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美人如玉剑如虹》的三周年发布会。

    周年庆，可以说是整个公司，乃至整个游戏，一年中最重要的时刻。

    周年庆意味着什么？

    它意味着游戏即将推出一系列新品限量外观。

    它意味着游戏即将推出一个全新的职业。

    它意味着游戏新赛季即将到来。

    而这一切，都将在周年发布会上揭秘！

    江渡川作为公司的总经理，《美人如玉剑如虹》的精神领袖，在这个发布会上，毫无疑问是最炙热的焦点。

    而真正为这个发布会忙里忙外，心力交瘁的夏诺，正缩在江渡川身后，真心地祈祷着发布会可以顺利进行。

    江渡川坐在了观众席的最前面一排，夏诺老老实实跟着坐在他的身侧。

    与正襟危坐的江渡川不同，夏诺一落座就开始忙忙碌碌。

    身为公司大BOSS的秘书，公司内部大量的信息，都是先汇报到夏诺处，再由她进行判断筛选，汇报给江渡川。

    发布会看似并不复杂，每个负责人上台向观众和直播镜头前的玩家们汇报、分析，大屏幕里放着早已准备好的PPT或者视频等。

    但实际一个成功的发布会背后，是一个个团队之间严丝合缝的配合，每一个环节都不能出现差错。

    夏诺的手机在不停地震动着，公司的运营部、市场部、后勤、场地的导演等人，都不停地挨个给夏诺发着消息。

    她聚精会神地处理着巨量的信息，时不时侧身向身边的江渡川汇报确认着细节。

    发布会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每一项内容的结束，都让夏诺一颗悬着的心，稍微回落一些。

    终于，发布会来到了它最后一项内容！

    所有玩家最关心的新职业，将由江渡川本人来上台亲自揭晓！

    这时，一个笑容温和，戴着金丝眼镜的年轻男子急匆匆走了过来，在江渡川身边坐下。

    江渡川侧身看他，嘴角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你来晚了。”

    来人正是江渡川的发小，公司的副总，程聿。

    与江渡川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性格不同，程聿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容，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此时，程聿闻言朝着江渡川笑道：“不晚，刚好能看到江总的风采。”

    江渡川起身，随手拍了拍程聿的肩，就大跨步朝台上走去。

    随着自家老板动作幅度的增大，夏诺原本已经放下的心，突然又高高悬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老板上台的背景，她心里惶惶有些不安。

    她放下了手机，眼神紧紧地跟随着老板的一举一动，手里渐渐沁出了汗。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紧张，程聿朝她挪进了一个位置，然后侧身朝着她玩笑道：“夏秘书看起来脸色不大好，是不是渡川压榨你了？”

    夏诺此时没有心情和他玩笑，可到底他是公司副总，她也不好不回复。

    于是她心不在焉地回答道：“多谢程副总关心，我挺好的。”

    程聿感叹道：“夏秘书还是一如既往官方啊。”

    夏诺没有接茬，她的注意力都在江渡川身上，此时江渡川已经接过了主持人手中的话筒，正要打开PPT开始自己的讲解。

    可程聿并没有放过夏诺，他甚至凑得更近了，夏诺甚至能感受到他的鼻息打在自己的耳朵上。

    夏诺下意识想要躲开，可她随即意识到不该得罪这个人，于是硬是忍住了。

    所有人都说程聿温柔和善，可夏诺知道，笑容只是程聿的一层外壳罢了。

    在几个月前的某个夜晚，整个24楼已经人去楼空，只剩下夏诺一个人加班。

    她拎着水壶去茶水间接水，可当她打开茶水间时，眼前的场景让她毛骨悚然。

    程聿手里捏着一只垂死的猫，那猫口鼻间全是血，身体软趴趴地垂落，只剩下胡须还在抽搐着扇动。

    发觉有人来了，程聿转过头来，在夏诺惊悚的目光中绽开了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金丝眼镜的镜片在昏暗的灯光下折射着不明的光。

    他说：“这猫不乖，竟然偷喝我杯子里的水，我不让它喝它还挠我，你说，它是不是该死？”

    可夏诺记得，这是美工部养在办公室的猫，平时乖巧亲人得很。

    每次夏诺路过美工部时，它都会热情地跑过来蹭夏诺的腿。

    此时，温柔可人的小猫，成了程聿手中沾血的风筝，被掐住脖子毫无挣扎地余地。

    思绪回到发布会上，坐在夏诺身边的程聿，又扬起了一模一样人畜无害的笑容。

    他说：“你说，江渡川天天让你加班，他该不该死呢？”

    夏诺的瞳孔急剧收缩！

    与此同时，观众席中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台上，江渡川身后巨大的电子屏幕毫无征兆地倒了下来！

    “砰”的一声巨响后，世界归于安静。

    -

    夏诺连续三天，都忙得脚不沾地。

    可倘若问起她来，最近在忙什么，她自己也回答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非常迷茫。

    平时江渡川在的时候，她只觉得好像有他没他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当江渡川躺在医院，面色惨白仿佛死去的时候，夏诺只觉得什么事情都无法推进下去了。

    那是一种失去了主心骨的感觉。

    她第一次意识到，身为决策者的压力和担当，那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撑得起来的。

    发布会时那倒下来的屏幕重量不可估量，按理来说，被那么一砸，没有人可以活下来。

    可好在江渡川当时反应极快，几乎是在意外发生的第一个瞬间，他就立刻往一旁扑了过去，躲过了最凶险的部分。

    但屏幕倒下时，连带着把顶上的吊灯也砸下来了，吊灯砸到了江渡川的后脑勺，血流了一地。

    夏诺在轰鸣的响声结束后，第一时间喊其他发愣的工作人员打120，然后立刻奔到台上确认江渡川的情况。

    当她看到倒在血泊中了无生气的江渡川时，她真的以为他活不成了。

    当然，现在真实的情况可能也没有好多少，江渡川的死活谁也说不准。

    按医生的话说，可能下一秒，死神的镰刀就会对着他砍下，也有可能就这么躺在病床上一辈子。

    但无论如何，他一时半会儿是醒不过来了。

    在这段时间里，程聿有条不紊地承担起了江渡川的角色。

    他面带哀痛地每日到医院对江渡川进行慰问，而后返回公司，又悲痛万分地颁布自己的决策。

    别人都在背后夸赞程聿果然是江渡川的好友，关键时刻不掉链子。

    只有夏诺一个人知道，这个人真正的面目。

    这次的意外，怕是和他也脱不了干系。

    但她说不出口，她也不知该和谁说。

    没有人会信她。

    时至今日，夏诺耳边还回响着意外发生前，他说的那句话：“你说，江渡川他该不该死。”

    语调彻骨冰凉。

    -

    夏诺拖着疲累的身体回到家中。

    直到她把包丢在地上，把自己的身体仍在沙发上后，才稍微有点空，打开自己私人的微信账号。

    一打开微信，属于代练的那一栏聊天框旁就是红色的99+未读消息提示。

    夏诺皱了皱眉，不明白游戏代个练而已，有什么事情值得发那么多消息的。

    这几天太忙了，夏诺根本没有上游戏。

    但为了跟上游戏大部队的装备，夏诺忙里偷闲找了个代练，帮她每天完成PVP日常。

    夏诺打开聊天框，扑面而来就是无数的感叹号。

    一开始，代练还语气非常平稳地发着消息。

    【我的键盘好像坏了，我去买个键盘晚一点做日常。】

    【不对，还是不行，可能是我鼠标坏了。】

    【奇怪？可能是我电脑坏了？】

    【我根本没法操作啊姐！你是不是自己设了什么快捷键啊？】

    【不应该啊，我看快捷键设置都正常啊……】

    ……

    夏诺白天忙得跟狗一样，当然没有回复代练，而代练一直在单方面炮轰夏诺。

    他从语气平静，冷静分析原因，到最后崩溃，怀疑世界，怀疑人生。

    【见鬼了啊姐！！！！】

    【你这号肯定有问题！！！】

    【我上别人的号都没问题，就你这号自己动！！】

    【我不敢上了，姐你找别人代练吧！】

    【姐，你是不是最近惹上什么脏东西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转账：100rmb】

    【对不起姐，你另请高明吧！】

    【我真心建议，姐你周末去找个寺庙拜拜吧！】

    夏诺看得皱眉，手指微动，发了个消息过去。

    【什么情况？】

    可消息已发出，前头就冒出了刺眼的红色感叹号。

    代练已经把她删了。

    夏诺有些烦躁。

    都已经忙了一天了，难道现在还要上号让她自己做日常不成？

    但她也懒得再去贴吧找别的代练了，没有合作过的代练，也不知道靠不靠谱。

    夏诺只好支起身子，拖着疲倦的灵魂给自己倒了杯小甜水，然后认命地坐在了电脑前。

    其实夏诺挺怕怪力乱神这种东西的。

    可是毕竟是游戏里，再怎么着还能有多恐怖？

    再恐怖，有江渡川那么恐怖吗？

    夏诺对胆小如鼠的代练嗤之以鼻，丝毫没有深思就登录了游戏。

    游戏读条完毕，熟悉的建模版江渡川依旧潇洒飘逸，站在风和日丽的野图中，衣摆随风飘荡。

    夏诺一手摸着方向键，一手挪动着鼠标，控制着角色使用轻功腾空飞起。

    不知道是不是夏诺的错觉，她总觉得今天这个建模版江渡川飞得有些歪歪扭扭的。

    夏诺觉得可能是自己忙晕了脑袋，她眨了眨眼重新眯起眼睛朝屏幕看去，却发现一切正常，建模版江渡川在空中稳稳当当地自由翱翔。

    果然是错觉，夏诺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