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孙女陈灵儿一身棍棒痕迹,刘招娣被李月再次狠狠削了一顿,暂且消停安分了。
陈花花脚受伤不好干活,这几天姐妹俩就在家里休息着。她不做家务也没闲着,拿着翻旧的课本专心致志的学习。
“小姑姑,我可以进来吗?”
陈青鱼在趴着看小人书,闻声头也没抬:“进来。找我干嘛呀?”
养了几天伤,陈花花脚底伤口结痂了,走路还是有点一瘸一拐的。她把翻了无数遍的课本放在桌上,忸怩说:“小姑姑,这本课本我看完了。”
陈青鱼瞬间明白大侄女来的目的,夸赞:“厉害呀花花。你自个儿去拿吧,课本都在箱子里呢。”
陈花花脸颊发红,把课本放回去,从里面挑了高二上下的两本数学课本。高一年纪的课本她都看完了,相比平平淡淡的语文,更喜欢动脑筋的数学。
见她挑了自己最讨厌的数学,陈青鱼咂舌:“花花,你不去上学太可惜了。”要她说,家里最适合读书的是陈花花才对,就这股子学习劲儿,是几个侄子身上都没有的。
陈青鱼也不爱念书,但喜欢看小人书和故事书等课外书籍。
可惜二嫂刘招娣是个拎不清的。
当初陈花花和陈灵儿差点小学都没得读。还是李月一锤定音,让两孙女一同去队上小学念书了。初高中只在县城里有,刘招娣就死活不肯让姐妹俩去了。
陈灵儿对念书不感兴趣,陈花花是后面主动说不念了。
“小姑姑,有不懂的我能来问你吗?”陈花花瘦黄的脸上浮现笑容,粗糙指腹不断摩挲着光滑的课本封面。
陈青鱼:……
问她还不如陈花花自己多钻研来的快。
但当长辈的怎么能在小辈面前没面子呢,挺直了些纤细腰杆,昂着下巴点头:“额,当然能。”下一句就飞快转移话题:“花花,你妹妹呢?”
“在堂屋和小跃玩石子呢。”
陈青鱼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放下小人书和陈花花走出屋子,直接走去厨房给水壶灌水。灌好后往里放了几颗水果糖,又给小跃跃和姐妹俩各分了一颗糖。
水果糖是别人送给陈青鱼的。
五月天气渐渐炎热起来,太阳晒得地面发烫。在家闲着的陈青鱼每天多了一项任务,给地里上工的陈家人送水。
“小姑姑,我跟你一起去。”
陈灵儿含着水果糖看到小姑姑拎水壶,蹦哒一下从地上起来。这些天她和姐姐不用去地里干活,只用在家里扫扫地洗洗衣服,再帮着干点别的活儿。
这是她过得最轻松的日子了,心里一点不安定,反倒有些惶惶不安。闲不下来,总想找点事情做。
陈青鱼戴上草帽:“走吧,你身上还疼不?”
“不疼啦。”陈灵儿朝姐姐告别,“姐,那我和小姑姑出去了。”
“嗯嗯。”
刚走到村口,就碰到打招呼的村民。
“青鱼啊,你和灵儿这是要去哪?”
“葛婶子,我们去地里送水。”
“孝顺得嘞,我家那俩丫头要有青鱼你一半好,婶子我啊睡觉都能笑醒了。听说你去城里头相亲了,能成不?”
“不成。”
“哈哈,咋不成捏?是你没上那小伙子吧?”葛婶子一语道中。
陈青鱼笑笑没说话。
之后一路上又碰上村里人问话,笑着回应。她虽没有村里其他年轻女孩子能干活挣工分,但模样说是最俊的一点不为过。
俏生生,白嫩嫩的,比山上削了皮的野梨子还要白净水嫩。
小嘴又会说话哄人的,加上她爸陈远放是干了十多年的大队长。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陈青鱼一个女娃在村里还是很招人喜欢的。
陈青鱼脸都快笑僵硬了,终于来到陈家人上工的田地。所以说她不爱出门,一出门村里婶子大娘们老是喜欢扒拉着她说话。
关键这些人都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不搭话又不太好。
男女体力有差距,不在同一块地里干活。先给妈和嫂子们送水,再辗转去了哥哥们那边。水壶应了大哥的话,放地里了。
陈爸身为大队长,整天忙这忙那,也用不着陈青鱼去送水。
回去路上,陈灵儿望着不远处的小河难得提出要求:“小姑姑,我想去洗脚。”
溪河发源村子后的群山之中,流经村尾。
下工后男人们经常会在溪边光着膀子冲洗,还常见在河边洗衣服的女人。隔三差五还能看到光着屁股在溪水里游泳的男娃子。
这会儿天色尚早,河边安安静静的,唯有水流缓缓淌过。
陈青鱼用路边摘的芭蕉叶往脸上扇风,神情焉巴巴的应声:“热死了,河水该不会也是烫的吧。”
好讨厌夏天啊,又闷又热,小虫子还多。出来半小时,手背也不知道是被啥虫子咬红了。
溪河上方有道木桥,一米左右宽。这边桥头有棵不知名的大树,树下安置着大大小小的石块。农闲时这里常常聚满村民,吹着山风闲聊村里发生的乐事。
陈青鱼走到树荫下,蹲下用手搅了搅溪水,温温热热的。
一旁的陈灵儿踩在水边石头上,开心的往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浇水。
这时,河对面的村尾路过两人,为首的年长男人给年轻人交代着什么。年长的是大队长陈远放,年轻人是前些天来插队的知青。
“……郁知青啊,以后在队里有需要尽管来找我,能帮忙的我这个大队长一定帮。就是我们这儿条件就这样,受苦受累是无法避免的。”
陈远放语重心长的说,眼里情绪复杂。
原以为这批知青和先头的那些没两样,他对知青心底是不咋欢迎的。这些年来的知青给各大队带来不少麻烦和破事,闹心得很。就隔壁的红星大队,去年队上两个男的因为一女知青打起来了,互相砸的满头是血,其中一个瘫床上成废人了。
事情闹的很大,女知青最后被下放到更穷苦偏僻的地方去了。那男的也坐牢了,后半生算是毁了。
红星大队跟着倒霉,被公社领导当众批评,文志刚那老家伙被骂的抬不起头,差点直接被撸下岗了。
这两年,红星大队评优那些是没望了。
这回见知青里来了长得好的男知青,陈远放又得了公社那边的消息,明里暗里说这位郁同志背后的家世不一般。这次下乡对人家来说就是过渡期,说不定很快就会回去了。
完全是个烫手山芋,他头都要大了啊。这怎么就分到他所在的大队里了!!!只盼着女知青们和村里年轻女人们安分踏实些,别乱作妖了。
郁行语气平淡,始终和大队长保持着一定距离。
“嗯,接下来麻烦大队长了。”
青年脸生的极好,白净俊秀却一点不显得文弱女气。身形挺拔修长,脊背挺得直直的,仿佛冬日里狂风暴雪也压不弯的松柏。
陈远放对郁知青整体蛮满意的,出身好,身上半点没有城里人那股子高傲气。长得也好,一看未来就是有大造化的。
若不是那家世横跨在中间,他还有点想让小闺女和郁知青认识认识呢。这两人站一块儿,噎嗓子的饭都能多吃两口。
当然,这念头陈远放一闪而过,没放在心上。
想到家里的小女儿,陈远放和蔼面容上笑眯了眼。下一秒瞥见远处溪边玩水的两人,停下了脚步。
“嘿,这两丫头大下午的在外面玩啥水啊,真是,也不嫌热。”他自言自语说着。
身边郁行循着他的视线望去,那道纤细身影映入眼帘。刹那间想起了那天回村路上遇见的女孩子,淡淡清香仿佛回到鼻尖。
这几天他没住知青屋,也没去地里上工。去县城忙事情了,今天才弄完,接下来要在林山大队定下来了。
这一趟还是他第一次在村里闲逛。
郁行心头一动:“大队长,这两位是队上的?”
陈远放豪爽大笑,随口给他介绍:“哈哈哈,站着的是我小闺女陈青鱼,地上那个是我孙女陈灵儿。两丫头应该是刚给家里人送了水。”
说话间,两人同时看到蹲着的陈灵儿毫无预兆的栽进了河水里,河面上甚至不见扑腾几下。
陈青鱼庆幸自己离得近,听到了噗通的落水声,惊呼着跑过去:“灵儿!”发现陈灵儿没动静,脑袋逐渐消失在水面。
仅犹豫一秒,她脱鞋跳进了河里。
犹豫是因为她不会游泳,下河是周围除她没别人了。现去村里喊人来不及,陈灵儿比她小六岁,可以说是看着这个侄女从小不点长大的。
要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亲人淹死在眼前。
即使是向来没心没肺的陈青鱼,也做不到。
意外来的太突然,容不得陈远放和郁行多说。拔腿就冲那方向跑去,一边大声喊道:“阿鱼!灵儿!”
我嘞个老天爷,这咋一眨眼俩都没了啊!当爹的再了解自家闺女了,家里人娇惯着就没下过水。
这跳下去哪是救人啊,分明是给他增加难度。陈远放两眼发黑,在心里祈盼着小闺女和孙女坚持住啊。
陈远放慌忙之际,不忘回头说一句。
“郁、郁知青,你快回去帮我喊话,让大家伙儿通知我家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