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将至,客栈外雪花漫天,冰冷刺骨,此时屋内同样剑拔弩张。
“快!别叫他跑了!”
刘总管尖锐的嗓音夹杂着慌张,有些刺耳。
只见满身血污的谢景之从二楼纵身一跃,无力地跪倒在一楼地面。
他似乎已用尽了全身力气,垂着头,再没力气反抗。
一瞬间,所有的侍卫一拥而上,牢牢将他控制在原地,动弹不得。
......
“下雪啦!”
归染站在大雪中,从宽大的衣袍内伸出半截手指去接那雪花。
“好啦,时辰不早了,明日还得赶路,回去吧。”师父牵过她冰凉的手掌轻握住。
“可......”她瞥见师父严肃的神情,不禁撇了撇嘴角,不敢继续反驳。
......
此时的客栈内血腥味弥漫。
二楼角落一间客房内,正中四方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刑具。
本就逼仄不堪的房间内血腥味愈发浓郁。
谢景之双手被吊在空中,四肢都被墙壁上的铁链牢牢锁住。
“殿下,这滋味如何?可还满意?”
刘总管举起手中沾满刺的长鞭再一次狠狠鞭打在他身上。
少年低垂着头,血痕顺着破碎的眼角滑落,竟不发出半点痛声。
刘总管见状,当即又狠狠挥下几鞭。
这人确实是块硬骨头!
不管怎么折磨始终都不吭声。
他就不信,还有他治不了的人!
他再次挥下长鞭,将要落下时,身前之人却低低笑出声来。
少年缓缓抬起眼眸,看向他的眼神里满是轻蔑的嘲笑。
刘总管怔了一瞬,又反应过来,随意丢下手中鞭子,嗓音尖锐,语气得意道:“殿下当真是不孝,您母亲昨晚已被老奴亲手弄死,您还当真笑得出来!”
他说这话时满是褶皱的脸上虽浮起浅显的笑意,眼神里却竟是阴鸷。
“呸!狗太监!”谢景之再也忍不了,故意吼道:“有本事就将我弄死?”
“你!”
他气急,已是很久没亲自用刑,现下明显气力有些跟不上。
漆黑屋子里他的眼神仿佛淬着毒,脸上却始终带着一丝僵硬的笑意,仿佛已是本能反应。
他掸了掸手袖,好似要将那早已浸透的血腥气掸去。
“殿下可知老奴为何要这样做?”
这时的他脸上的神色已然恢复平静,眼神迷离,娘里娘气的声音徐徐响在逼仄的空间:“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娘娘,她被陛下压在床上,却满脸泪痕。”
“他一直有特殊癖好,娘娘温和隐忍,若不是有我,恐怕......”
刘总管沉吟片刻,忽而脸色一变,眼神阴鸷看向面前奄奄一息的人,“那贱人本就该死!当时陛下为了追求长生已很久不碰娘娘,若不是你娘用了手段,陛下怎会轻而易举被蛊惑!”
他说着又拿起手边的鞭子,缓缓朝他走近:“你是那贱人的种,本不该出现,陛下知晓你的存在又如何?为了娘娘,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少年双手双脚都被铁链锁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就在已然绝望之际。
“公公,属下有事禀报。”
来人步伐匆忙,似是着急,凑近他耳边说了两句。
刘总管迅速丢了手中长鞭,转身便出了门。
......
不知过了多久,墙壁上被锁住的少年缓缓抬起了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
“景之哥哥别怕,我帮你解开。”
归染正埋头双手拿着斧头猛力砸着那铁锁。
他抬眸撇了一眼,等了等,却见她卖力却不见那铁链有任何损坏,轻咳一声,虚弱道:“小不点...”
归染转头。
只一眼,她的眼里便蓄满了晶莹。
这样虚弱满身是血的哥哥就站在她眼前,她不忍心,内心只泛起阵阵心疼。
她眨巴着双眼,泪珠悄无声息滑落,渐渐模糊了视线。
偏过头去,不忍再看,用衣袖擦去脸上泪痕,只回头用力一下一下砸着那坚硬的铁锁。
“当啷”一声,铁锁掉落。
“开啦!”
她欣喜,顾不得其它,又立马跑到右边继续重复着方才的动作。
“砰!砰!砰!”一下一下地回荡在狭小的空间里。
谢景之听着这有节奏的声响,内心不禁莫名松懈了几分。
半响。
四肢的铁锁全被砸开。
他垂眸看向眼前的女孩,虽是满头大汗,手心红肿,却仍是冲着自己拾起最灿烂的微笑,眼里散发出亮光,明媚道:“哥哥快跟我走,我带你出去!”说罢便牵起他的手来至一处角落。
她搬开角落放置的木桌。
一个狗洞赫然出现在眼前。
“从前我与师父住过这间房,因贪玩每次都会趁着师父睡着后从这儿爬出去。”
她偷偷跟着师父来到这客栈,本来打算从这狗洞里进来找师父。
没想到,竟在这儿看到了奄奄一息的景之哥哥。
归染随即趴下,正准备爬出去时,回头却看谢景之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哥哥快随我来。”
她朝他伸出手。
谢景之这才回过神来。
两人一前一后慢慢爬过狗洞。
狗洞外面连接着的是小镇一处偏僻的小巷道。
此时归染正蹲在墙角,扶着谢景之从狗洞里爬出。
待他身子完全出来后,她绷紧的心弦这才放松了些。
归染旋即起身,轻拍了拍手上的灰,又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幸好出来时这里没有其他人。
她将他带去昨晚住过的另一家客栈。
他伤的很重,此时躺在床上已是昏迷不醒。
归染抬手轻触他额头,烫的她不禁缩了缩手。
她也才跟着师父学医一年,虽说在这一年间见过许多比这还难得病症,可...可景之哥哥在她心里始终是不同的,虽只是因伤势发热,却叫她不免有些慌乱起来。
深吸一口气后,强压着内心的不安从头梳理一遍师父从前所教。
她仔细为他把着脉,随即一一记下需要用到的药。
待查看后这才连忙跑到不远处的药铺去抓药。
很快,归染又借了客栈的厨房熬制了一大碗的汤药,一勺一勺喂给他。
待喂完汤药,又一一帮他伤口擦药。
做完这些,景之哥哥的烧也已完全褪下,可她也累的没了多少气力。
天快要黑了。
她望了眼窗外。
唉!不知师父何时才能回来。
想着想着,竟不知不觉趴在床边睡着了......
......
翌日。
归染是被冻醒的。
她竟然就这样趴在床边睡了一整夜,当醒来时,床上被褥整齐叠放,不见人影。
“景之哥哥?”
她有些懵,随即看了看房间四周。
静悄悄的,无人回应。
她这才意识到,景之哥哥早已离开。
怎么走了也不打一声招呼的!
归染有些郁闷,即使知晓他一向如此,却还是免不了心底一阵失落。
昨晚没吃晚饭,这会儿倒是有些饿了。
她独自一人上街买了两个大包子吃。
待吃完后又回了客栈无聊地等着。
也不知道景之哥哥现在怎么样了,他一个人,还受了那么重的伤!
正当她想的出神之际。
“砰!”一声响,房门被重重推开。
“抓起来!”
来人一声命令,身后手下动作迅速,快步上前一把便将她捉住。
“你们是谁?”
归染不停地挣扎,奈何完全不是那俩成年人的对手,愤怒道:“放开我!”
两人拎小鸡仔似的左右一边一个将她架在中间,动弹不得。
本就只有五岁的年纪,眉宇间稚气未脱,眼神却透出几分不服,那人上前捏住她的下颌,细细瞧着。
这性格倒是与她母亲有几分相像!
“哼!”
他松手,似是想到什么,不屑地挥下衣袖,转身便走。
归染被绑着上了一辆马车。
她缩在角落,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上首的男人。
归染清晰记得,自己从来不认识这人,也不知道这人因何要将她绑了,这会儿到底是要带她去哪儿?难道和师父有关?
她现下心底已产生无数个疑问,瞥见那人此时正气定神闲地端坐着,虽看着人模人样的,面色却严肃异常,让人胆怯。
马车疾驰在官道上,没一会儿,便到了晌午。
他吩咐车夫停下,期间让人喂她喝了水吃了些大饼,这才重新上路。
归染双手一直被紧紧捆绑着,手腕处有些红肿。
她动了动,试着让自己手腕放松些。
“别挣扎了,你是逃不了的!”那人轻撇,自信开口。
“你到底是谁?我与你毫无关系,你抓我作甚?”
归染再也忍不了,冲那人怒吼。
那人却不再说话,只闭眼休憩。
经过两天的路程,马车到了金陵城
车帘被他掀开一角,归染望向窗外,只一眼,便认出这是金陵城。
她紧抿唇,眼珠子却滴溜溜地转个不停。
待马车停下,那人将他关进了一间屋子。
屋子里漆黑异常,周围门窗全都被封死,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漆黑的空间里,只听得一阵阵寒风呼啸着顺着一丝缝隙吹进来,细细密密的悄无声息想要钻进人的骨缝间。
归染瑟缩了一下,手腕绳索已被解开。
屋子里阴暗潮湿,她抱着胳膊蹲在角落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