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路 60

    当晚,来自朝廷的剿匪军整备齐整,带着来自枢密院的8名金丹修士,于丑时突袭了翼州西南部的归元叛军占领屯兵的平顶村。

    这地方之前卓映秋和衍之在刚到翼州城的时候还来拜访过,算是当时翼州附近归元叛军所在的一个比较大的据点,辐射出去周围的许多和叛军暗通款曲的村庄。当时仙尊的弟子和随从在这里第一次见到了叛军用来汇聚水流的石刻法术,看到了叛军在朝廷不当人的局势下恢复生产坚持耕种的努力。

    但这段时间过去,局势越发紧张,随着剿匪军在翼州附近攻击村庄、追捕杀害叛军和农村里的缺满修士,越来越多来自广阔乡下和归元总部的人汇聚到了这里,一些简单的营地和围墙被修建起来,更多军师出品的法术埋伏在这个据点的必经之路上,让这个原本是生产参观基地的村庄据点变成了某种简便的要塞。

    一两天的时间,首领遇刺的消息尚未扩散到这里,又或者本该扩散,但被压了下来。因为首领没有死,军师和仙尊还在履行职责,因此归元叛军内部并无混乱,一切都按部就班,听说最近局势动荡,守备据点的刘小统领加派了更多的人手守夜。

    守夜的卫兵在寨子围墙边的望台上,率先看到了远处大军行军的火光。

    “敌袭!”

    一声大喊,据点将从宁静中苏醒,变得嘈杂和紧张起来。

    但这甚至都没有开始,两位身穿道袍的身影出现在了寨子上方。

    两位枢密院的金丹修士,一个剑修拔剑对着下方的寨子斩下一剑,将寨子连同里面的建筑和外面的围墙统统劈为两半。另一个符修,打出一道摧山符,要将寨子里人最多的区域像被大山压在下面一样压扁。

    归元驻地周围山体中设置的一些防护法术亮了起来,不得不说沃兹华斯带来的“只要识字就能学,出门在外一定要掌握的常用阵法系列丛书”过于全面,这法阵抗住了能把整个村子都压为平地的摧山符,但剑修的一剑毕竟激烈,那些简单法术没有抗住。惊天剑光劈开了整个村子,一道宽约一丈、深不见底的裂缝将平顶村从村口的围墙大门到村子后方的房屋,整个村子的土地直接分为了两半。

    三位筑基修士在村里奔跑,紧张地去仓库、训练场取军师带来的法术,他们已经是此刻村里最强的能够驱动法宝暂时抗衡金丹的修士——平顶村、或者说整个翼州的归元据点如今都没有金丹。缺满修士拿到补全功法的时间太短,勉强有几个筑基已经是天赋优异,这么短的时间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金丹的——如今归元叛军中的金丹仍然只有那么三四个投诚的传统修士,此刻都不在翼州境内。

    那位法修的摧山符被抵挡,也不着慌,他感受到了下面有筑基,便捏着符篆,和那位金丹剑修一同下去,要先把几个筑基铲除,再把村子周围设置的防护法术去除——因为是突袭,对方毫无准备,筑基手里拿着的那种能克制金丹的法阵很少,凡人也不怎么能支援,今天的进攻看起来将会非常顺利。

    在他们身后,另有三位金丹的身影若隐若现。而在平顶村村口围墙上能看到的距离,朝廷军队已经逼近。

    平顶村里的村民和练气修士试图掩护筑基去仓库抢那种能控制金丹的法阵。

    金丹在人群上方俯冲,力量和法宝护持着他们,好像身披铁甲的奔马冲进手无寸铁的人群,碰到一点就把脆弱的凡人撞得非死即伤。

    后方三位金丹出手,村口山道两侧的防护法术已经清空,剿匪军踏入进来。

    冲进来村子的两个金丹已经将一位归元筑基压成肉饼,冲第二个筑基挥剑斩去。

    就在这时,毫无预兆地,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平顶村上方的天空中突然爆发,将两个冲进村里鲨筑基的金丹劈成许多份,残l肢好像雨中的石块一样散落纷飞、也将村口拆解防护法术护着军队进攻的三个金丹打得好像流星那样在空中翻滚着飞出去,看身影就仿佛骨断筋折血飞老远。

    连带着,这股巨力将正在进攻在村口、从打头踏入村子房屋附近土路、到靠前位置正在向村子方向行进的一大片凡人剿匪军,从人到铁甲到兵器到辎重、统统混合部分泥土碾平在了地里。

    那些剿匪军原本挤挤挨挨向着平顶村行进,身穿铠甲手握刀剑,黑夜里原本就借着火把勉强看路,怎么也想不到大修士的战斗余波会从头顶覆盖下来。凡人在修士的伟力下毫无挣扎可言,被那巨力碾压的地区,原本人头攒动的队形霎时变成泥土地里扁平扭曲的金属布料间的模糊血色,这扁平的土地、它的边界和尚还站立着能活动和言语的朝廷军队间又是如此分明,让原本胜券在握士气饱满的朝廷军的进攻猝然停止。

    萧都部署差一点没死,被碾进地里的军队距离他只有不到数十丈远,对方使用这样手段的姿态如此轻易,让这数十丈远的距离立即就被死亡和恐惧所充满。

    巨大的惊恐和冲击造成的混乱尖叫哭喊和不知所措中,萧都部署颤抖着强迫自己抬头,去看空中漂浮的那个人。

    那是个看起来有点老的中年男人,面容沧桑厌倦,有着很奇怪的黑白相间的头发。他俯视着下面来进攻的剿匪军、和随军而来的五位(现在严格来说只有三位和一些碎片了)枢密院金丹,眼神既厌恨又蔑视,像在看蝼蚁。

    啊。

    一个想法出现在了都部署一片空白,思维停滞的脑海中。

    这就是……归元下场参与凡人战斗的……大修士。

    进攻平顶村的剿匪军迅速溃败,而他们甚至缺少真正意义上溃败的机会——更多力量、凡人不理解、金丹不能抵挡的力量,自那大修士出现开始,好像死亡一样从天而降,将前来夜袭的朝廷军从蜿蜒的山路中抹消。

    一旦一位真正的大修士参与凡人战争,这便是凡人所不得不面临的恐怖结果。

    虽然两位带徒弟的仙尊拒绝了制造这种恐怖,但此刻天上黑白发色的男子——军师——他再也不想在乎。

    死亡吞噬着这支朝廷派来的剿匪军。

    修士和凡人的力量在战争的层面上直接碰撞,大修士、无论是朝廷的金丹,还是归元的军师,都对彼此的凡人军队露出了森然的獠牙。

    ……

    同样的夜晚,叛军老巢安阳。

    忙碌了前半夜,后半夜城里恢复了安宁。首领遇刺但没死,此刻昏睡着,情况已经稳定。沃兹华斯在他沉睡的隔壁的房间坐着看归元的种地和编户政策材料,卓映秋在师父身边看法术原理课本,在师父身边学习这件事让她很感到安宁,沃兹华斯怜惜她白天被人偷袭受到惊吓,因此难得没有轰她回去休息,

    仙尊平和地坐在没死掉的首领隔壁屋看新军政策,这件事让原本因为首领遇刺而可能起的一切风波都平息下来。

    归元总部所在的大宅原本是世家修建,有着豪华的、功能复杂的建筑群之余,还有精美雅致错落幽静的很大一片花园。后半夜了,花园里没有人,衍之坐在冬天枯败的花丛中,因为前几天他和秋姑娘刚来安阳才由周淮带着经过这片花园而感到心情稍微有点复杂。

    但也没有很复杂。

    至少远没有另外的事情让他心情复杂。

    “我没办法重塑剑灵。”

    坐在他对面的石头上,有着金棕色卷发的女士把他的灵剑递还给他,灵剑仍然是白天断做两截的样子,里面一丝灵气宝光也无。

    “我们宗门走的是法术路线,无论什么武器都以疏导灵气的形式起作用,我没有聚集‘器灵’的办法。”女士很遗憾,重铸这柄剑不难,但要说到剑灵,这可触及到女士的知识盲区了,“我这里有一些其他的兵器,你可以暂时先用着,或许有一天我会帮你问问那些正统的修士们有没有办法。”

    衍之双手从她手里接过断剑,很老实地认了,看起来不想说话。

    女士并不能非常好地理解剑灵消失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对她和沃兹华斯来说,兵器只是兵器,就算是导师、长官、甚至是领袖赠与的,那也只是多一层富有纪念意义的珍品和陪伴多年的老物件的情感,总归是对心爱的一件‘事物’。

    ……不像衍之这样,好像他的剑兄弟死了。

    女士挠头,女士不太知道怎么安慰这人,女士希望坐在这里的是沃兹华斯。

    可惜沃兹华斯在官邸蹲着,守着他选的小领袖,跟抱窝似的。

    女士想了想,虽然暂时不能从仙门拉人来修剑,毕竟双方此刻的关系懂的都懂,不过也不能让衍之这么大个剑修这段时间就手无寸铁地凑活,她想了想,从储物空间里掏出一把剑来。

    非常好的品质,采用非常亲和灵气的材质打造,材料一点没有克扣,用料足得吓人。剑身有着暗淡的光华氤氲流转,剑刃锋利坚硬,剑柄易于持握,看似平滑的剑身内部是许多不同疏导灵气属性的金属材料以特殊的手法打造,使得金属在打造过程中折叠成适应灵气和剑意的形态,被折叠进剑身里,让剑锋利坚固的同时又有着能够疏导灵气的内部结构。

    衍之握上剑柄,感到自己的剑意从掌心直通到剑身,好像自己的身体和意识随着这剑延长出去一块一样,剑身如臂使指,灵气和剑意畅通无阻,能够通过剑身被疏导向前,挥出劈山裂石的剑气。

    这柄剑没有剑灵,但它汇聚衍之的意志和剑气,汇聚成剑身发出的劈砍攻击,如同身体的延伸又更强得多,比绝大多数有剑灵的武器发挥得都更漂亮。

    饶是他沉浸在自己的灵剑断了的沮丧里,也惊讶了一瞬:“好厉害的剑……它,和灵剑不一样。”

    “你可以先拿这个用。”女士说,“大概,够用到化神。”

    衍之看着女士的眼睛都茫然起来。

    等……等一下,您刚刚说到什么时候?

    “这太贵重了,子悬仙尊,我”

    “不必太在意,这是制式武器。”女士说,“我是说,批量制造的。”

    衍之神情恍惚。他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又不知从何开口。尝试了三次,他只得把嘴闭上,低头冲仙尊行礼。

    塞西莉亚盯着他带着简直就是缥缈梦游般的神情把新得的宝剑收了起来。

    “并不是白费的,衍之。”女士说,伸手拍了一下衍之的肩膀,同时从他身边站起来,让这傻愣愣的孩子能够一个人静静,“或许你会期待你的剑会有更漂亮的战斗,或更值得的谢幕的一天。但对于你、对于你们所帮助的那些人来说,你们带给他们的,是不可被替代、极为可贵的生命。”

    衍之不太能理解女士说这样的话,他看向女士的眼神有些茫然。

    女士能理解他的茫然,说实话,这种事对于修士来说理解起来确实费劲了点。但女士也不再解释,她看得出衍之想静静,拍了拍他的肩膀,冲他鼓励地微笑了一下,随后便离开了。

    衍之一个人坐在冬日干枯破败的花园里,还捧着白天断做两截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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