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次女,你可认罪?”
公堂之上,胡子灰白的判官怒目横眉,肉拳捶在桌上,震得桌面直颤,发出沉重回响。
堂下女子面色惨白,双眼紧闭,唇间微微发颤,却因多日缺水喉中沙哑,发不出声。
“回话!”
惊堂木拍下,跪在殿中间的沈知微猛然惊醒,看着眼前的景象,额间冷汗顺着脸颊滑落。
前一秒她还在仲裁庭上为跨国企业据理力争,怎的下一秒竟跪在古色古香的公堂前成了被告?
她低头望着身上的破旧细纱裙和铁镣,脑中突然涌现出一段段陌生记忆,让她终于明白了自己身处何地——
这里不是什么寻常衙门,而是审理天下重案的大理寺。而那位端坐在主位的,是正三品的大理寺正卿。
而她,在法庭猝死后,穿越至大周,成了与她同名同姓,年方二十四的刑部侍郎家庶女。
原身家中父兄皆为朝官,嫡姐十六岁入宫封妃,而她年纪已长、终日埋首书册,被视为家中异类,可她并不在乎。
只要父亲依旧称她聪慧,亲母也始终护她周全,她便甘之如饴。
只是此刻,她的父母并不在场。
坐在殿侧的“证人席”上的,是家中最看她不顺眼,那位每日张口“女子无才”,闭口“温良贤淑”的二哥沈知怀。
她看向大理寺正卿头顶的“明镜高悬”匾额,再看向两侧水火棍在手,杀气森然的衙役,无论如何回想,都没有自己“犯罪”的记忆。
“我不认罪。”
她是律师,不是谁的替罪羊。
她要理清罪名,一条一条,逐笔打回去。
堂上冷哼一声,语气不屑:“不认?可笑。”
“赌坊暗设,聚徒为恶;伪造地契,欺公乱典;擅用官印,通权作伪……皆为重罪!你一介庶女,胆大妄为,与外人串通牟利,盗印批文,三罪并犯,罪无可赦!”
他目光如刀,字字诛心:“案情已上达天听,沈大人因此被停职查办。念其功勋,陛下宽仁,未及连坐……已是仁至义尽。又看你年幼无知,从轻发落,罚你流放三千里,终生不得归京。你还有何话可说?”
“三项罪名皆非事实构成,我不认。”
判官眯了眯眼,拿起一张纸:“这契约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你沈知微的大名。再加上你嫡兄亲口证实你曾与赌坊老板私下交流,擅入书房盗走印章。还敢狡辩?”
他抬手一挥,命证人席上的沈知怀上前与她对峙。
“沈公子,将你看到的情形阐述出来。”
“是,大人。”沈知怀站起,慢条斯理走至堂中,拱手欠身,声音铿锵:“大致两月前,洪崖县一名张姓商人拜访家父,言欲投资酒楼。此人侃侃而谈,令家父不由升起一丝怀疑,于是命我查其背景……”
沈知微闭上双眼,同步回想原身记忆。
原身虽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对家中事务接触颇多。父亲欣赏她,还会与她讨论政事。二哥虽为刑部司务,但能力尚且不足,还时常需要她辅助。
这个商人底细就是沈知微扒光的。
“……不久后,我便查出其用心险恶,让父亲回绝了。”
可笑。
她无奈摇头。
身侧的沈知怀瞧自家妹妹双眸紧闭、摇头“认命”的模样,神情隐忍叹息:“谁知我送客途中,家妹却端着碗甜汤撞上那人,仿佛早有准备。之后以‘衣物染污’为由,将那人带去厢房更衣。因我有公务在身,只得嘱她临时照看,谁知竟引狼入室……”
甜汤?
沈知微猛地睁眼。
那日她端去的,并非寻常甜汤,而是因夜读劳神,请大夫开的提神养身汤。她用后精神大振,想到父亲熬夜劳累,便亲自煮了一碗送去。
那药方特殊,为南城大夫家传,独此一家。
当然药方“版权”不是重点,重点是所谓“甜汤撞人”,纯属意外——
叮咚!
清脆的提示音在她脑中突兀响起,眼前闪出一道半透明绿色光幕。
【原创鉴定系统启动中……】
【获得线索:沈知怀证词一】
【获得线索:提神汤药方】
【“沈知微伪契案”证据链生成中……】
……?
紧接着,面板上一条细长的光线浮现,依次连接着多个灰色光团。最前方的两个节点随即亮起,仿佛被激活。
这是什么解谜游戏?
身旁的沈知怀还继续着:“……家妹贪财,从小追在我们身后总想要我们的物件。只是我也未曾想到她竟敢动歪心思……”
【恭喜宿主成功解锁线索!成功升级Lv.2! 】
【获得新探索次数+10!共计20次】
【可鉴定笔迹、指印、血迹、身体体征……】
接二连三跳出的弹窗让沈知微顿时怔住。
她目光下移到“是否要现在进行探索”后面的确认键。
视野里众人、物件上方瞬间浮现出一个个淡蓝色“+”号。
“……之后,我亲眼见她趁父亲上朝,再次潜入书房……”
她掠过眼前严肃的大理寺正卿,转而看向他右侧一位身形高大,坐在暗处里面容模糊的官员。
小窗口浮现在他头顶。
【姓名:???(需更多线索解锁)】
【职位:???(需更多线索解锁)】
【体温:35.8℃】
【年龄:28】
【身高:187cm】
【体重:81kg】
【体脂率:9%】
【心率:78bpm】
……什么鬼,知道这些有什么用?
又不是乙游。
不过好在这系统还算厚道,不是那种看一次废一探索点的抠门设定。
那男子心率时起时落,显示系统正持续监测中。
她低下头再次尝试,提取手腕上的镣铐信息。
【物品:铁制镣铐】
【使用记录:186人】
【表面残留:陈年血痕12处,未清理唾液10处,混合汗渍与油脂43处】
【备注:过去两月内,使用者中有疫疠记录者】
……!!
沈知微胃里顿时一阵翻江倒海。血、唾、汗和陈年铁锈味仿佛从手腕钻进喉头——
“哕!”
她剧烈呕吐的声音响彻堂内,打断了沈知怀慷慨悲痛的陈词。
殿内鸦雀无声。
“噗嗤”一声从正卿右后方传来。
主位上的老头子轻咳一声,忽视后方的不正经。
“沈氏,你对你兄长所言,有何异议?”
沈知微自然也知刚刚反应在古人看来颇为失礼,但她对这位满口谎言的便宜二哥毫无歉意。
“好一个兄长。”
她声音不高,却字字铿锵,“说得像模像样。但哥哥,话不能直说一半啊。”
沈知怀面色一僵。
“你说我带人更衣,领人出门。为何不说说,你当时所谓的‘急事’,又是什么?而我又是几日后,再去的书房?手里拿着何物?”
沈知怀张开嘴,“啊”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这、这些我如何记得清?我事务繁杂,每日文牍成堆……况你一介女流,擅入书房,本就不合规矩!”
“拿规矩说事,你也就这点——”
判官冷声一断:“肃静!堂上不得喧哗。沈氏,若无实证,所言皆属强辩诬告。扰乱公堂,按律杖责十下!”
沈知微叹了口气,直视那位偏心的正卿:“我敢说,便自有凭据。敢问大人,可否给我瞧瞧所谓‘确凿证据’?”
“你们就凭这几张我从未见过的纸,便定我有罪?连证物都未曾核对,便已口诛笔伐……凭什么?”
沈知微沉声开口,字字铿锵,堂上霎时静默。
“妹妹,你……你别说了!”
还没等堂上开口,她身旁的沈知怀便站不住了。
他眼眶泛红,“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正堂长揖到底:“大人息怒!家父年逾五旬,一生清正,如今因女儿惹祸心力交瘁,还请念在他为国为民、又与您乃同乡故交……”
随即,这位便宜二哥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而望向沈知微,一脸痛惜:“阿妹……我这才明白……莫非你是想抢了契据毁——”
话音刚落,他仿佛才自知失言,立刻收声。他捂着嘴,悄悄与堂上大理寺少卿交换了眼神。
这可真是,好浓的茶香味。
少卿微眯双眼,面上浮现一抹冷笑:“大人,依卑职之见,沈司务言之有理。若不加节制,此女妄图撕毁契据、抵赖通贼,岂非扰乱堂制?”
他转头看向沈知微:“再容她多言,只怕腥风四起。”
沈知微抬头望向堂上台下这群神情各异、步调却惊人一致的官员们,唇角微扬。
“是我多言了。”
她语气平缓,像是在讨论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原以为自证清白,便能换来公道。”
沈知微嘴角上扬,但眼中无半点笑意。
“人未言,案已判。话未尽,位已定。”
目光轻扫过正卿与少卿之间那抹心照不宣,她语调淡淡:“如今看来,这大周的明镜高悬,是择人而照。”
忽然,右侧一声轻咳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主位右侧,那位玄青官服、佩金腰章的青年缓缓起身,气息内敛如山,却不容忽视。
他步入光下,眉目如画,眸色如霜。
“——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