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声音对于柳叔来说最熟悉不过了，他妻子死的早，要不是两个孩子支撑，柳叔早就去陪妻子了。
砚芝长得和亡妻很像，所以在她身上更是倾注了诸多心血。
柳叔看着光影中浮现的人影，还是死时候穿的那一身蓝裙，细节处的连理枝因风摆动，笑靥如花地看着自己，再次轻轻地喊了声：“爹，好久不见了。”
周围的景象再度变换，不仅仅出现了依旧坐在地上的砚池和眼中没有光的华参，更有被腾羽军搀扶着接受殷顾泠照顾的殷顾淮。
苏清棠震惊地看着这一幕，看向不该在地窖的众人，又看向自己流下的血液。
这个血脉貌似不止可以和山川草木对话，还可以将空间重叠……
殷顾泠是义庄中第一个发现不对劲的，自己交给砚池的阵法是专门针对殷顾淮的，即使可以脱身也不能立刻使用法术，而且情绪太过激动的话会被反噬。
她站在殷顾淮的立场一步步分析，每一步都没有问题，包括殷顾淮会让苏清棠一个人跑走，可是，她没有想到，殷顾淮急于求成，即使知道只要自己耐心些，阵法不攻自破还是选择了强攻。
所以在下跪的那一刻已经是要晕厥的状态了。
“姐姐？你是姐姐？”砚池不关心姓殷的任何事情，百无聊赖地看着义庄的空旷地方，直到空间重合那一刻，他叫出声来。
这个话直接吸引现场所有人的注意，就是虚弱的殷顾淮也睁开眼睛看着被困在陷阱中的苏清棠，空气中血腥味弥漫……
砚芝走到自己的尸体边上看着被保护地很好的尸体，蹲下身子仔细地看着华参，相比起初见时候的生涩俊朗，华参在自己离开的短短几年中却已经生了白发。
“啊参，”砚芝灵体依附在尸体上，从棺材中爬起，华参和砚池立刻上前帮忙将人扶下。
华参握着砚芝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道：“啊芝，你回来了，你回来找我了，我这样是不是很丑，我应该收拾收拾再见你的。”
砚池没有说话，只是虚扶着砚池的另一只手看向已经傻在原地的柳叔：“爹，这是……”
华参这几年已经疯魔了，偶尔还算是个正常人，可是在自己姐姐这方面还是个疯子，他还存在一些理智，姐姐的身体是冰凉的，明显没有活下来，那么就只能是突然间出现的这些原本在地窖中的人了。
柳叔没有回答，只是叫了声：“啊芝，是你吗？”
砚芝从华参的怀抱中起来，看着柳叔道：“嗯，是啊芝。”
“啊芝，是爹对不起你，如果那一天我和你一起去的话……”柳叔上前几步，然后快速跑到砚芝的身边紧紧抱住砚芝。
很快，柳叔就明白苏清棠的意思了，这不是砚芝，只是装有砚芝灵体的一具尸体，没有妥善保存即将快速腐败。
“苏清棠，你肯定有办法的是吧，丞相一族当年是不是就是用这种方法救了应龙一族的，你帮帮我，帮帮我的啊芝，我不要你的精血了，”柳叔跪在地上朝苏清棠求情道。
血液的流失让苏清棠整个人都无法集中精神，脑子慢一步地看着现在的情况。
砚芝走到柳叔旁边：“爹，人死不能复生，托苏小姐的福我才能再次和你们相见，我的时间并不多，我只想告诉你们，我并没有怪你们任何一个人，也不需要你们为了我复活准备什么，更不要去杀人夺心。”
“知道我为什么连黄泉路都走不了吗？因为——你们，你们夺心取血，我不放心你们，那些该死的人已经死了，我其实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华参听到这话快跑蹲下抱住砚芝的小腿：“是不是因为我，因为我杀了那群杂碎，我……”
砚芝蹲下，擦干华参的眼泪，替他整理面容：“不是，原谅我死了才知道你对我的感情，这感情等我们下一世再续好不好？”
“你是医者，医者本该是治病救人的，拿起刀之前要先学会放下，看清人生死是医者最先要学习的，所以，你好好学习，即使我的身体不在，这山间清风，风中花香，鸢尾相伴，好吗？”
华参低头，第一次，在砚芝死之后哭出来了。
“小池，你能不能好好照顾爹爹，在爹爹从受完惩罚之后，然后把我们柳家武德村发扬出来？”
砚芝给了华参一个拥抱之后回头看着一直站在原地，也是整个柳家最清醒的人。
砚池知道砚芝的意思，他一直都知道，可是也试图骗过自己，可是，凭什么？凭什么消失的是自己的姐姐而不是那群畜牲。
所以他放任自己清醒地沉沦下去。
“爹爹，人做事要付出代价，你和苏小姐说你刀下亡魂无数是骗她的，我的爹爹是世上最最好的人，希望自己的女儿承欢膝下，苏小姐也是苏丞相的明珠，你忍心苏丞相也和你一样吗？她还有娘亲，她娘亲是曾经唐家将唐星珞啊。”
柳叔浑浊的眼睛看着面色苍白的苏清棠，拍了拍砚芝的手：“好，爹爹答应你。”
话音落下那一刻，苏清棠喉咙生出铁锈味，不受控制地喷出一道血液。
“苏小姐……”
瞬间砚芝的身体倒下只剩下模糊的灵体，“爹爹，你记得你们答应的，苏家于我们有恩，我们不能做那些忘恩负义的事情。”
灵体随着话音消失在风中，很快，原本用血气滋养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空气，一同消失……
“皇姐！”殷顾淮伸手去拉殷顾泠的衣袖，可是还是来不及，“住手！”
殷顾泠看着地上吐血昏迷的苏清棠，右手燃烧着蓝色的火焰，是火凤一族的最强攻击——琉璃净火。
“殿下，”砚池上前站在苏清棠面前。
殷顾泠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容：“怎么？就是把你姐姐灵体召唤出来，你就妥协了，滚开，看在你伺候了本宫一段时间的份上，本宫不杀你。”
一脚踹开砚池。
柳叔也刚想爬起却被得到暗示的腾羽军控制住。
“才只是看见你姐姐而已，居然就可以有这种效果，苏清棠……”
殷顾泠蓄满力量，蓝色的火焰愈发旺盛直直朝着苏清棠而去。
“糖糖！”苏夫人的叫声随之响起。
是丞相府邸来人了。
可是人力终究不抵那蓄势而发，力求一击即中的攻击。
苏夫人刚踏进义庄就看见自己女儿周身被蓝色火焰覆盖。
“不——”
随即不顾及火焰高温，丢下手中长枪朝着苏清棠所在的方向跑去：“糖糖，糖糖，娘来陪你，别怕别怕。”
“夫人……”
周围场面乱成一团，苏丞相和苏夫人是前后脚到的，没有去阻止苏夫人的动作，只是静静朝着殷顾淮行了个标准的礼：“琉璃净火是世间最纯净的火焰，能够熄灭的唯有雨水，希望殿下看在我们夫妻二人最后的情分上，降下甘霖，这武德村……该洗一洗了。”
殷顾淮感受体内的力量，想不通为什么护心麟和图腾没有发生作用，闭上眼睛，而后自天下落下一束光，光芒中有龙息闪现，原本难以见到天日的武德村周遭蔓延出水汽。
龙自光中来，龙吟一瞬，天空乌云聚集，电闪雷鸣来势汹汹，直直划开武德村的天，把村中全貌呈现出来。
狂风随即而来，卷起地上的灰尘。
龙吟此刻再度响起，直到九霄云外。
不多时，豆大的雨水伴随着疾风席卷，落在了每一寸土地上，龙吟声一道接着一道……
苏丞相走到火焰燃烧处，天降甘霖，洗涤世间罪恶，可他的妻女何错之有？
殷顾泠伸出手去接那空中飘洒的雨水，柳叔注意到地上积攒的水坑：“这……这雨水中怎么还有血啊？”
砚池知道事情来龙去脉，只是静静地站起，拿起嬷嬷准备的雨伞撑开站到殷顾泠身边：“这是殿下的选择。”
殿下？是太子殿下还是公主殿下？
殷顾泠扯了扯嘴角，看着这场大雨，这场她弟弟用命在下的雨。
“琉璃净火确实厉害，可是苏小姐有小淮的护心麟保护，更有星魂图腾在手，死不了，可能被其他龙族带走了。”
殷顾泠站在原地说着，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说完后边扯了扯身上的衣服昂首挺胸地走出义庄。
听到殷顾泠冷傲的话语，苏丞相不用回头也知道，这位公主一定是昂首挺胸在哪都是不失了体面的。
“夫君，糖糖……糖糖不在里面，”苏夫人拾起地上碎裂的珠串，找苏丞相求证，“这是古渡寺求来的，珠子替我们糖糖挡了一劫是不是？”
苏丞相随即回抱住苏夫人安慰道：“对，我们糖糖没事的。”
苏夫人不顾身上的泥垢道：“那我们去古渡寺，快，我要知道糖糖现在好不好，好不好就行。”
“夫君，你陪我去好不好？”
苏夫人眼中泪水控制不住，只能一昧地抓住面前唯一信任的人影。
“好，我们去古渡寺，”苏丞相握住苏夫人的手，护着她带着丞相府兵离开。
一场大雨之后，殷顾淮自云端坠落，那是武德山唯一的一片湖泊，华参走上前，挥舞着杆子把殷顾淮勾过来，对着意识不清醒的殷顾淮道：“啊芝让我救人，我现在只会夺心换血，你是这段时间第一个用啊芝药膏的病人，那我先用你试试看吧。”
“我也曾以救治天下苍生为目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