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秋季运动会即将开始，往年的这个时候，陈雁云基本不会报项。

    “大学霸，有没有兴趣报名参加运动会啊，今年参加单项的老班都会给奖励哦～”赵航宇直接将报名表铺在她的桌面上，挡住了她的作业本。

    于霏霏刚才正趴着睡觉、被他的声音吵醒，有些发懵地看了过去。陈雁云有些无语，瞥了他一眼，却见他笑得正欢。

    “赵航宇，请问你可以有点边界感吗？”陈雁云忍无可忍。

    赵航宇第一次被她这样直接地回怼、顿时有些尴尬，他干笑了两声，将报名表从她桌子上拿开。

    何佳欣转了过来，好奇地问他，“有什么奖励啊？”

    赵航宇回答道：“哦，老班说了，如果获得名次、就奖励一顿大餐，我估计嘛...就是一张美食餐券；至于其他参与的人呢，就是一些小礼品什么的～”

    何佳欣看向陈雁云道：“雁子，咱们报名一个人少、简单的项目吧！”

    陈雁云点点头，抬眼看向尴尬的赵航宇，“可以给我看一眼具体项目吗？”

    “哦，可以，给——”赵航宇把宣传表递给她。

    思索了片刻，陈雁云又伸手接过报名表，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而在最上面第三行，她看见了蒋子枫的报项——1500米，3000米，还有两个接力。

    “雁子，你报了什么？”

    陈雁云将报名表递给她，“报了400米。”

    ”有什么说法吗？”

    陈雁云耸耸肩，“距离既不是太短也不是太长，输了也不会太难看。”

    “但我跑步实在不行，报个跳高算了，跳不过去就可以下场了，哈哈！”何佳欣心满意足地将自己的名字填了上去。

    填完后，她转头问于霏霏，“霏霏你要报什么？”

    于霏霏摇摇头，“我不想参加，小礼物而已，不要就不要了。”

    说完后，她又趴在桌子上继续睡觉。

    送走赵航宇，陈雁云神色复杂地看着何佳欣。

    “怎么了雁子？”

    “唉，何佳欣，你会后悔的。”陈雁云叹着气拍了拍她的肩膀，祝她好运。

    陈雁云永远都不会忘记自己初中时被迫参加跳高比赛的场景，固定易观察的项目、滑稽可笑的动作、周围人的哄笑...那种场面尴尬至极。

    ————

    到了运动会的那两天，全校师生都搬着板凳围坐在操场的围栏外，不在参赛时间的同学需要不断地写加油稿。

    陈雁云一口气写了十份，然后就开始做自己的事情，操场上发令枪的响声一次又一次地激起她的心跳。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快看快看，到我们班接力了！”

    围栏旁站满了人，陈雁云站起身、踮起脚往操场里面看。

    “加油！加油——”班里的同学们激情澎湃地呐喊着，纷纷朝不远处第一棒的赵航宇挥手。

    “砰——”的一声，发令枪响了。

    一阵急促的风呼啸而过，赵航宇飞快地略过了大家的视线。

    后面几棒就看不清了，陈雁云便没有继续踮着脚，回到座位上继续看书。

    下午场有她的400米比赛，陈雁云并没有想过拿什么名次，她慢吞吞地去检录处检录，望着漫长的跑道，有些生无可恋地挪到了准备区。

    “陈雁云加油啊！”

    “加油加油！”

    忽然间，她听到几个人高喊着她的名字、为她加油打气，循声望过去，只见蒋子枫带着其他几个人正站在靠近出发点的围栏外，李潭等人还激动地朝她挥了挥手。

    陈雁云有些尴尬地也和他挥挥手打了招呼，蒋子枫却没什么动静，只是抱着手臂注视着她。

    很快比赛就开始了，陈雁云原本想着随便跑跑就行，可如今自己班的同学都专门过来给她加油了，她本能地有些动容。

    随着裁判按动发令枪，陈雁云奋力地摆动起双臂，目视前方奔跑起来。跑到中途的时候她不可避免地感到腿酸、嗓子也开始不舒服，速度逐渐慢了下来。

    “加油啊雁子！”

    “加油——”

    恍惚之间，她又听到了加油声，何佳欣的声音很明显，令她有些惊喜。

    她的速度很慢，在这一组基本一直处于倒数第二的位置，终于跑到终点后，她又听到了零星的鼓掌和欢呼声。

    来不及思考那是不是给她的，陈雁云喘着粗气扯下号码牌，疲惫地走出操场。

    “雁子！”何佳欣跑过来迎接她，紧跟其后的是蒋子枫和其他几个男生。

    “喝点水吧，慢慢走，不着急。”蒋子枫将一瓶纯净水递给她，又递过来一个袋子。

    陈雁云伸头看了一眼，见袋子里全是零食。

    “这不太好吧，你们分着吃吧——”

    “没事，别人也有的，这些就是给你的...你要是想和你的朋友分就分吧。”蒋子枫执意要给她。

    陈雁云轻笑了笑，从他手中接过水瓶和袋子，指尖蹭过他滚烫的手心。

    “谢谢，光纯净水我都欠你两瓶了～”陈雁云开玩笑道。

    蒋子枫忽地移开视线，“没关系，你就当是班级关怀吧。”

    又没有上她的“当”，陈雁云不禁扬起了嘴角。

    她和何佳欣晃晃悠悠地往集合地走，“你的跳高怎么样？我去检录的时候光听见你们那边哈哈笑了——”

    “哎呀，别提了！”何佳欣气鼓鼓的，嘴里嚼着蒋子枫刚买来的零食，“我第一次没跳过去，本来就够烦了，王琦那小子正排着队呢、还有空来嘲笑我！第二次又没跳过去，还踩着杆子摔在垫子上了，我现在想想都觉得尴尬啊！唉，我就不该报名这种项目...”

    蒋子枫慢慢地走在她们前面，隐约能听到何佳欣的吐槽和陈雁云的轻笑，他低头踢着路上的石子，心头是滚烫的，嘴角不由自主地跟随着陈雁云的笑声扬起。

    长跑比赛基本都在第二天进行，坐在原先的位置后，何佳欣鬼鬼祟祟地和后面的人换了位置，来到陈雁云的旁边坐下。

    “长跑太无聊了，咱们玩点小游戏吧！”

    “行。”

    陈雁云拿出纸笔，和何佳欣玩起了你画我猜的游戏，不一会旁边的几个女生也加入了进来，几人玩的不亦乐乎。

    “男子3000米的比赛即将开始，请参赛选手尽快到检录处检录——”

    陈雁云晃了晃神，拉住何佳欣的胳膊说道：“我去买个东西，你们继续玩，不用等我。”

    “诶，你要买什么呀？我和你一起——”

    还不等她说完，陈雁云就已经跑远。

    陈雁云穿过吵闹的人群，途中险些和两个同学相撞，终于跑出操场区域、来到了教学楼之间。

    拐入一条狭长的走廊，不多时，她来到了小卖部门前。

    重新回到操场上的时候，第一组3000米的比赛已经开始了。

    陈雁云找到终点附近，在围栏旁占了个阴凉些的位置，然后抱着买来的那瓶水安静地观看场上的比赛。

    “陈雁云，你怎么也在这儿？在等谁啊？”王琦刚刚来到这边，好奇地问她。

    “没有等谁，那边太闷了，我过来透透气，顺便看看比赛结果。”陈雁云朝他笑笑，“你在等谁？”

    “废话，当然是赵哥了！”

    赵航宇以第一组第一名的成绩结束比赛，表情神气地朝这边走过来，看见陈雁云之后有些惊讶。

    陈雁云扯了扯嘴角朝他笑笑，没有和他搭话。

    王琦朝赵航宇挤眉弄眼了好久，终于把他叫了过去，“不是等你的，别凑上去了～”

    赵航宇不服气地推了他一把，“我也没说是等我的啊！快给我水，渴死我了...”

    蒋子枫的比赛在第二组，他看起来很紧张，一直在深呼吸和活动脚踝。

    陈雁云颇有兴致地趴在围栏上，紧盯着他的动作。

    比赛开始后，蒋子枫的速度一直不慢也不快，但是他跑步姿势很好看，手臂很舒展、步伐稳健而轻盈，似是一头强壮的驯鹿。

    她从不知道看一个人跑步是这样美好的事情。

    陈雁云就这样看着他们跑了一圈又一圈，看见他们明显放慢的速度和愈发痛苦的表情。最后一圈多的时候，蒋子枫终于开始加速。

    他的短发被微风吹起，略过了前面一个又一个人，校服服紧贴在他的身前、勾勒出他高挑挺拔的身形，陈雁云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与他的步伐同频。

    周围满是欢呼和加油声，喧闹的环境却没能打乱她的思绪。

    她捂上胸口，发现心脏不知为何跳的猛烈。

    少年的情感波动有时是直白而热烈的。

    比赛结束，蒋子枫获得了小组第二的成绩，具体能不能获得奖牌还要看最后所有人的成绩排名。

    看着他迎面走过来的时候，陈雁云有一瞬间的大脑空白，她愣愣地对上蒋子枫亮晶晶的眼眸，忘记了该做什么表情。

    蒋子枫略带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耳旁有些发热。

    陈雁云终于想起来自己要做什么，朝他举了举手中的水瓶。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对方并没有朝她走过来，而是直奔不远处的几个男生。李潭将一瓶水胡乱地扔到怀的手中，蒋子枫稳稳地接过、快速拧开瓶盖，仰头灌入嘴里。

    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流下，划过少年俊朗的脸庞，烈日映射在透明的瓶底，散发出暖黄色的光芒、很是漂亮。

    “喂，人家在等你呢！”李潭小声地凑在蒋子枫的耳边说道。

    “我知道...”蒋子枫转身继续往前走，“走吧，先回去。”

    李潭被莫名其妙地拉走了，陈雁云目视着他们远去，手中那瓶水变得愈发沉重起来。

    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滋味，有些奇怪、有些生气、也有些失望，等他们彻底走远，陈雁云才缓缓离开。

    路过一楼回廊，医务室的志愿者们正在整理绑带、口罩，角落的台阶上，蒋子枫正垂着头坐在那里。

    李潭正在不远处和志愿者们说说笑笑，蒋子枫孤身一人坐在那里、出神地盯着手里的空瓶子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雁云径直走了过去，将那瓶纯净水扔到他怀里。

    “班级关怀。”

    说完后，她没去看蒋子枫的表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蒋子枫呆呆地抱着那瓶水，没有勇气抬眼去看她。

    不远处的李潭目睹了全程，在心中发出无奈的叹息。

    他想到刚才不久前与蒋子枫的对话——

    “不是，人家给你送水、你干嘛不接呢？装矜持也没必要在这种时候吧？”

    “刚跑完，我身上全是汗。”

    “啊？”李潭看了看满头是汗的蒋子枫，终于明白了他所谓的“矜持”是因为什么。

    “可她又不知道，说不定还觉得你故意冷落她呢——”

    蒋子枫张了张嘴，片刻后开口道：“我会去和她道歉的。”

    李潭深感无奈，摇摇头道：“算了，搞不懂你整天在想什么...”

    陈雁云前几日的问题、与今天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蒋子枫很是心乱，他强迫自己不要多想，多想容易自作多情。况且他没什么值得陈雁云关注的地方，或许她只是友好地表达关切呢？

    喜欢让人变得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