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幽云楼里有一位说书先生,他述的话本极受人欢迎,日日座无虚席。

    他道:“古有一樵夫上山砍柴遇一女子被猛兽撕咬,幸而手中一斧将其砍伤驱赶,樵夫见女子伤势严重并将其带至医馆治伤,走前留下银钱。几日后,那女子竟找上门来想要报恩,邻家笑道当以身相许,樵夫红脸挥手赶走围观的人,踌躇着走向女子……”

    “你猜樵夫说了什么?”苏娪眨巴着眼睛,黑羽般地睫毛上下扫动,很期待地目光望向他。

    魏平章的视线却转向一侧,余光冷漠。

    苏娪微微扬起的嘴角逐渐压了下来,她自说自语:“樵夫说,‘你不必听他人所言,我救你,并非有所求,你且归家,今日我就当你未曾来过。’樵夫不想毁了女子清誉,冷言驱她离开。”

    将才,苏娪意料之中被拒,若他真就此应下,反倒惹人怀疑是否别有居心。

    然她仍旧有意为之问道:“那你拒我又是为何,也如那樵夫所想一般?”

    “婚嫁之事皆为父母媒妁之言,今你我有幸自己做主,还望苏姑娘莫一时冲动误了终身。”

    “你怎知我是一时冲动,你模样胜过潘安,亦是才华横溢,于我是顶好的夫君人选。”

    他不知她是成心这样说的,只道听完后恐误一女子终身,便再不敢做过多停留。

    “我就此离开,望苏姑娘他日早觅良缘。”

    苏娪苦笑。

    她连倒几杯茶水下肚,不过稍稍坐下一会儿功夫,爹娘便急切询问此事。

    “如何了?”

    苏娪忧心忡忡地摇摇头:“爹,娘,想来是那魏公子未瞧得上我。”

    秦禾娘脸色一沉:“阿娪,为娘一定会为你寻个好夫婿。”

    苏娪无奈笑笑,道:“娘,经过此事我已无心婚嫁,还是让我多待在你们身边一些时日吧。”

    她佯装着一副被伤透心的模样回了屋,身后的苏母想追三上前与她好好说说却被苏父拦下:“这事儿还是先放一放让她自个儿想明白。”

    因担心苏娪在家待着憋闷,爹娘终于肯让她独自出门。上集市后,翻了翻小荷包,就只有两个铜板。

    家中清贫,莫说身上能有多少闲钱,就连吃食等一切用度皆节省。为了改变家中现状,她只能先来市集探探,只有完全了解这里,才能规划下一步计划。

    忽地走到一处,一群人围涌在一起,好似吵闹。

    “儿啊,你走了让娘怎么活,家中可就只有你一个男丁,以后可就指望你了,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赌坊门口,老孀妇跌跪在地哭声凄厉,紧握地拳头不断锤向自己,悲痛至极。

    苏娪移步靠近,注意到那地上的人盖着覆面纸,想然已逝去,看来是这孀妇家的小郎君。

    无意间从周围听得这来龙去脉,言语间却满是对死者的唾骂。

    王家本是商贾之家,主商布匹。就在一年前,王老爷接到一笔大买卖,运往幽阳,亲督途中遭山匪洗劫一空,原本可以家中钱财苟活一条命,无奈王老爷嗜财不肯应山匪的条件,山匪怒然,让他当场死于刀下。

    王老爷死后,家中已然乱套。偌大家财,众人各怀鬼胎欲占为己有。

    “纺绣阁是我父亲一生心血,望请诸位叔伯多多操心,齐心共力助我王家度过此次变故。”

    王家小姐王月棠聪慧过人,性子沉着娴静,本应由她暂代管事,却被以女子之身不宜从商之理推至门外,最后只能由其不学无术地胞弟王应淮掌家。

    王夫人知他能力欠缺,使王月棠从旁襄助,待他收敛性子稳坐掌家主位。

    起初并无异样,日子一长,王应淮在外听人串掇恐长姐夺权,自那以后,他便不让王月棠从中插手一切事务,为此事二人起了争执。

    “我就像阿姐手中的木偶,不管做什么都得经过你点头,我才是纺绣阁的掌柜,而你什么都不是。”王应淮愈说愈激烈,“以后就请阿姐好好在家,等娘为你寻个夫家,自此不再是王家人。”

    王月棠咬着下唇,一滴泪落在了下睑处,顺着脸颊淌下,道:“你怎可如此跟我说话。”她吸了吸鼻子,拭去眼角的湿润,“你我血脉相连,至亲血肉,怎可听信旁人之言让你我生了嫌隙。”

    王应淮自是不听,此后再也不与王月棠说话。

    没过几日,王夫人安排人上门提亲不料被她吃了闭门羹。流连于烟花之地的王应淮以为阿姐对母亲言听计从,不会反抗。自以为再没有人能威胁到他的掌权时,被一群酒肉朋友算计进赌坊,不过几日,万贯家财尽数输光。

    惶恐归家后,王夫人得知此事,家法处置的却是王月棠。

    “你作为长姐,不规劝胞弟酿成大祸理应被罚。”

    戒尺的每一下都吃着血肉,疼得王月棠冷汗直冒最后晕了过去。而作为罪魁祸首的王应淮却没有一丝悔过之意,只会让他变本加厉。

    正是因为王夫人的溺爱,所以才导致了今日的局面。

    王应淮在赌坊门口,自尽了。

    跪在一旁的的王月棠似是被打骂了一通,掌印在肤白胜雪地脸蛋上格外的狰狞。

    她倒是识大体,知家丑不可外扬,不可在此地久留。

    “娘,我们快些带阿弟归家好好安葬。”

    谁料王月棠不顾自己身上的伤扶起她时却被无情推开,还怒吼道:“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不愿进李家为妾,李家定会帮助淮儿重振我们王家,我淮儿无辜啊,若不是穷途末路,他怎会想不开去自尽。”

    王夫人生泣泪下,将罪责全都算在了王月棠身上,她何其不是最无辜,最可怜之人。

    王月棠苦笑自怜,哽咽道:“娘,我也是您亲生的女儿啊,怎么从来不见你为我着想一些。”

    “从此你不再是王家人。”

    她还未从丧子之痛中反应过来,让人抬着王应淮的尸首离开了,留她一人在原地无望。

    “大家都散了吧。”苏娪大呼一声,走向王月棠,道:“可还好?”

    王月棠勉强一笑:“无事,早就习以为常了,多谢。”

    “同为女子,自当互助。”

    王月棠还是寻她母亲去了。

    这个年代,女子生存太过艰难,改变并非一朝一夕之间。

    苏娪心事重重地归家,连夕食都未曾用便回了房,不仅仅是因为王月棠之事,还有整日的烦闷无从化解。

    附在门口偷听的苏父苏母眉心蹙了蹙,相顾之下悄然离开。

    “看来阿娪还对那魏书生放不下,如此下去恐得心病。”

    “那你说怎么办才好?”

    “我亲自登门细问。”

    一日后,魏书生果真主动来寻苏娪,不过这脸色怎么看着如此冷肃,就连衣着也变了风格,不再是粗布素衣,倒像一位刺客。

    二人站在院外的竹亭。

    他先开口:“你爹说你茶饭不思,可是为我?”

    “等等。”苏娪只觉莫名其妙,连声打住,“我什么时候为你……”话音止住她反应了一下,问:“你说我爹去找过你?”

    “就前日,你不知晓?”魏书生恐怕是会错了意,以为她爹是她让前来的。”

    “这其中怕是有误会。”苏娪窘迫地不知看向何处,“我虽对你有意,但绝不是会纠缠之人。”

    这下玩脱了,本想用他来暂挡一下爹娘让她嫁人,没想到闹了笑话。

    “今日我来,便是要和你说清楚。”他突然顿了一下,“那夜救你之人是我,但伤你之人也是我,我亦是你口中的魏玄溟。”

    苏娪吃惊地望向他,这么诚恳?

    “你说这些话的意思是……”

    “让你认清,我不是什么好人。”魏玄溟垂下眼,斜望着她,“还有,你既知我身份,若是以后透露出去,我必然会杀了你灭口。”

    “明明是你自己口无遮拦。”苏娪小声嘀咕道。

    既然他如此坦诚,苏娪也告知了他一事:“你可曾细想过,我一个普通女子与你身份悬殊,是怎知你身份的,阜都君主陈王那么多暗卫,我就一眼认出你。”

    “还有,我补充一下,你乔装书生,我也早猜到了,若我真是藏不住秘密的人,你今日的身份早就人尽皆知了。”

    魏玄溟惊异她之言,侧过身仔细打量着她,眼神透澈,眸光明亮,不像心机深沉有城府之人,难不成她对自己当真……

    “你可相信,我在另一个世界已经看完了你的一生?”

    “我是被派来救你的,为了改变你悲惨的结局。”

    虽然她说的话听不太明白,但他却莫名其妙地听进去:“我的结局如何悲惨?”

    “反正没有一个全尸。”

    魏玄溟怔了片刻,沉默许久。

    “你不相信?”苏娪凑到他面前,问道。

    魏玄溟抽回思绪,嘴角勾了勾,道:“相信。”不管她说的是不是真的,从自己走上杀手这条路就清楚地意识到结局亦不会太好。

    “那你要如何改变我的结局,该不会以男女之事?”

    “自然不是,当时说心悦于你,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苏娪想了想,“至于怎么改变暂且还未想到,但当你做错时,我定会指出来。”

    魏玄溟笑出声,道:“今日一别,以后亦不会再相见,恐怕你没有这个机会了。”

    “何意?”苏娪急了,“你这是故意躲着我?”

    魏玄溟没出声,她信以为真。“你若是如此行事,那我不得一辈子留在这个世界。”

    “你以后如何与我无关,我亦不会去在意。”话音刚落,他便就此离去,不过眨眼之间,他的人影便已经看不到。

    回屋后,苏娪面对着爹娘,道:“此人是个冷血无情的木头,他已与我恩断义绝,以后不会再出现了。”

    “我已下定决心,一生不嫁。”

    “这样的誓言可别胡乱说,你不嫁人以后要干什么?”

    “当然是做生意赚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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