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些，他像是突然脱力，没有了站着的力气，随意地坐在了五条悟身侧。
“我从来都没想和你争。”
“嗯，我知道。”
“从很早以前，那个时候我还不喜欢曈、也许是不知道我喜欢曈吧。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觉得，曈如果开了窍，她会喜欢的一定是你，也只有你。”
听到这样的话，五条悟一定会很得意地笑出声。
但他只是在脸上勾起了个浅浅的笑，继续安静听着夏油杰的话。
“事实就像我想的那样，她果然喜欢你、你们之间一直有着别人插不进去的特殊磁场，也许这也算是命中注定。毕竟一般人不可能有那种在婴儿时期就被对方救下的缘分。”
“以前啊，我还偷偷埋怨过。悟，你知道我埋怨什么吗？”
五条悟大概知道，但他摇了摇头。
“曈看着我的时候，我就觉得她的世界里只有我一个人。那眼神太可怕了，无比专注无比认真，仿佛带着铺天盖地的爱意。她不想我一个人孤独，不忍我受罪，她可以献祭自己的理想来让我不再孤单一个人。”
“看着她的眼睛时，我总会产生妄想，总觉得她会不会也是喜欢我的呢。但当她看到你和硝子时，这份唯一便会被打破。”
“我埋怨的是，她的眼里明晃晃的只有我，但又不只有我。”
只有我的那双眼让我爱上她，不只有我的那双眼让我甚至不敢产生丝毫争夺之意。
“也许是我想错了吧，我看着月亮时，世界上就只有一个月亮。但月亮看着我时...月亮又没有眼睛，月亮不会看我的。”
“但曈有眼睛，她看向你的每一刻都真真切切。”
五条悟的话，一字一字，深深刻进夏油杰隐隐发痛的心。
夏油杰很无奈地笑了，视线从月亮转移到了五条悟身上。
“理子说的对，我们是世界上最神奇的情敌。”
“不，你是我唯一的挚友。”
“是啊，唯一的挚友啊...悟，我真的很羡慕你，好像没有什么事情困得住你。”
五条悟浑不在意地笑笑，又随意地顺势躺倒在了地上。
“这就是最强的美丽姿态啦~~~但是呢——”
“‘最强’本身可能就是一种诅咒吧？肩负一切，不能停下。”
夏油杰亲眼见过那位平行世界的五条悟，此时他很认同五条悟的话。
那个悟，太累了、他把自己压榨到了极致。
他有些不懂平行世界的自己，怎么会忍心让悟一个人面对一切。
“你是最强没错，但是悟，你还记得当初和理子说的话吗？世界不会因为少了任何一个人而停止转动。”
“嗯，记得啦。”
“要一直记得，在未来也不要忘记。”
“噗，真不知道那个平行世界的我是什么样子，竟然会让你们都这么担心。”
说着，他动作灵敏地坐起身，“不过放心，我不会抛弃同伴，这是我一生的承诺。”
“与之相对的，你们也要努力追上我啊，我可不想一直孤独的挂在天上。”
“嗯，会的。”
两人之间的空气静默流转着，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安静了许久，直到夏油杰的手机震动声响起。
掏出手机关闭掉提前定好的闹钟，夏油杰率先站起身，又拉起躺在地上的五条悟。
“到时间了，要准备去祭神了。”
家主的继任仪式繁琐，祭神是今天的第一件事，告知高天诸神新家主的继位。后面还要再去北野天满宫参拜五条家的祖先道真公。进行完了这些才会是礼宴宾客，昭告天下五条家主的更迭。
顺着夏油杰的力气站起身，五条悟跟没有骨头似的，又把自己挂到了夏油杰身上，借着他的力气站着。
正当夏油杰想要把五条悟推开时，听到他含着正色的声音响在耳边。
“杰，你不会因为这件事而躲着我们吧？”
“不会，我也很在意我们的友情啊，怎么可能做这种事。”之前那次，只是一时犯了迷糊。
五条悟满意地笑了，松开夏油杰自己站直了身体，率先迈步向房间外走去。
“曈——硝子——我们要去祭神了！”
大声呼唤完两人，他又低着声音抱怨道：“真是的，继任家主还要去祭神、麻烦死了吧。”
那头十月樱的树下，两人听到五条悟的呼唤，齐齐转身向他走了过来。
天边有了微微的亮光，方便五条悟此时更清晰地看到卫宫曈的脸。
她笑得很开心，看来是与硝子聊了什么开心的事情。
太好了，他们四个还是他们四个。
“悟，我们跟着你一起去拜神吗？这不太好吧，不是五条家的内部活动吗？”
“怎么不好，你们可是答应了要陪着我的，不许跑！”
几人对视了一眼，点点头应下了五条悟的要求。
他们都不是什么特别讲规矩的人，既然五条悟希望他们一起陪着，那就一起去吧。
接下来家入硝子动作很利索的帮卫宫曈重新整理好和服，又把她散乱了些的头发重新梳好用发簪固定。
很快，现任的五条家主亲自来接五条悟了。
一进五条悟的院子就见四人并肩站在院中，他也不意外，直接招呼着四人一起去祭神。
“今天会很忙碌啊，你们四位早上有用过餐吗？”
卫宫曈摇头，“还没有，我们刚收拾好时间就快到了。”
“那先带你们去吃饭吧，要在家里吃还是去外面吃？”
卫宫曈自然是想去外面吃，但是今天是大日子，跑到外面吃饭未免也太给大家添麻烦了。
正当她在脑海中搜寻着怎么跟身居高位的长辈说话时，五条悟的出声把她从水火中拯救了出来。
“我们去吃荞麦面吧，京都这边的荞麦面和东京不太一样，你们可以尝尝。”
五条家主也没意见，从善如流地点点头，“那你们先去吃饭，一个小时内解决完毕，然后我们直接在神社外集合。”
五条悟点点头，率先带着几人向五条宅外走去。
直到走远，卫宫曈还有些发愣。
这种大日子还能这么轻松地外出去吃早餐啊？
见她表情犯傻，五条悟嗤笑一声，捏了捏她的脸颊。
“你自己总脑补那么多大家族的规矩干什么？我从小想做什么大家都是顺着我的，吃个饭而已，这也算是值得提出来的事情吗？”
被他捏着很不自在，卫宫曈嘟囔着吐槽道：“窝怎么资道，泥萌家会这么自由嘛——”
她被捏着脸的时候说话都不清楚，比平时还要可爱。
想着，五条悟脸上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住，顶不住卫宫曈的视线攻击，他有些心虚地帮她揉了揉脸颊。
“所以说你直接嫁给我也没什么事啦，都是我说了算的、他们也不能强迫你做什么。”
他的直白闹得卫宫曈红了脸，很不自在地跑去挽着家入硝子，只当没听到他的话。
“干嘛不理我嘛——你可是我女朋友欸~为什么要一直抱着其他女人！渣女！”
“五条悟！你再敢继续说很快就要没有女朋友了！”
就在四人的闹腾之下，很快解决掉了早餐。接着在五条家司机的带领下，四人乘车到了神社山脚下。
一下车卫宫曈便被眼前的阵势吓到，山脚下站满了五条家的人，他们个个衣着隆重，整齐排列着。众人在最中间留出了一条三人见宽的小道，小道的尽头是五条家主，见到五条悟，笑着朝他招了招手。其余人一见五条悟下车便齐齐弯下腰行礼、站在五条悟身侧，与他一齐受了这些礼的卫宫曈顿时倍感压力深大，往旁边挪了几步。
她一直知道五条家在咒术界的地位很高底蕴也深厚，但是没有想到五条家还有这么这么多她没见过的人。
夏油杰压低了声音向她解释道：“我们待过的那是五条主家，此外还有分家、他们大概就是分家的人。今天是五条家最重要的日子，他们自然是都得参与的。”
“好厉害啊...”
直到此刻，卫宫曈才深刻意识到了平时那个和他们打打闹闹的幼稚鬼五条悟，还真是了不得的富家少爷。不对、今天之后都不再是富家少爷了，变成富家老爷了？
“别走神了曈。”家入硝子不动声色地拉了一下卫宫曈的衣袖，提醒她。
“嗯嗯，我知道啦。”
五条悟这时候倒是很有派头，轻轻颔首回应了众人的行礼，率先迈步向着五条家主走去。
刚走了两步，他又顿下脚步，回头看向三人，眼中含义很明显。
‘你们怎么不跟上？’
这......哪怕是从来没学过什么礼仪规矩的卫宫曈都知道这时候不是他们三个能掺和的场合了。
见三人不为所动，五条悟干脆又回身一手一个拉着卫宫曈和家入硝子，迈着大步向前走去。
“杰，跟上。”
不像两个女生那般拘谨，夏油杰倒是对眼前场景适应良好，悠悠然然地跟上了五条悟的脚步。
一路上感受着无数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卫宫曈压力深重，有些紧张地捏紧了五条悟握着自己的那只手。
“悟...”
“前几天不是还要当家主夫人吗，怎么这点场面就害怕。”
五条家的规矩极好，即使山脚下站满了人也没有人在这时候发出多余的声音，所以当五条悟不加掩饰的话脱口而出后、卫宫曈明显感觉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呈几倍的增长。
好尴尬！
他怎么就这样把话说出来了！
五条家众人的视线刺得卫宫曈头皮发麻，又不能表现，只能极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
余光瞥到卫宫曈绷紧的下巴，五条悟不加掩饰地笑出了声。
还好这段路不算很长，很快四人来到了五条家主身前，卫宫曈悄悄松了口气。
五条家主淡淡看了几人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叮嘱五条悟道：“悟，今天是大日子，一会儿要好好拜神。”
虽然出身封建世家，但五条悟一向不信神，也不拜神。每次来神社，别人或是跪拜，或是恭恭敬敬的双手合十，只有五条悟是无所谓地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其他人拜神。对于他来说，能配合着来神社已经是十分给面子了。
这么多年五条家主也早就习惯了五条悟的行事方式，但今天是五条悟的继任日子，还是需要告知一下神明的。
“老头，你如果觉得祈求神明就能保佑五条世代永昌，那我应该也不用去当什么家主了。”
他淡淡说了这么一句，就垂下了头专心捏着卫宫曈的手指玩。
见状，五条家主默默叹了口气，在心底暗暗向神明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