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俊义被记了大过，董宜帆并没有选择继续追究下去，而是向老师保证他会“更加小心”。在年级主任怜悯的目光中，他自惭形秽地低下了头。
回到教室，他远远地望见正在座位上和其他人聊天的陈雁云，心中翻涌着莫名的情绪。
转眼期中考就快要到了，老师们开始频繁地拖堂。
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上午最后一节课的拖堂，好巧不巧今天这节课是张秦升的。
陈雁云对语文没什么意见，相反，高中前还挺喜欢这门课的，直到她遇到了张秦升。
张秦升的身上有着某些知识分子所具备的劣根性——虚荣、浮夸、好高骛远、经常异想天开。他毕业于名校，毕业后便回到老家教书、并没有其他校友那样出色的“成就”，但他仍“以母校为荣”，时常在课堂上怀念他的大学时光。
他喜欢将简单易懂的东西复杂抽象化，搞出一些匪夷所思的“特色作业”。他将应试教育搞成了四不像，丝毫没有让学生领悟到文学魅力，只是为了满足他自己的表演欲。
陈雁云原本不知道他这种业务能力只能算得上二流的教师是如何成为重点班的班主任的，直到她有几次看见张秦升与校长相谈甚欢的场景、以及当时他谄媚的神态，便顿时懂得了一切。
下课铃已经响过五分钟了，张秦升依旧滔滔不绝地讲着阅读理解，陈雁云看向窗外成群结队奔向食堂的学生、心中愈发烦躁起来。
“这张秦升到底想干什么？他不要午休、别人还要呢！”中午回家的何佳欣也受不了了，开始小声地吐槽起来。
“好，那我们今天就先讲到这里啊，为了不耽误同学们吃饭，我都没有把这道题讲完～”张秦升笑眯眯地扫了一眼台下满脸疲惫的学生们，心满意思地开始收拾讲台。
“走走走下课了——”
前排的学生们互相推搡着飞奔出了教室，陈雁云叹了口气，也拿着餐具跑了出去。
好不容易跑到食堂，望着前面数不清人头的长队、和食堂里人满为患的场景，陈雁云只能无奈认命。
“陈雁云——”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陈雁云转头看过去。
蒋子枫指了指食堂的东南角，轻声道：“我的笔袋在那边占了个位置，待会你要是没座位就去那边吧。”
“啊？好的，谢谢。”陈雁云呆呆地点点头，又目视着他去米线的队伍排队去了。
好不容易打好了饭，陈雁云端着餐盘来到了角落里的一处空桌，正中间放着蒋子枫的笔袋。
坐在外围后，她又四处张望了一番，没再看到其他的空位，便安心地吃起了饭。
“陈雁云？”一个熟悉的女声响起。
陈雁云抬头，看见了面露尴尬的唐雨桐。
“那个...其他位置我看都满了，你这边...有其他人坐吗？”
陈雁云礼貌地朝她笑笑，语气冷淡：“不好意思啊，这位置不是我占的，是蒋子枫占的，他估计还要带其他人一起吧...”
唐雨桐愣了一下，“哦...那好吧...”
陈雁云有些奇怪，唐雨桐那么自负张扬、受人追捧的人，怎么会主动来求她拼桌呢？
她刚要离开，李潭和蒋子枫便出现了。李潭笑嘻嘻地看了一眼唐雨桐，“呦，这不是桐姐吗？怎么，没有座了？”
唐雨桐脸上的尴尬顿时不见了，露出大方自然的笑容，“诶，李潭，就你们两个人坐这儿对吧？”
“还有学霸，就我们三个，你要来坐吗？”李潭给她指了指陈雁云对面的位置。
“好啊，谢谢你哦～”唐雨桐跟在李潭身后，毫不犹豫地坐在了陈雁云的对面。
“谢什么，你在早自习抓偷吃早餐的时候、能放我一马就行了，哈哈哈～”
蒋子枫顿了顿，沉默地去到了陈雁云里侧的座位。
等几人坐定，李潭才反应过来、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对面，却见蒋子枫的脸色很是阴沉。
“那个...班长，你不介意吧？”
蒋子枫有些无语地看了看他，没有说什么。
唐雨桐并不知道蒋子枫本来是怎么想的，她与蒋子枫并不熟、平时仅有的交流也都是与班级事务相关，但她拉不下脸去找蒋子枫说话，只好继续和李潭交流、以此来缓解尴尬。
陈雁云听着对面的说笑，余光扫了一眼一旁的蒋子枫。
他坐的很靠里，胳膊离她还有不少距离，埋着头沉默地吃着米线。
“你这个好吃吗？什么口味的啊？”她凑过去一些问他。
蒋子枫把米线咽了下去才回答她道：“鸡丝米线，味道还可以，就是有点辣。”
“那我下回也去尝尝...”
“干嘛等下回啊？”李潭注意到了他们这边的动静，“直接让班长现在给你尝一点不就完了～”
二人同时看了过来，蒋子枫的眼神冷冷的、像是在骂人。
李潭顿时尴尬地笑了笑，“嘿嘿...”
吃过午饭，几人一起离开了食堂，蒋子枫和李潭要去小卖部买些东西，便同她们分别了。
陈雁云走在唐雨桐的身后，两人之间一句话也没有说。
走上楼梯后，唐雨桐突然扭过头来笑着看向她，“你是不是也挺讨厌我的？”
昏暗的楼梯间里，唐雨桐的笑容有些苦涩。
“没有，我并不讨厌你。”陈雁云目光灼灼地对上她的视线，“是因为我的态度？呵，我比较慢热，对其他人也这样，你别在意。”
唐雨桐摇摇头，有些落寞地转过身继续往上走。
那一瞬间，陈雁云觉得她似乎有着不为人知的苦楚。
————
两天的考试结束后，班级里笼罩着一层紧张不安的气氛。
这次的数学试卷出奇的难，陈雁云也没有做出最后一道大题，大家都在担心平日里温柔和蔼的数学老师会不会因此发火。
“雁子，我要完了，我刚刚又算了一下英语的分数，光阅读我就扣了十多分啊！”何佳欣转过身来、抱着陈雁云的胳膊哀嚎。
“一次小考试而已，别担心。”陈雁云依旧这样冷静地安慰她。
何佳欣哭丧着脸，“你当然不会担心啊，你成绩那么好...呜呜呜...”
陈雁云挑了挑眉，不再同她争辩了。
虽然她不用担心自己考不好，但她还是有些担心自己能不能考到年级第一的。任凯杰是个理科奇才，无论多偏的题目他都能获得高分，从高一开始、两个人就一直你追我赶，不相上下。
“成绩单出来了，班长，快来贴一下——”
蒋子枫起身跑过去，从那个同学手中接过成绩单扫了一眼，顿时愣住了。
“班长，先给我看看行吗！”
“紧张死我了，我数学没不及格吧？”
蒋子枫用手挡了一下一拥而上的同学们，“别慌别慌，等我先过去好吗？”然后走到后黑板，将成绩单张贴在了上面。
“我的天，班长你第一啊！”
“什么什么！学委和学霸的江山不保了？”
蒋子枫沉默地撤出身子让他们站在前面，自己则站在一旁，凭借身高优势看向最上面几行。
自己的名字就这样醒目地排在第一，下面则是陈雁云，蒋子枫一时有些难以置信，他一直能考进年级前五，但始终超越不了前两个人。
陈雁云自然听到了他们的喧闹声，本能地转过头看向那边，就对上了蒋子枫的目光。
蒋子枫的神情有些复杂，下一秒便垂下眼睛转身离开了。
陈雁云好奇地走了过去，踮起脚看见了自己的成绩和排名。
又是第二，不过这次的第一是蒋子枫。
她仔细地看了一眼他们两个人的成绩差异，发现其他科目都大差不差，唯有数学、对方比她高了好多分。
陈雁云含着笑走到蒋子枫的座位前，“班长，这次怎么考那么好？”
蒋子枫有些不好意思地偏过了头，“可能是运气好吧...”
她垂眉思考了片刻，“那你最后一题做出来了？”
“嗯...”
陈雁云点点头，“那你还蛮厉害的。”
到了数学课，正如大家猜想的那样，数学老师的脸色有些沉重，但仍然语气平和地讲解着每一道题，陈雁云却始终紧盯着最后一题，脑海中演算着各种可能性。
几分钟后，她突然灵光一现，随后便懊恼于考试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
下了课，何佳欣拉着她一起去厕所，路上又开始哀嚎和担心。
“你说我妈会不会把我骂死啊，天呐，我考的那么砸...”
陈雁云摸了一把她的头，“别想了，该来的总会来，她毕竟是你的亲妈，顶多骂一顿。”
“唉，雁子你不懂，我妈可不像你妈，我妈发起火来真的可吓人了！”何佳欣的神色有些惊恐。
“那你爸呢？他会怎么说？”
“他？切，他整天加班回来都快睡觉了，他才不会管我...”
陈雁云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她，没再说什么。
快走到厕所门口，她们迎面撞上了蒋子枫。
蒋子枫错开身子让她们走过，呼吸停滞了两秒。
“雁子，班长正式成为你的竞争对手了...”何佳欣凑在她的耳边小声地说。
“那倒算不上，我们很友好的。”
说着，她回头朝他笑了笑，眼神中带着一丝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