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伊始，一场面向全体中学生的科创比赛开启了组队报名，张秦升在班里鼓励大家多多参与、增长见识，晋级后不仅可以去京州参加比赛、还能获得不少奖金。
陈雁云自然是要报名的，但还没想好和谁组队。课间里，她扫了一眼班里的同学们，思量着要先找谁问问。
蒋子枫的桌前围了好几个人，不知道是找他有事、还是要和他组队的，因而陈雁云暂且打消了现在去找他了解情况的念头。
“陈雁云，问你个事——”一个男生敲了敲她的桌面，“有兴趣一起组队吗？”
陈雁云转过头来，见是成绩不错的张强，“怎么说？”
“我们这边三缺一，如果你加入的话，肯定能拿个奖。”张强开门见山地说道。
陈雁云好奇地挑了挑眉，“你们？另一个人是？”
“学委。”张强有些自信地笑了笑。
“哦...”陈雁云顿时丧失了一大半兴趣，但还是抱着一丝打探的想法，“我能先了解一下你们的想法吗？”
“可以，但是...”张强欲言又止地摸了摸后脑勺，“现在一两句也说不清楚，不如等待会跑操结束，我们在器材室聊聊？”
陈雁云答应了他。
等跑操结束后进了器材室，她便看见任凯杰和张强两个人早早地在那里等她了。
“不好意思来的有点晚，刚去了个厕所。”
“不碍事。”
陈雁云看向任凯杰，朝他礼貌地弯了弯嘴角，“怎么说？你有什么想法？”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分钟内，任凯杰先是滔滔不绝地讲解了人工智能的发展历程，随后又卖了个关子、说如果她答应组队，就可以直接带着她做课题。
“带着我？你已经有基本大纲了？”陈雁云有些怀疑地看向他。
“嗯，怎么样？”任凯杰有些胸有成竹，强势的态度已经表明了自己在组内的地位。
张强也说道，“陈雁云，你就和我们一队吧，如果找其他人，也不一定比我们几个更有优势了。”
陈雁云笑着摇摇头，“我在进来之前，真的抱有过一丝幻想，但是...人果然还是不能幻想太多。”
“你什么意思？”
陈雁云对上他的眼睛，“不好意思，我还是决定找其他人了。”
“行吧，慢走不送。”任凯杰顿时改了态度，依旧是从前那副傲慢的模样。
陈雁云长舒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充满压抑感的空间。
回到教室，周围没什么人，陈雁云还未坐下，一张纸轻轻地被推到了她的眼前。
那是一张竞赛报名表。
“找到队友了吗？”蒋子枫温柔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陈雁云抬眸看向他，只见蒋子枫的右耳通红，眼神中带着一丝期盼。
“没有，要组队吗？”
蒋子枫的眼睛顿时亮了，郑重地点了点头。
“你有其他人要一起来吗？”蒋子枫问她。
陈雁云抱着胳膊摇摇头，“没有啊，你有什么推荐？”
蒋子枫带着她来到教室角落，桌上正趴着一个人，肩膀还有轻微的耸动。
“方非，睡着了吗？”蒋子枫有些疑惑地走了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方非一脸茫然地坐了起来，快速地将手中的东西往桌洞里塞了塞，嘴角还残留着零食的碎渣，“班长？你怎么来了？哦，那什么，我刚刚...”
蒋子枫无奈一笑，“我什么都没看见，你别害怕。”
“哦...”方非擦了擦嘴角的残渣，推了一下已经掉到鼻梁中间的黑框眼镜，“什么事啊班长？”
“是这样，我们两个...想找你组个队。”
方非是个偏科严重的学生，生物化学能考到几乎满分、很有天赋，而语文和英语却一塌糊涂，甚至每次做英语试卷都能在中途睡着。
“组队？参加那个竞赛吗？”
“对。”蒋子枫和陈雁云同时点了点头。
“这个嘛...”方非的表情似乎有些为难，“我其实还没有考虑好...”
蒋子枫见他这个样子，只好好言好语地劝了他好久，陈雁云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看他，时不时会开口帮他说几句。
“好好好，我答应了！天哪，这还是我一次那么受重视呢，班长和学霸一起来邀请我...”
方非正式加入以后，他们便开始着手准备竞赛项目了，关于指导老师，他们并没有什么其他人脉，最终找到了化学老师那里。
化学老师虽然严厉、但是个很有资历的老教师，听完他们的想法后，欣然同意了他们的请求。
合作是拉近距离最直接的方式，陈雁云对此有了深刻的感悟。
在不长不短的准备期间里，蒋子枫与她有了更加频繁的交流，无论是线上还是线下，尽管这些交流大多数都是围绕着他们的项目，但他们之间的对话已经比从前要自然许多了。
她原本还会觉得蒋子枫会因为班里的事情多而顾不过来，后来发现对方会将每件事情都处理的井井有条、从来没有拖延过，这不禁让她有些刮目相看。
蒋子枫也在这期间对陈雁云产生了更多的敬佩与欣赏，从前他只是看到了她优秀的结果、却不曾了解她努力的过程。陈雁云的思路始终是清晰的、也很有主见，虽然她表面上始终是云淡风轻的，但那双专注的眼睛里却饱含热情。
他们的项目以高分顺利通过校赛，进而投到了省里。
到了公布名单的时候，经历了毫无音讯的几天，她最终在一个课间看见了任凯杰三人笑眯眯地返回教室的场景。
方非也注意到了他们的动静，悄悄跑了过来，“学霸，咱们不会是没晋级吧？到现在也没有通知。”
“可是我们的校赛成绩比他们要高啊...”陈雁云皱着眉头喃喃自语。
“害，校赛高有什么用...”方非有些泄气，“他们的指导老师是高一的年级副主任，听说选题都是他们老师给全包的，估计早就和上面打好招呼了...”
陈雁云又回忆起当初任凯杰傲慢的模样，好像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她扭过头看向方非，“蒋子枫呢？”
“他好像去帮班主任搞什么会议室去了，一下课就跑出去了...”
陈雁云叹了口气，猛地站起身来，“我去行政楼一趟，找负责老师问清楚。”
“那我和你一起去呗，正好也有个照应。”
二人一路小跑来到了负责老师的面前，陈雁云开门见山地问他晋级名单出来了没有。
老师有些不耐烦地瞥了他们一眼，“早就出来了啊，凡是晋级的会提前有通知的，没晋级的最后都会说的，回家关注一下官网。”
陈雁云酝酿了一番，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重新带着微笑看向他，“是这样，老师，我们班里有一组收到了晋级的消息，但他们的校赛成绩比我们组要低，我想请问省赛晋级的标准和校赛差距很大吗？”
“啧...”那老师皱着眉看了她一眼，“标准又不是我们定的，你要是有问题应该去问大赛的主办方，你是哪个班的啊？”
“问主办方？”陈雁云的情绪又有些激动，“我们这几天和主办方打了十几个电话了，一直没人接、一直说占线，老师，请问我们还有什么渠道可以了解情况？如果学校不行的话，难道要跑去京州问吗？”
看着老师愈来愈沉重的脸色，方非在她身后急得团团转，不停地轻咳、提醒她不要再说了。
老师强压下不耐的怒火，语气严厉地说道：“你们到底是哪个班的？嗯？当初班主任的宣传工作不到位吗？你来这里质疑比赛的正当性是什么意思？都高中生了，还不懂规矩吗！”
连续的几个问题让陈雁云有些哑口无言，从未受到过这种待遇的她一时有些恍惚。17岁的少年被比她高大的、令她陌生的、带着一种盛气凌人的姿态的年长教师，如训斥一般地质问。
一种轻微的窒息感涌上心头。
“老师，抱歉啊，我们回去再研究研究...”方非连忙拉着她离开了办公室，再回头时，却发现陈雁云的脸上多了一道泪痕。
“不是吧，学霸，你别哭啊...”方非顿时有些慌乱，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进该退。
陈雁云吸了吸鼻子，朝他摇摇头，“我没哭，咱们回去吧。”
方非跟上她的脚步，歪着头去看她的眼睛，“真没哭啊？其实我都挺委屈的，哭也没什么...真没哭吧？别憋在心里啊...”
陈雁云冷冷地看过来，眼眶里却蓄满了泪水。
她声音同样冰冷：“你怎么那么多话。”
方非连忙闭上嘴，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不再多问了。
陈雁云当然委屈，这么多天来的努力全都白费了，负责老师还如此态度不悦地敷衍她。有的人在一开始就已经知道了结果，而有的人还被蒙在鼓里、傻傻地付出自己的心血。
她从前觉得这种事情离自己很遥远，可如今看来，不过是因为之前她足够优秀、看不见其他的地方罢了。正如之前孟俊义的事情，倘若不是她亲眼所见，又有几个人会知道呢？就连身为班长的蒋子枫，起初都觉得他们只是同学间的打打闹闹。
青春是由无数欢笑、泪水与不可言说的遗憾组成的一曲跌宕起伏的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