淡拉开门去找东西,然后直播弹幕依旧,他没有暂停。他认为不会费时,因为他记得它的位置。

    今天回家后,贝言把她放在小纯的玩具架上。

    踏进小纯房间,漆黑一片,唯有左边角落低处亮着一点暗光,仿佛电力不足。

    但那光正好处在玩具架里,像个标记,意外指引了顾知宜。

    走过去才看清那是小纯最喜欢的星星灯,一拍就亮。

    顾知宜弯腰找到颈环,拿着这星星灯直起身,光芒暗暗的。

    “——所以果然是你的。”

    黑暗中突然传来谁平静话音,顾知宜没什么大反应,略一垂目。

    有人自漆黑走近,沉没他这片小小暗光里,倚在他身边书架上。

    “顾知宜。”贝言揣着双手,每一句都还残留着今早的冷意,“颈环是做主播要用的道具吗?ASMR要用到这道具?你以后做的是正经主播吗?”

    “当然。”顾知宜掀开眼帘,脸转向她,等她抛出尖锐问题。

    可贝言瞳孔滞住,缓缓眯眼将顾知宜那张漂亮冰冷的脸打量几遍,忽然吐出二字,“说谎。”

    短暂凝滞,对方蹙起眉压睫盯她,“你已经知道我在做主播——”

    贝言一步逼近,指尖虚点在对方眼尾——

    那里,一枚玫色印章痕迹在暗光中泛着幽微的荧光,恰好与他左眼尾那颗淡痣相对。

    「贝言 · 1123」

    她的生日应援印章,此刻正印在顾知宜的眼尾。

    于是顾知宜的脸上,印着她的名字,犹如标记。

    “顾知宜,我应援印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出差去做我生日应援了顾知宜?嗯顾知宜?”贝言歪头盯他,语气和陪小纯时开始近似。

    “出差路过。”声音哑得不像话。

    “不信。”贝言话顶话,背过手靠近一步,眼前这堵肩背轻微绷紧。

    已然太近。

    近到贝言挨近某人苦咖啡气味,近到双方躲不开对方的呼吸气息,想回避只能屏息,可没人先低头。

    于是当下很难不生出一些索吻的歧义。

    贝言默默上手拽住眼前的领带,就像一年前在酒店走廊时那样。

    顾知宜睫毛垂下,阴影盖住了眸色,像在等待审判降临,看她一眼,“做什么。”

    连字节的发音都振动着空气里的歧义氛围。

    太烫。

    领带被绞紧。

    “又要咬我?”

    顾知宜缓缓敛眸,语气冷静,让人止不住怀疑是纵容。

    贝言:“这回不是。”

    顾知宜垂目看她,静了静,低头侧耳听她说她想说的话。

    然后,一缕呼吸吹进他耳朵,烫得仿佛五脏六腑都开始感觉到痛意。

    于是地动山摇,顾知宜呼吸停住,像精密仪器卡进了一粒沙。

    “看来真的对我过敏,连呼吸都过敏。”贝言悠然撤出距离,吹了口气赢下这局,淡淡回房间休息,“印章不好洗,我明天帮你问问。”

    走出去想起忘记询问颈环的事情,她平静想了想,也不要紧。

    因为安排得太刻意了顾知宜,还有那双默然观察她反应的眼睛……都太明显了。

    贝言默默关上卧室门。

    腿环也好,颈环也好,都是顾知宜拆解给她的预告函——

    就像一只猫一点点试探着把水杯推下桌去,每往桌沿推一下,都会观察主人的反应。

    顾知宜刻意丢出这些,是想引导她发现什么呢?发现…一场针对她的诱钓……?

    …

    顾知宜接连开会,贝言忙着拍杂志,工作横在中间,微信发得最多的是句号和‘1’。

    顾知宜:「今天回家吗?要做饭吗?」

    贝言:「不回,收工晚。」

    顾知宜:「。」

    她托腮看着顾知宜发来的句号,思考这人的句号瘾是什么时候被她传染的。

    “贝贝!说是先不拍你这场了,咱们能走了!”

    贝言说行,下班收拾东西坐上车回家,习惯性点开热搜。

    翻了翻,没什么意思。

    她托着脑袋指尖滑到上升区,一条热搜赫然映入眼帘——

    #顶流联姻对象疑是午夜人气主播#

    嚯!

    贝言愣了愣。

    这谁?吃个瓜先。

    于是指尖就这么一点,进入热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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