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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之厄(五)

    盛年提着毕胜天的领子越过砖墙,在仅仅一墙之隔的地方听着对面的动静。

    一阵风拂过,眼前晾衣杆上的床单轻轻隆起飘动,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出乎意料的是,窄墙那边没有发出什么很大的动静,可以推测对面几方丧尸暂时没有交战。

    过了十多秒,许昀熹听到了一个女人尖锐而不悦的声音:“今天就是为了来找你,我们几个才在鸟不拉屎的难民区发起丧尸潮,你知道有多危险吗?”

    “呵,果真如此?恐怕是另有所图吧。”是铁匠铺老板的声音。

    接着是一个男人沉闷的声音:“你怎么这么久都没有扩展子嗣啊?真是,每次见到你都拖着个哭唧唧的小屁孩,在铁匠铺里替人类打工,还说是为了模仿人类的行为。”

    毕胜天怔怔地留下了一行眼泪,作为人类本能的逻辑通过零碎的言语,逐渐拼凑出了事件真相。

    他一时接受不了父亲是丧尸母株感染者的事实。

    怎么会?

    老爸明明比很多人都更像人的,怎么会是丧尸?

    “忘了自我介绍了。”女人的声音再度响起,“我是代号134丧尸细菌,自然禀赋是丧尸操控。”

    “我是319号丧尸病毒,自然禀赋是力量。”男人简短说。

    许昀熹陷入思考中,对面两个丧尸的发言推翻了她对丧尸的认识!

    首先,丧尸母株感染者会和人类一样彼此合作,其次他们各自有一个编号,一个是134,一个是319,这意味着β星的丧尸母株数量在三位数以上。

    她记得盛年说过自己是001号,这意味着什么?编号的数额有什么实际意义?

    再进一步,是谁给它们编的号?

    盛年似乎读到了她的猜想:【无可奉告。】

    “……”

    许昀熹向自己祭出一根中指。

    墙的那边安静了一会儿,寂静的空气被铁匠铺老板低沉沙哑的声音扰动起涟漪:“请不要来找我了,我不会残害β星的人类,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我们这是在犯罪。”

    就在墙的另一头,毕胜天战战兢兢地抱住了膝盖,牙齿一直在打颤,惊愕的余韵过去后,恐惧就喧宾夺主攥住了他的咽喉。

    他一时间感到呼吸困难。

    我在害怕什么呢?

    毕胜天似乎剖开了自己的脑子,直面自己乱码一样的思绪——

    害怕养了自己十多年父亲是丧尸?是害怕自己死了?害怕自己没有做出勇敢的决定?

    还是……

    害怕老爸这个可恶的骗子死了?

    “你果然是个懦夫。”毕胜天心头一颤,才发觉话音来自墙的对面。

    “你应该知道我们的目标是什么?这就是我们选择的路,繁衍生息,进化变异,扩展子嗣!你打算半途而废吗?”男人声音沉沉响起。

    许昀熹一怔:什么目标?什么路?丧尸毒株到底是为什么降临β星的?

    思绪还飘在半空,她就猛然一把捂住了毕胜天的口鼻,把他呜咽的叫喊声都粗暴地按回了肚子里。

    墙的另一边传来铁匠铺老板的冷笑:“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是我错了,我应该繁衍更多子嗣的,如果当初做对了,我或许可以把你们给轻松掐死。”

    “人类的许多悲剧不就来源于有能力的人不作为,没有能力的人瞎作为吗?可是你们却如此愚蠢,从来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女人的声音冷风一般刮过耳膜。

    “有什么办法呢?可我偏偏喜欢愚蠢的人类。”

    铁匠铺老板淡淡说了一句,墙的那一边就传来血肉撕咬破裂的声音以及重物撞击墙壁的钝响。

    一墙之隔,一场厮杀在小巷展开。

    “盛年,救人。”许昀熹在心里嘶吼。

    【不行,我和他已经达成了协定,我会保护那个男孩的安全,而他去解决那些疯狂的同类。如果我加入战斗,我隐藏的弦会暴露出来,到时候我很难再保护你们。】

    许昀熹怒火中烧:“我拒绝你的保护,你这个混账,救人啊!”

    可是她的身体却仍然在盛年的操控下,一只手捂住毕胜天的口鼻,糊了一手的眼泪和唾液,一时心理十分不爽。

    不爽到了极致!

    许昀熹脱口而出:“你不是说要保护我们吗?那你怎么还不滚蛋逃命?像一个梁上君子一样躲在暗处袖手旁观很有趣吗?”

    【你别忘了,丧尸是靠同类相残进化变异的。我要等待他们几方胜负分出后收割基因,你们人类不是有句话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就是那个渔翁。】盛年声音甜美而冰冷。

    “你真特么是个阴险小人。”

    许昀熹气得手指发颤。

    盛年:【我又不是人,自然不需要遵循人类的道德准则。】

    对面撕咬声,碎裂声,哀嚎声接连不断,鲜血飞溅越过墙壁,把巷子里栏杆上晾着的床单被褥染得红艳艳的。不远处墙角的水沟里污水也变为了酱紫色,哗啦作响。

    惨叫声直直达到了一个峰值后逐渐平息,可见胜负已经分晓。

    “许昀熹”提着毕胜天的领子跃到了墙对面,目之所及,到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腥臭四溢。

    墙角坐着一个断腿的男人,浑身千疮百孔血肉模糊,正是铁匠铺老板,但是此刻已经看不出人样了。

    “许昀熹”四顾不见其他人影,便知道胜利的王冠最后还是落到了铁匠铺老板头上。

    但是他也快死了。

    男人喀喀喷出了好几块血红的唾沫,忽然紧紧抓住了许昀熹的胳膊:“求求你……求你取走我的基因,我不想……咳咳……被基地那些人拿去做实验。”

    “许昀熹”看不出喜怒哀乐,她只是单膝跪在铁匠铺老板身前,张口咬住他脖颈。

    血液顺着食道的蠕动进入腹腔,盛年的子嗣迅速围攻血红蛋白中残存的毒株,切割去铁匠铺老板体内多种丧尸病原体的基因片段。

    【攫取基因片段成功,我现在获得了初步的感染性,丧尸操控禀赋,力量禀赋……】

    铁匠铺老板的回忆片段如同潮水一般涌来,许昀熹感觉自己仿佛被大潮拍到了水里,漫天的记忆碎片淹没了口鼻,直至与现实失去联系。

    这回,是第一人称视角,与铁匠铺老板的内心独白一同在脑海中铺开。

    【我知道β星有人类,但我不知道这里的人是如何生存的。不过,他们怎样活着无所谓,他们是食物,这就够了。】

    眼前是一轮落日,漫山遍野洇了一片橘红,视线随着男人步伐的频率上下起伏。

    许昀熹跟随着铁匠铺老板的思绪,【唔,这副躯体好疼,走了十多个小时就不行了,真废物。】

    不多时,一个炊烟袅袅的小村庄映入眼帘。

    他选了一个看起来并不富裕的农舍,抬起满是污垢的手,敲了敲那扇木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是个年轻妇女,朝他璨璨一笑。

    眼前的情景与男人的心声一同呈现,【我说,“吃……吃的……”,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话,可那女人居然不在意我凶神恶煞的模样,也不在意他是杀人犯还是感染者,是小偷盗贼还是知名人物。】

    【呵,β星的人类简直比猪还蠢。】

    男人坐在桌旁,许昀熹随着他的视野环视了一圈小屋,低头却见一个三岁左右的人类幼崽正坐在对面椅子上,仰着头,好奇地打量他。

    幼崽的脸上白里透红,富含胶原蛋白,看上去吹弹可破。

    “你看上去……很好吃……”

    男人咽了口唾沫故意吓他,可是声带嘶哑难以发声。

    小毕胜天问:“你不会说话吗?”

    “会……一点。”

    小崽子便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拍了拍桌子:“我来教你,跟着我说,我傻。”

    大概是觉得这小傻子真有意思,男人便有模有样地学他发音:“我——傻——”

    没等他把话说完,人类幼崽已笑得前仰后合。

    小屋女主人此时端着一盘冒着热气的饭菜走来,看到这一幕脚下一滑。

    她拍了拍小毕胜天的脑袋,略带歉意地笑了笑:“对不起啊,这孩子他爸走得早,我也管不住他,说话总是没个把门的。”

    画面如戏剧切入下一幕那样静止了片刻,许昀熹再次听到了男人的自白——

    【我在寻思着什么时候吃掉她的脑髓。】

    【但是这里的人类实在好玩,再等等吧,我想体验一下当人的感觉。】

    场景迅速转换,许昀熹听着铁匠铺老板自述着他的过往。

    【白天我跟着铁匠铺的师傅学打铁,晚上跟着小毕胜天假装学说话写字,小崽子每天去村里的幼稚园读书,一到夜里叉着腰点了灯芯当老师。】

    【今个儿我成了吊儿郎当的村头老王,扭着秧歌晃荡着干瘪的屁股,在村口抽着水烟筒打麻将。】

    【明日我是害羞的大姑娘李娇娇,把自己围在一团红色的抹布里。】

    【只是每当看到那些人类,尤其是当他们靠近时,我还是忍不住咽口水,但我不想伤害他们。】

    【我以为自己很快就要成为人了,可是为什么那些人还在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这几个月过去我能够说人话,模仿这些人的行为举止,他们怎么还是觉得我怪异?】

    【到底差了哪一点?】

    独白戛然而止,画面再次出现眼前。

    许昀熹看到女主人出外忙活,小毕胜天去了幼稚园,有人来敲门。

    那人挂了一条腊肉到门上,说是那女主人帮忙的回礼,还凶狠地警告男人不要对女主人图谋不轨。

    男人的独白还在继续,【我看着那条腊肉出神,便去野地扛了一头野猪回来,打算把这头猎物送给女主人一家作为谢礼,可当我傍晚走近村庄,却发现整个村里一片死寂。】

    许昀熹感觉到男人的心弦开始发颤,沉沉的声音像波纹那样弥漫开来,似乎还带着咸味。

    她看到原本热闹的街道空无一人,空气中飘荡着一股腐烂的味道。

    独白声音似乎被情绪感染,也随之捎上了颤音,【我的心猛地一沉,不知为何疾步冲进村庄。“砰砰——砰砰——”我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画面中,街道尽头,其他种系的丧尸正在村中游荡。男人走在街上,像实地搭建场景的导演那样推开定格动画里的丧尸,自嘲般向许昀熹娓娓道来——

    【那些曾经性格各异的村民齐齐扭头看着我,眼神空洞无物,灵魂似乎早已脱壳而去。】

    【“砰砰——砰砰——”我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急促,可我竟然不知道为什么。】

    【我很着急,迫切地回到女主人的家,推开那扇熟悉的木门。】

    许昀熹瞳孔骤缩,她看到女主人背对着男人,身体僵硬,皮肤上已经爬满了青色的血管,几只丧尸正低头啃咬着她的身体,到处鲜血淋漓。

    “柜子里……毕胜天……”

    女主人僵硬地转过头,用微弱而嘶哑的声音说,仿佛只是说话就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我捂住胸口,觉得肺部有一口浊气,闷闷的。】

    推开衣柜,许昀熹就看到毕胜天蜷缩在里面,小小的一只,睁着惊恐的大眼睛看着男人,鹌鹑一样颤抖不住。

    同时间,其他丧尸破门而入,关节扭曲拖拽的声响逐步逼近。

    许昀熹听到男人的心弦变了个调,更加尖锐,捎了颤音,阴湿的气息愈发浓郁。

    【我开始感到恐惧,毕竟我已经很久没有攫取基因进化变异了,对抗其他毒株必然是占下风的,现在一走了之说不定还能存活下去。但是带着小崽子……我不知道。】

    【没有人类的范本教我怎么做,我搜刮记忆,发现人会缺斤少两做买卖,把别人坑到阴沟里,但我不知为何却抗拒着这么做。】

    “不怕。”

    男人低头看着人类幼崽,一手把他揽进臂弯,一手抡起斧头,不知砍了多少丧尸才带他逃离了村庄。

    【这天,我选择剥下一层层模仿的面具,违背我看到的人性,选择了无所畏惧,无所不能。】

    【我选择抚养小崽子,可这麻烦的小崽子心思敏感,我只好选择扮演一个温柔的角色。】

    日升月落恍如一日,时间线快进数倍,许昀熹看着这个丧尸愚钝地扮演着父亲,带着年幼的毕胜天一路辗转。

    误打误撞来到了破晓基地之后,他在难民区开了一家铁匠铺。

    她看到铺子里本只有父子二人,之后人数越来越多,墙壁上多了一张打铁壮汉的大合照,后院晾衣架上孩童的衣物也换作了大人的装束。

    独白的声音最后竟然带着笑意,【过家家的戏码一开始扮演就停不下来了,我沉浸在了父亲这个角色里,一演就演了十多年,忘了自己其实一只可笑的丧尸。】

    她感受到丧尸的心弦平静了下来,温润舒缓,似乎泛起一圈圈涟漪。

    尽管看不到铁匠铺老板的表情,许昀熹也能判断出来,他在笑,而且笑得很开心。

    【再没有人向我投来异样的目光,他们会朝我挥手,道一句“早,孩子他爸”。】

    【我终于成了“人”。】

    时间线不断快进,转眼便到了尽头。

    许昀熹从回忆中抽离开来,寂静的街角里,老鼠撞翻啤酒瓶的声音格外明晰。

    不远处传来靴子踏地的声音。

    “这里怎么那么多丧尸的尸体?看起来还不止一种丧尸,至少三种起步。哪个幸运儿抽到隐藏奖励了被这么多丧尸追杀啊?”

    “啧,臭死了,这些丧尸是怎么死的啊?在我们来之前还有一支御尸者队伍吗?我们没有必要继续往前走了吧!这么多丧尸围剿,应该没有活人了。就算真有活人,活下来的还算是人吗?”

    “继续搜查。”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膜,语速不急不缓,却把许昀熹撞得脑袋嗡嗡作响。

    她脸色一黑,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冤家路窄,这不是钟玄度那个小道士吗?

    意识渐次回笼,她开始惊慌起来,恨不得自己脑袋一横躺在尸堆里装死——

    小命不保了啊!

    御尸者来了,怎么办怎么办?

    她怎么和御尸者解释眼下的情景?难道说这些丧尸都是自己干掉的吗?他们肯定会逼问自己怎么干掉这些丧尸的,自己要怎么回答?

    脚步声还在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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