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还行吧。”姜桃被她问得一愣,后知后觉说,“怎么用这个词,用帅更合适吧。”
栩听宜摆摆手,说:“都一样都一样,都是颜值高的意思。”
“你们这还没结束么?”栩听宜看着跳高组的人,陷入了对好姐妹的心疼。
“快了。”姜桃看看排队的人,“我们这个项目今天就能进行完,明天就可以休息了。”
她对栩听宜露出一个笑容,等到同组的同学给她报成绩时,她又连忙低头填写表格。
“那行吧,我不打扰你了。”栩听宜对姜桃摆摆手,“拜拜啦,我先回班了。”
姜桃也摆摆手,说:“拜拜。”
话音刚落,旁边忽然窜出来一个人,探头就问:“还有几个人可以轮到宋楷瑞?”
姜桃被这一声吓了一大跳,条件反射地躲开,和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生拉开距离。
然后才消化了他的疑问,看看桌上的名册,往后翻了一页,指着上面的名字告诉他:“快了,最后一组第一个。”
“好嘞,谢谢。”男生比了一个OK,立马跑去告诉朋友。
姜桃看着名册,最后一组的第三个就是裴星熠。
目光无意识地多停留了几秒,等回神时同学已经报了好几次新成绩了。
还是那个刚刚问多久的男生又提醒她:“诶,让你填成绩。”
姜桃利落地把数字填上,然后跟报成绩的同学表示了歉意。
那同学说没事,她才没那么愧疚地低头喝了一口水。
姜桃不喜欢被陌生异性离太近,有意地拉了拉凳子,和那个问问题的男生隔开一定距离。
很快,最后一组就开始了,那个叫宋楷瑞的男生似乎没有发挥好,跳了一个很一般的成绩。
姜桃如实填写,却没料到被那个问问题的男生纠缠。
“诶,同学,他刚刚失误了,等会儿重来一次,先别填呗。”
姜桃想了想,培训的时候负责老师说过,次数用完就没有机会了,一个轮一个,不存在结束后再给某个人重来的情况。
于是,她果断拒绝:“不行。”
男生一听就急了,摆出一副不好惹的脸色,单手支撑在桌上,语气充斥着威胁:“同学,你这样就不好了吧。”
这让姜桃十分反感,她不是什么任人宰割的小绵羊,也讨厌被人威胁,正想着一瓶水泼出去让对方清醒清醒,却没想到横生出一截手臂,隔在她和那个男生之间,像拉起一道警戒线。
对面是危险,这边是安全。
她抬头看到裴星熠一身运动服的着装,和自己隔着一个桌子同侧站立,伸出的手臂肤白而精瘦,手腕处圈了一圈黑白间色的护腕。
“同学,别不讲理,有什么事去找老师说。”
可能是看以一敌二过于吃亏,也可能是从中听出了要找老师的暗示,男生说了一句脏话就强撑着面子离开了。
“谢谢。”姜桃抬头看他,“省了我一瓶水,我本来还打算泼他的。”
裴星熠瞳孔闪过一丝惊讶,像是看不出来姜桃还有这样刚强的一面。
面上提起一丝笑容,裴星熠指着不远处,笑说:“现在也不晚,可以试试。”
下午的阳光没有中午那样耀眼,亮金色被加浓至橘调,但姜桃看向裴星熠爽朗的笑容,却觉得像在看正午阳光。
他笑起来也特别好看。
察觉被注视,裴星熠收了笑,面色有些不自然,问:“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姜桃立时偏了目光,说没什么,又解释道:“再去泼我们就没理了,被人倒打一耙也挺隔应人的。”
裴星熠点点头,表示认可。
新成绩报过来,姜桃匆匆填上,告诉裴星熠:“快去吧,该你了,加油。”
“好。”
裴星熠走向设施,姜桃也目光跟随,从凳子上起身,但拥上前的人墙将视野隔断。
姜桃只好拿起夹着册子的夹板和笔走上前去,费了点劲才挤进一个视野较好的位置。
从初始的一米五到第二次的一米六都被裴星熠轻松越过,控杆的同学准备提到一米七时,负责老师说提到一米八。
然后拍拍裴星熠的肩,笑说:“别太舒适了,挑战一下试试?”
可能跟老师比较熟悉,裴星熠笑笑说行。
于是杆子被提到一米八的高度,到裴星熠鼻梁处。
姜桃看着场面,一度感到紧张,手指抓着板子,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视线里,裴星熠从不远处开始助跑,速度由慢至快,到一个恰当的位置时轻盈一跃,采用背越式技巧以一个完美的弧度越过横杆,后坠落到厚厚的垫子上。
柔软垫子受力而陷下去一块凹陷,姜桃却觉得是自己的心脏因这心上一跳而缺了一块。
心率不正常地升高,心脏的跳动声似乎震耳欲聋,但耳边明明更响的是掌声。
同一组工作的同学激动地摇了摇姜桃,让她快记:“一米八!一米八!桃子你快记!”
姜桃回过神连说了两个好,然后在表格上填了一个醒目的数字。
她拿着东西又回到自己的小桌子附近,坐回到凳子上,还不能完全从刚刚的景象里抽神。
如果把裴星熠的三次跳高连贯成一幅图景,姜桃觉得应该是像丢石子一样,平滑的石子从岸边丢出去,在平静的湖面上弹跳,一次比一次高,每条弧度都以一种极美的数值呈现。
在石子完全沉寂之后,湖面留下圈圈不散的涟漪。
正如她此刻的内心,也是这样一片湖,也是这样一圈圈难以散去的涟漪。
每一圈荡开的水痕都精准地撞在她的胸腔,充盈这具身体。
裴星熠结束赛事就离开了,姜桃记下新的成绩,转头在人群中找寻他离开的身影。
但是人那么多,她也没有一开始就将目光锁定在裴星熠的身影上,所以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又被新成绩催促着收回视线。
如果他没有走就好了。
她会告诉他,他太棒了,特别特别厉害。
如果勇气充足的话,她可能还会支出一部分,问他是不是专业练过。
跳高项目在进行完最后一个人后彻底结束,裴星熠的成绩不出所料地排在第一名。
日头也在这个过程中渐渐沉落下去,清爽的傍晚风吹过,扬起姜桃细碎的发丝。
她伸手挽了挽,又去看四周,人影摇晃的田径场,风似乎像吹蒲公英一样,将凝聚在这里一整天的“种子”吹散吹远。
负责老师拿了东西,喊了两个男生抬桌子,叫她们女生可以先回去。
姜桃点点头,拿起没喝完的水,视野里出现了沈肆朝她走过来的身影。
她以为他是要喊她一起回家,朝他招了招手,喊他:“阿肆。”
沈肆抬起手也回应了一下,姜桃看到他手臂上缠着带子,一架小型单反被他的掌心承托。
姜桃认出是沈肆的那个。
“好啊,说不帮我拍,结果拿自己的相机来拍了。”
沈肆走过来,淡淡地说:“那你别要照片了,我拍的姓裴的。”
竟然还是帮忙拍了。
姜桃秒变感激涕零,差点抱一个了,激动地说:“哇塞哇塞,阿肆你怎么这么好,要看要看,导出来发给我!”
好像只要是姜桃来,沈肆就特别好哄,他把相机调到查看照片的频道,就喊姜桃来看。
姜桃靠过去,在沈肆手指按动下看到一帧帧高清的裴星熠个人集锦,笑容也随之不自觉地扬起。
而站在身旁的沈肆则侧头看着她满足地笑。
调到某一帧时,沈肆不再按了。
姜桃问:“后面没有了是吗?”
沈肆点点头,说没有了。
“那你拍别的了么?我想看。”
沈肆收回相机,又说了一遍没有了。
姜桃也没再纠缠,想起栩听宜说的话,问沈肆:“你铅球怎么样?听宜说你撂好远。”
“还行。”沈肆把相机装进机包,“拿了一块金牌。”
“祝贺你!”姜桃拍了拍手,“恭喜沈肆同学再次斩获佳绩,望未来运动会再接再厉、再争第一。”
“你在这里忙了一整天么?”沈肆问。
“算是吧。”姜桃说,“不然我一定拿相机也去帮你拍下光荣一刻。”
“要是铅球项目在明天就好了,我明天就清闲了。”
“没事。”沈肆淡声安慰她,“拍不拍都一样。”
反正都不会是像他相机里的那几张照片,会被反复翻阅,甚至打印出来。
太阳扯下光的帷幕,世界就陷进了漆黑。
沈肆看着电脑里导出来照片,把关于裴星熠的一股脑打包发给了姜桃,然后又毫不留情地一键清除。
确定键按下的一刻,关于裴星熠的照片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消失得干净,页面上弹出下一张照片。
是关于姜桃的个人特写。
容纳了她看向某处的憧憬目光,和一些微笑的时刻。
没拍其他的内容是他拙劣的谎话,关于裴星熠的那几张照片只是他为数不多的按下快门的时刻,不是他拍照的初衷。
只是他为了隐藏真正的初衷所做的障眼法。
他想记录下并永久珍藏的时刻,一直只有也从来只有留在相机和电脑上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