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衍之端着空碗,正欲反手带上门,惯常的从容里,透着不易察觉的紧绷。
应怀清抱臂紧紧盯着他,月色将她的身影拉长,识海里星辰剑灵无力狂叫。
“那个熟悉的气息没了,没了!快,质问他!这人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星辰的聒噪敲打着神经,应怀清眼皮直跳,对苏衍之的警惕度直线上升。
“苏公子,”她平静的声音带着寒意,目光锐利,“怎么这个点从裴姑娘房间出来?”
苏衍之身形一僵,端着药碗的手骤然收紧。
他抬眼,迎上应怀清审视的目光,脸上闪过恰到好处的无奈,眉头微皱,“仙长何出此言?先前已言,在下还需要为公主行针疏导。打扰了仙长休息,是在下的不是。”
应怀清听着加重的“先前”二字,目光扫过他手中的药碗,却有银针静躺其中。
“是吗,”她唇角勾起极淡的弧度,“但愿在苏公子的努力下,裴姑娘早日好转。”
苏衍之皮笑肉不笑地点头后,扯了一个理由匆匆离开。
“可要注意脚下,每一步路都要好好斟酌”再次无比清晰地回荡在耳边。
应怀清觉得还是走一趟,和江不言道明情况,腰间铜钱一晃,她已快速动身赶往皇宫——观星阁。
——
宴会一行,应怀清已经摸清皇宫的防御阵法,悄无声息地成功潜入皇宫。
皇宫的夜色更为浓郁,观星阁的琉璃瓦在夜色中泛着白光。
应怀清伏在邻近宫殿的飞檐之上,她屏息凝神,将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入院中——没有守卫,没有仆从,甚至连虫鸣都听不到一丝。整个院子空荡荡,唯有中央那棵虬枝盘结的巨大梧桐树,在月色下投下大片阴影。
树下,一道暗灰的身影背对着她,负手而立,仰望着无星无月的墨色苍穹,宽大的道袍在夜风中纹丝不动。
是国师。
他似乎早已料到不速之客的到来,甚至未曾回头。在应怀清的神识拂过院墙的刹那,那慵懒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在死寂的院落中清晰响起:
“啧,比我预想的……要快些。”他缓缓转过身,面具后,似乎有两道目光穿透黑暗,精准地锁定了应怀清藏身的飞檐。“看来府上的‘热闹’很合应天骄的胃口啊,这么迫不及待地和我分享啊。”
“分享”二字被他刻意拖长,带着浓浓的戏谑和不易察觉的……恶意试探。
应怀清了然,果然知晓她的身份,那他又扮演什么角色呢?
她不再隐匿,青衫身影瞬间落在院中。拂影剑未出鞘,但无形的剑域已然覆盖院落,带来沉甸甸的压迫感。
“既知我来意,”应怀清的声音比这夜风更冷,开门见山,“苏衍之和你分别扮演什么角色?你是下棋的,还是捡棋子的?”她的目光锐利,试图穿透那张面具,探查其后隐藏的真相。
“下棋?捡棋子?”国师仿佛听到了极有趣的笑话,低低的笑声从面具后闷闷传出,带着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愉悦,“你虽是什么正道天骄,但让我知无不言,恐怕还没有资格哦~”
应怀清眉头蹙起,资格?
她冷笑一声,腰间的拂影剑瞬间飞出,发出破空之声。
剑身接连砍向灰衣男子,对方才轻松躲过擦脸而过的剑气,不料应怀清手中折扇一展,又扇出几道灵击。
“诶!说打就打啊!”国师一个闪身来到应怀清背后,“正道都是这样随便动手的吗?”
在她剑域内,能轻松躲过她的攻击,思及至此,应怀清眼神瞬间凌厉,剑域威压暴涨,院落
应怀清一个瞬身,抓住拂影剑,剑身在空中划过,直直刺向身后的国师。
对方似乎没想到她会来真的,要躲闪时已然来不及,剑尖刺穿面具,玄铁面具瞬间四分五裂,滞缓的一瞬间,国师虽堪堪躲过,但剑气余波仍在脸上留下几道血痕。
“嘶——”国师摸了摸脸上的血迹,看着瞬间架在脖子上的剑,没来得及哀叹,就见眼前青衣女子开口。
“说,苏衍之,你,苏婉明,大劫这些你知道都说。”
应怀清神情冷漠,耐心彻底耗尽,剑域无声中缩小范围,威力倍增。
“啧,你——”
男子话还未落,剑身就又逼近一寸,瞬间留下一道血痕,隐隐泛着雷光。
国师微微后仰,暗金色的瞳孔衬得面容更加妖冶,他忽地低笑出声,“脾气真急。”
他抬手轻触颈间血痕,指尖夹住剑身往外推了推。就在应怀清以为他要开口时,他的身影突然如烟般消散。
“抓紧回苏府吧,兔子急了要咬人,”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忽远忽近,“快点去,还能看到新鲜的热闹呢!”
话音刚落,一张俊美的面孔在应怀清面前一闪而过。
“记住本少主的样貌,”那声音带着玩味,“下次再来找你。”
院中彻底寂静,应怀清持剑而立,眉头紧锁,这个自称“少主”的人,实力不详,且知道的事情恐怕不比她少。
她收剑入鞘,转身就要离开,突然一阵异动从远处传来,那个方向——是阵法!
应怀清心头一跳,立马飞身前往,心中暗道可别出了什么乱子!
废弃院落。
先前的阵法,此时已然黯淡无光,不过眨眼间彻底消失。
应怀清顾不上思考,赶忙上前查看。
一丝痕迹都无,这是阵法没了?
应怀清正心存疑惑,就被打断。
“叮叮……”
通讯玉简接连响起,几道急促的声音响起。
“师姐速回苏府,出事了!”
“苏衍之才是那个幕后黑手!”
“快救救阿姐!”
应怀清心中警铃骤响,迅速飞身出宫,千万不要是她想的那样!
——
应怀清踏碎月色赶回苏府时,整个院落已化作一片狼藉。
假山崩塌,灵植连根拔起,青石板上纵横交错着裂痕。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灵力焚烧后的焦灼气息。
最让她心惊的是——江不言月白长袍染血,正凌空而立,周身灵力翻腾,白玉卦盘悬浮在他身前,无数铜钱环绕周身,筑起一道符文屏障。
“去——”江不言厉声,“天地困——”
周身的铜钱瞬间飞向地面,应怀清这才注意到浑身黑气的苏衍之,和林冥的情况如出一辙!
铜钱飞速旋转困住苏衍之,应怀清腰间的铜钱串也发出颤鸣。
“师姐!你回来了!”
应怀清落地未来得及应声,就见江不言突然从空中摔下。
应怀清心脏骤缩,一个纵身跃起接住江不言,稳稳落地后,赶忙往口中塞了颗补灵丹。
“江不言?你没事吧!”
“师姐!江少阁主是突破导致的吗?”裴无渡担忧地凑过来,略带疑惑,“雷劫呢?”
“在下突破无雷劫,只是会不能使用灵力一段时间。”江不言悠悠转醒,闻言解释道。
裴无渡惊讶的同时,应怀清点点头没有多问原因,只是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应怀清将江不言扶起,冷冷看着被困住的苏衍之,“怎么回事?”
“是他!这个畜生!”裴无渡气愤地说不出话来。
江不言轻咳一声,解释起来。
应怀清离开后,江不言就时刻注意着苏衍之的一举一动,就在一段时间前,江不言算到裴无凝有危险,等和裴无渡赶到时,就见苏衍之正对着裴无凝施法。
“我虽然及时打断了。但他似乎早就在裴姑娘身上设了阵法。”江不言叹息,“你说的皇宫里的那个阵眼,转移到裴姑娘身上了。”
“嗬嗬……”苏衍之瘫坐在地上,认命般大笑,“太晚了,不是吗!”
“闭嘴!”裴无渡怒吼着上前,眼眶通红,却被应怀清一把拉住。
“冷静点!”
应怀清快快速理清所有,皇宫里那是个阵眼,而如今这个阵眼被转移到……人身上。
“阵法在哪!”应怀清冷冷质问,“有阵眼,自然有阵法,不要试图骗我。”
苏衍之嗤笑一声,拒不回答,不料下一刻,铜钱嗡嗡作响。
“够了够了!”苏衍之抱住发麻的头,“在皇宫。”
铜钱渐渐停止。
“嗬嗬……没用的,大人的阵法只有大人知道。”苏衍之像是想到了什么,狂笑出声,“死阵!你们找到了也做不了什么!”
“你放屁!”裴无渡一拳打向铜钱阵法,瞬间嗡嗡响起,苏衍之一脸痛苦地抱头。
“二皇子这是恼凶成怒了?嗬嗬……”苏衍之掩面嘲讽,“那我还要告诉你……”
几人皱眉看着他。
“这个阵法一日不破,就会吸收周围的灵力和生机一日!全部为大人所用!嗬嗬……”苏衍之似乎彻底疯狂,“二皇子想破阵吗?杀了你姐姐就行!去杀啊!杀啊!”
应怀清皱眉,没来及出声,裴无渡就一拳拳砸向铜钱阵法,苏衍之瞬间痛苦抱头,但狂笑声不止。
“阿渡,停下。”
温婉的声音传来,裴无渡下意识地收拳。
众人顺着声音望去,一身金色华服的女子缓缓走过来,双目有神。
“各位仙长。”裴无凝缓缓俯身,一身华服让裴无渡想起在裴国时的阿姐。
“阿姐,你的眼睛好了!”
在裴无渡的期待的眼神中,裴无凝点点头。
应、江二人也很是诧异,应怀清悄悄探出神识,果然!
与当初的死气不同,此时她的双眼充满生机和灵力,阵法将吸收的灵力和生机储存在这双眼中。
院中一时安静,都看着一身华服的女子走向地上瘫坐的人。
裴无凝俯视着,平静询问:
“衍之,我只想知道,裴国的灭亡和你有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