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新蕴学法术是开心了，帮姜清引认字的差事，居然直接甩给了他。
她要只是认药材也还好，统共就那么几个字，祝新蕴已经写得差不多了，偏偏她还要查药经熟悉那些不知道的药材，碰上一堆不认识的字。
不教医术不教法术，竟是要教人识字。
莫顾在心底冷哼，在书房找了老半天，终是翻出一本陈旧字书，扔给姜清引，教了她如何对照查找，便不管了。
姜清引有实在找不着的字，也不敢再麻烦莫顾，只能晚上偷偷去祝新蕴房中问。
“好嘛，他明明也答应了，结果还是撂手不管。”
祝新蕴懊恼，也怪自己，这事本来就和莫顾没关系，是她只顾着自己学法术，非要拜托他。
“一直问难免惹人嫌嘛，他已经教我如何查了，是我笨找不到。新蕴姐姐你太宽容善良，才不会烦我。”姜清引笑着摇她的手臂。
祝新蕴被姜清引夸得嘴角翘上天，受用之至。
“诶，清引，你怎么不学法术？”认完字，祝新蕴问道。
姜清引瞅着纸页，摇头道：“法术是上战场的人才要学的，父王不让我上战场，我便学医术，救人疗伤。”
“你们是不是也常有战事？”学了法术就要上战场，那境况得多艰难。
“是啊，姜水总会来些外敌，想把我们赶走。”
祝新蕴回忆史书，姜氏一族是在祁氏和风氏二族相斗的过程中崛起的，因而常常受到这两族侵扰。
她突然想起穆迩的那句“生于和平盛世，是幸事”，他们四人因某种缘分相遇，却只有她生于太平时。
“虽然战斗中留下伤痕是荣耀，但我还是希望大家都能少受伤。”为了父王，为了姜水，她也要学好医术，保护族人。
伤痕是荣耀，这句话她上次也说过，看来这是她部族的信条。
“那我们，一起努力吧。”
几日后，穆迩向莫顾询问空间术。
“你让她学空间术？”莫顾讶异，初级的空间术也不难学，可若要精通，那必定是从小修炼，祝新蕴现在才开始学法术，总归有些晚。
“你不觉得她有这个天赋吗？”穆迩反问。
莫顾摇头，他是没发现祝新蕴有什么天赋。
“她有很强的感知能力，况且，你上次说山河朝的祝新蕴是唯一的预知者，预知术，正是空间术的一种吧。”穆迩道。
莫顾敛眉，何止是其中一种，空间预知术，可是顶级空间术，史书记载学有所成的，仅祝新蕴一人，他还以为她从小修炼，如今穿越而来的她，却是这么大还未曾碰过法术。
“我对空间术也不精通，回莫家后派人教她便是。”
“多谢。”
莫顾疑惑，这也轮不到他来谢吧。
穆迩前脚走出正厅，下一秒姜清引冒冒失失跑进来，猝不及防就要撞上倚在门边的莫顾。莫顾反应快，闪身躲开，伸出手拉住她，才没让她扑个空。
“看路。”莫顾皱着眉松开手。
“对，对不起。”姜清引捂着额头，心虚看他。
“什么事这么匆忙？”
“我昨天好像把几张药方落下了。”
那可是她才译好的，昨夜回房找半天没找到，便猜想是落在哪里了。方才去药房找过，也没有。
莫顾侧身给她让出道，姜清引一点头，径直走向昨日用过的桌椅，果然有几张纸被压在茶盏下。
她小心收起，转身出去时，莫顾站在檐下，仰头不知在看什么。
姜清引难得见他这副忧郁模样，心中掂量许久，还是凑上前。
“你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莫顾收回目光，不知她怎么还在这里。
“我还以为你不高兴了。”姜清引小声解释。
莫顾轻哼：“你从哪里看出来，我不高兴了？”
“巫医大人说，天地万物是最好的心药，”姜清引抬头，“心中不畅快时，看看天看看水，许多烦恼都能烟消云散。”
“巫医大人？”
“是我的师傅。”
“哦。”莫顾撇头，不理她。
“你，是不是有很多师傅？”姜清引歪头，继续找话题。
莫家如此有权有势，他又是独子，肯定从小就被精心培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吧。
“那又如何？”
“不如何啊，我只是随便问问，我几位兄长都是这样的。”说到这里，姜清引又一个疑问上心头。
“诶，你失踪了这么久，你爹娘没有派人来找你吗？”莫家和徐家既然不相上下，为何沿途都是徐家人追杀，不见莫家人找他？
莫顾的眼神陡然一凛，狠厉阴冷，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她大气不敢出。
“不用他们找。”莫顾甩袖离开，徒留姜清引在原地发蒙。
刚刚他的表情，仿佛要将她碎尸万段，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冷酷无情。
是不是说错话了？
姜清引揣着药方默背，不觉间走到屋外，见祝新蕴被法力环绕着飘在半空，双眼放大盛满惊喜，将方才的事抛之脑后。
“新蕴姐姐，你会飞啦！”
“清引！”祝新蕴缓缓下落，得意扬扬，“我才学会用法力，便试了试，没想到成功了。”
“好厉害。”姜清引不可思议夸赞，她的兄长们学习法术，每一步都要练很久的。
“穆迩教得好！”能唤出法力后，穆迩便开始教她一些通用的术法，她的法术用得愈发顺手。
“穆迩人真好，”似乎觉得这样说有点儿不妥，她又补了一句，“莫顾人也好，就是脾气不太好，刚刚吓死我了。”
“怎么了？”
姜清引将刚刚的事告知。
这突然的态度转变，确实奇怪，是因为提到他爹娘了吗？
他爹娘，莫家掌权人，莫顾既是独子，备受器重，养成骄纵傲慢的性格也情有可原。
那提起父母不该是这样的态度啊。
自己亦是独女，父母从小对自己关爱有加，也正因此，他们逼她答应联姻时，她才会不理解，气极跑了出来。
“也许是，莫家少主落败受伤，自尊心受挫，不想靠家人帮助？”祝新蕴觉得这样挺合理。
“那你说，我们要不要去安慰一下他？”姜清引当真，天真地思考起来。
“感觉不行，”祝新蕴摇摇头，“他这么骄傲，肯定拉不下脸，我们一说，万一他更生气，就不好办了。”
“这样嘛——”姜清引仍在思索。
“诶，穆迩过来了。”余光中穆迩自姜清引身后走来，祝新蕴轻声提醒，两人同他招呼。
“你们在聊什么？”
“没什么，我刚刚飞起来，清引瞧见了夸我呢。”
“是啊，新蕴姐姐学得也太快了。”
“这么快就会了，”穆迩点头赞许，“我和莫顾讲过了，他说可以请人教你空间术。”
“真的？”祝新蕴惊讶，没想到穆迩已经和莫顾说了，莫顾也真的答应了。
“嗯。”
她为刚刚对莫顾的揣测忏悔！
“谢谢你！”待会儿还要谢谢莫顾去。
在这个筑尘空间中又待半月，穆迩伤势痊愈，莫顾日日耍着他的青云枪，姜清引勤勤恳恳啃了一个月的字书，常见的字几乎都能辨认；祝新蕴草草练了半个月，已会用三两术法——不过依莫顾原话，只是些三脚猫功夫。
这天他们整理行装，启程离开此处。从通道出来，河还是那条河，对岸的房子已经不见。
“从玖城继续往东，快的话，半月能到莫城。”
“玖城现在，也是徐家的地盘吗？”
穆迩远眺曾经的都城，这时的他才从军三年，一直待在西部边陲之地抵御外敌，其实没怎么去过都城。
莫顾摇头：“毕竟是古都，众多遗迹，两家都不可能公然据为己有，玖城一直是公共通行处，只是如今莫家势弱，徐家人当然多。”
“那怜丘林，就是你莫家的地盘喽？”祝新蕴问。
“嗯。”
定川朝建立时，无主的怜丘林被圈为莫家地盘，莫家利用筑尘术，直接将怜丘林隔绝。此处也是莫家唯一公开可知的筑尘之地，因而那日他们出来，就有徐家人守株待兔。
谁能想到，祝新蕴和穆迩会直接穿越到怜丘林。
——也不对。
祝新蕴回想那日情形，她是穿越到怜丘林外，逃跑时又一道蓝光晃眼，她便直接出现在湖边，刹不住脚落了水。这又是何缘由呢？
“走吧，越靠近莫城，徐家埋伏只会越多，你们都小心。”莫顾提醒一句，遥遥在前领着他们。
果不其然，一路上徐家的追兵不断，莫顾手持长枪，挥舞间一人拦下万千飞箭，击退重重围追堵截。穆迩在后小心护着两位姑娘，三人禁不住惊叹。
原来恢复法力、拿回武器的莫顾，竟有此等实力，太强了！
这就是莫家精心培养出来的少主么？祝新蕴想到这个世界的纷争，若动辄这般架势，那该涂炭多少生灵？
她又该如何在这里生存下去？
莫家少主回莫城的消息浩浩荡荡传遍全国，每近一寸，战斗愈发艰难，莫顾却始终云淡风轻，一路过关斩将，未尝失手。纵然如此，祝新蕴一直未曾见有莫家人来找他们的少主，心中不禁思绪万千。
难道他的父母如此相信莫顾能够杀出重围，安然回家吗？一点都不担心吗？
如此辗转二旬时日，莫顾终于带着他们来到一座城池前，高大的青金城墙横亘数十里，片片青黛砖瓦经匠心堆砌成巍然城楼，气派无比，荣华尽显。
城门之上，赫然是鎏金镌刻的“莫城”二字。
此刻，城门大开，数十名青衣人负枪而立，整整齐齐列队于通道两侧。最前方一位不惑长者站在城门正中，青衣华袍，须发飘扬，目光深沉锐利，在看到四人身影时，朝莫顾深深拘一礼。
“恭迎少主。”
身后众人随之行礼，齐声嘹亮喊道：“恭迎少主！”
莫顾只是轻轻瞥了这位长者一眼，转头一句“跟上”，便要带着身后三人入城，却被长者拦住。
“少主，这三位是——”
“我的救命恩人，自然得赏赐一番，师傅有意见？”莫顾对他一眼不多看，声音冷冷。
救命恩人？赏赐？为何把他们的关系，说得如此生分？
祝新蕴静静观察这位长者：他是莫顾的师傅啊，可他们看起来，关系也不太好。
“当然没有，少主请，”长者一笑，看向三人，“三位请。”
跟着莫顾入城，一路上“恭迎少主”的喊声不断，祝新蕴在心中连声感慨：好大的阵仗！
既然如此，为何之前没人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