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决

    暮色渐浓,光影在宫殿的廊柱间摇曳跳动,仿若狰狞的鬼魅。

    等到钱百川被行刑的太监们拖拽着扔在大殿之上时,整个人已经被血染的看不出样子了。

    嘉帝坐在大殿之上,目光仿若两把利刃,冷冷地扫过趴在地上气息奄奄的钱百川,又落在一旁几近昏厥的卢美人身上。

    卢美人的孩子是太医诊断难有子嗣后嘉帝的第一个孩子,没有人知道他对这个未出世的孩子有多么的期盼,可今天发生的这一切都让他像个滑稽的笑话,怎能不让人怒火中烧。

    “这两人今日在宫中行苟且之事,被朕与舒贵妃当面撞破,你们说此事该如何处置?”嘉帝的目光掠过被急召入宫的众人,最后停在了钱百川和卢美人身上,心中杀意四起。

    “是老臣教子不严,您要治就治老臣的罪吧。”钱暮在进宫的路上听了自己儿子在后宫干的混账事,是又急又怒。一方面他恼恨钱百川被美色冲昏了头脑,另一方面又不得不拉下脸向嘉帝求情,谁让他只有这一个儿子呢,无论如何钱家都不能因此断了香火。

    “陛下,百川知道错了,求求您绕他一命吧。”钱皇后没了往日的母仪天下的端庄与从容,像个无助的普通妇人一样跪在嘉帝脚边哭的肝肠寸断,“百川他是一时糊涂啊,都怪卢寐姝这个贱人,平日里装的人畜无害,实则为了争宠不择手段,臣妾也没想到,她竟然胆大包天,敢勾引臣妾的亲弟弟。”

    说着,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身边的卢美人,那眼神恨不得将对方生吞活剥。

    而李恒看着瘫倒在地上的钱百川神情漠然,就仿佛在看一堆恶心的腐肉。那神情冷漠至极,仿佛眼前这一切与他毫无干系。

    嘉帝没有说话,只是屈着手指敲击着桌案,每一下起落都似乎重重地敲在众人心上。

    一时间,殿内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气敛息,不敢再多言半句。良久,嘉帝的目光突然转向李端,开口问道:“太子,你觉得此事朕该如何处理?”

    “祸乱后宫是诛九族的大罪,但钱相是大胤的肱骨之臣,应酌情考虑,但依儿臣看这钱百川是不能绕的。” 李端接收到朱秀妍鼓励的眼神,沉着冷静回道。

    他望着殿上的钱家人一个个如丧家之犬一般,心中属实痛快。这群跳梁小丑想要害他,最后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当真是大快人心。

    “陛下,万万不可啊,百川是臣妾唯一的亲弟弟,您就看在臣妾这些年尽心尽力伺候您的份儿上,饶他一命吧。” 看到皇帝脸上越来越阴沉的神情,钱皇后的声音凄厉而绝望,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洒落,渐渐浸湿了皇帝的衣角。

    “唉……”嘉帝望着钱皇后楚楚可怜的面庞,心中不忍,回想起这些年二人之间的情分,刚要松口,就见李恒突然越过众人快步走上前,“噗通”一声跪在了嘉帝面前神色郑重道:“钱百川犯下此事有损天家威严,理应重处,儿臣建议将这祸乱宫闱的恶徒流放到岭南,让他在蛮荒之地反省己过。”

    “你在说什么?那可是你亲舅舅啊!”钱皇后看着自己的儿子,满眼的难以置信,声音尖锐的几乎失控,“李恒,你是疯了吗!岭南瘴气缭绕,疫病横行,你是要你舅舅去死么?。”

    “母后,你糊涂了,儿臣是父皇的儿子,自当事事为父皇着想,更何况儿臣可没有这样不忠不义的舅舅。”

    听了李恒的话,嘉帝眼中满是赞赏之色。

    刚才看见钱百川和卢美人睡在一起,他活剐了两人的心都有了,若不是因为还要顾忌钱家的势力和与皇后多年的情分,他早就一刀下去送钱百川去见阎王了,一个臣子敢在在他头上戴绿帽子,怎么看都是活腻了。

    而李恒刚才说的一番话,恰好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嘉帝看了看瘫在地上的钱百川,又看了看面色惨白的卢美人,按耐住心中的愤怒,装作无可奈何道:“恒儿能如此深明大义,朕心甚慰。既如此,那就依恒儿所言吧。至于卢美人,秽乱宫闱,罪无可赦,赐死。”

    “陛下!” 钱皇后还想要继续求情。

    “皇后,这钱百川与卢美人私通证据确凿,恐怕这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是朕的,她为了掩盖奸情不惜流产污蔑太子,朕差点因为这一对贱人害了自己的儿子,这样的结果他们并不冤枉。”嘉帝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与失望,看着钱皇后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

    “可是……”

    嘉帝没有给钱皇后讨价还价的机会,他蹲下身怜爱地擦干了女人眼角的泪花,随后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皇后,这件事朕不追究你的责任,不代表朕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还有羊肠山的事,你不妨自己仔细查查,好自为之吧。”

    说罢,嘉帝直起身对着众人道:“传朕旨意,皇后近些时日操劳过度,精力不济,已然难以周全打理后宫诸事。即日起,由舒贵妃一同协理后宫。”

    钱皇后不敢相信皇帝对自己竟然如此绝情,还想要继续争取,却看见钱暮轻轻地摇了摇头,一瞬间,她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

    “日后就有劳贵妃了。”嘉帝一日之内经历了这一列的糟心事,突然觉得身边不争不抢、温婉恬淡的舒贵妃十分顺眼。

    “谢陛下。”舒贵妃捻着佛珠的手指停了下来,她微微欠身,并没有关心自己的地位变化,只是看着嘉帝认真问道,“既然这卢美人与人私通一事铁证如山,那么陛下现在是否可以还太子殿下一个清白?”

    “这是自然。”嘉帝再次望向李端,眼中愧疚之意渐浓,“端儿,这次是父皇错怪你了,这卢寐姝与人私通,混淆皇室血脉还想要嫁祸给你,这样的下场也算是还你公道了,你与朕终归是父子,朕不希望你日后心中还存有芥蒂,伤了这些年的情分。”

    李端敷衍地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庆幸自己早就对嘉帝死了心,自己的父亲明明知道这次的事情钱皇后并不清白,可还是舍不得对自己的心上人下手,这样的父子之情算什么东西。

    “既然如此,陛下不若给太子殿下一个赏赐吧。”舒贵妃抓住嘉帝眼中短暂的愧疚突然提议道。

    “也好。”嘉帝略作思索,开口说道,“半个月后是太子的生辰,朕拟一道旨,让你外祖父来帝京给你过生辰。算是朕补给你的一份心意。

    外祖父啊,李端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那双温暖而睿智的眼睛。那一刻,心中那些挥散不去的怨恨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又一阵如春风拂面般的柔软。

    他的外祖父,周宁,是这个世间最好最好的人。

    -

    何阳看着眼前紧闭的房门,一筹莫展。

    李恒自从宫中回来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中谁也不见。

    这短短的一日,宫廷中风云突变。钱百川被发配至岭南,钱皇后也被分走了后宫的实权,只有李恒,皇帝因为感念他的深明大义,倒是没有过多迁怒。只是越是这样,越让人感觉到有一种风雨欲来的压抑。

    “进来吧。”就在何阳沉浸在忧思之中时,屋内突骤然传来李恒的声音。

    何阳微微一怔,随即回过神来,抬手轻轻推开房门。

    只见屋内光线略显昏暗,李恒独自坐在窗边的雕花椅上,他的手中正把玩着一只五彩金刚鹦鹉,那鹦鹉通身羽毛绚丽夺目,此刻乖巧地站在他的手臂上,歪着小巧玲珑的脑袋,黑豆似的眼睛滴溜溜地转,还不时神气地抖动着它那斑斓的翅膀,似是这压抑沉闷空间里唯一一抹灵动的亮色。

    “去找天水一阁的杀手,路上给舅舅个痛快吧。”李恒低头温柔地看着鹦鹉,如同闲聊般云淡风轻地吩咐道。

    何阳大惊,忙向前几步,拱手作揖,急切地劝道:“殿下,万望三思啊!那可是皇后娘娘的亲弟弟,您嫡亲的舅舅呀!血脉相连,怎可……”

    李恒神色柔和,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抬起,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鹦鹉五彩斑斓的羽毛,从头顶顺滑至尾羽。

    他看着何阳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似裹挟着千丝万缕的无奈,缓缓道:“我也不想这样啊,可是舅舅过惯了富贵堆里锦衣玉食的生活,哪里挨得住岭南的贫苦,让我如何忍心啊。”

    边说着,他边拿起放在桌上的软毛刷子,细细梳理着金刚鹦鹉有些杂乱的毛发,许是突然间触碰到了敏感处,原本温顺的鸟儿突然躁动了起来,尖锐的喙狠狠啄在了李恒白皙的手指上。

    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玉雕般的手指蜿蜒而下,在袖口处晕染出一朵艳丽妖冶的血花,与他白皙的肤色形成了鲜明对比。

    真是只不讨人喜欢的畜生,李恒放下手中的刷子,眼中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那圈在鹦鹉脖颈上的手指渐渐收紧,一声凄厉的悲鸣过后,刚才还神气活现的鸟儿如同烂泥一般软着身子倒了下去。

    “不听话的鸟儿和不听话的人,”他掏出怀中的白绢仔细地擦拭着手指上的血污喃喃自语道,“都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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