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有两片凤凰羽毛，可以帮你们更好地适应涅槃池，收着吧，也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
林祝二人这才收下。
凤肆离开前再次劝阻，本来他也不是个话多的人，遇着两个找死的也算是他凤生谈资了，“你们真的要下去？涅槃池和凤凰涅槃时的火焰温度差不多，人类一没长羽毛，二没长鳞甲，下去就是九死一生。无论你们是想在万年前还是万年后生活，都比咔吧一下死在现在好啊。”
林祝谢过他的担心，并表示自己肯定是要下涅槃池的，他又看向另一个人类，临晞笑着，但就是不松口。
看着两个二十来岁嫩的掐的出水的人类，正处于青年的凤凰凤肆第一次有了操心到头大的感觉。
一帆风顺了几千岁的凤肆当然不会明白，林祝若是不抓紧一切可以修炼的资源，待她返回万年后第一个身首异处的人就是她。
先不说老仇家青吾山，就她在万屿森林露的那一手——幻术，谁不想把她抓回去严刑拷打又或是杀人越货，修仙界总不能真有几个傻子以为是她幸运爆棚才一路平安的吧。
凤肆见劝说无果摇着头，把人送到后就离开了。
涅槃池里不是水，也是水。
涅槃火融化成血橙色的岩浆，一浪推着一浪，池面咕隆咕隆地冒着泡泡，泡泡破裂瞬间炸开成岩浆小点，看得人心惊胆战，恨不得原地再长出一个胆。
林祝想起了之前在梵音寺见到的静心潭，如果让她再做一次选择，是选择跳进这个咕噜咕噜的涅槃池呢，还是能看得见软虫身体的静心潭？
这样一想，林祝对涅槃池的抗拒果然小了很多。
林祝以脚试了试温度，“嘶，有点烫。”还好，脚没熔在里面，她握紧了手中的凤凰羽毛，一步两步走进了涅槃池。
“先试试能不能受得住，不着急，我曾经练体一段时间，承受力要高些。”
临晞探了探温度，往身上套了几件法衣和防御法器，不急着下去，“听族长说，涅槃池分四个阶段，春、夏、秋、冬，其中温度最低的是冬，一阶段持续六个时辰，我挑冬时段进去。现在是秋，等到夏的时候你可要小心。”
林祝看了看周围，林木金黄果真有衰败之相，临晞好细致的观察力，“好。你先替我护法，等到冬天我出来替你护法。”
临晞点头答应了，扫了扫地上的落叶，盘腿坐在地上，真的替林祝护起了法。
涅槃火攀咬着林祝的皮肉、筋骨、心肺、丹田，她提前吃了数颗生肌丹，皮肉裂了又开，开了又再次生出。
皮肉再次生出的瘙痒感比她骨头缝里长出千万只密密麻麻的蚂蚁还要磨人，林祝死死咬紧了下唇，丹田内不断运转灵力，却没有一丝松快的感觉。
筋脉愈来愈疼，涅槃火顺着皮肤沿着血肉，找到了林祝身体里唯一的破绽——经脉！
林祝的经脉从来都没有完好过，下山后，君生曾帮她恢复过，但经脉自始至终都有丝丝裂痕未被修复。
平日里，林祝也很难察觉到它的存在，然而涅槃之火凶猛霸道，足以洗涤凤凰体内每一分，更何况是小小的修仙者。适应之后，林祝渐渐松开凤凰羽毛。
岩浆像是钻进了她的身体，填满了她充满裂痕的经脉，每前进一寸，没有得以缓解的舒适感，只有疼和更疼。
林祝面色一阵白一阵红，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被撕裂灵气一点点溢出，体内的至臻符纹察觉她受到危险，又立马补充上溢出的灵力。
涅槃池还在向她源源不断的输送灵力，几种来源不同的灵力挤在林祝身体内，不断交战打架，试图分出个胜负来。
它们打得不亦乐乎，到头来，苦的只有林祝本人。
临晞觉得林祝的状态不对，问道，“林祝，要帮忙吗？”
林祝却不知如何作答，她身体里的经脉好像被涅槃火融化掉了！这个认知让她感到世界有在隐隐崩塌。
她对临晞摇摇头，如今之计，只能赌一把，涅槃池里的涅槃火正是凤凰涅槃需要的，既然凤凰涅槃能死而复生，那如果她能坚持下来，说不定还能长出一条新的经脉！
一条完整没有裂痕的经脉，能够让她飞升成仙的经脉！
这个念头一长出来就跟春日里的柳絮一样飞快占据了林祝仅剩不多的清醒和理智，眼底突然多出了一簇簇明亮的吓人的火焰。
想清楚后林祝急躁的心竟出奇地静了下来，面容平静地任由涅槃火熔化掉她的经脉，周天运转的灵力越来越弱，直到只有头发丝那么粗。
几息之后，那若游丝般大的灵力也完全消失殆尽，在这一瞬，林祝成了个普通人。
临晞察觉到林祝的气息在陡然间发生了变化，变成了...普通人？临晞皱着眉头在叫林祝和不叫林祝之间反复跳转，最终还是坐了下来，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林祝。
失去灵力后，林祝的面容发生变动，回归到本来年纪的样子，如果林祝能看见就会知道，这张和她前世相像的脸又产生了一点新的变化。
渐渐丰盈起来的眉骨和鼻梁，偏瘦但越发锋利的面部轮廓，要是说比之前有什么差别的话，大概就是多了几道敢一头走到黑的坚定和生死在我的无畏。
片刻之后，林祝披着的乌发无风自动起来，气势势如破竹节节高升，速度快到能惊掉境外诸多老头老太太的下巴。
炼气期，筑基期，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对于修仙界中大多数人都无法跨过的门槛！
金丹初期，金丹中期，金丹后期，金丹大圆满！然后灵力稳稳跨过金丹期的境界一跃成为元婴期高手！
然而还没停下，元婴初期，元婴中期，元婴后期，元婴大圆满！
境界还没停下来，还在往前冲！到达元婴后所需要的灵力更多了，灵力冲破元婴期进入化神初期，境界终于停滞下来。
稳稳停在化神中期，逼近化神后期。
临晞嘴唇微张，面上闪过丝丝茫然和惊愕，随后淡定下来，已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林祝睁开眼睛，瞳孔中闪过一抹亮色的火焰印记，她两指并起轻轻放在额头上，内视体内，重新生长出的经脉比以前更宽更阔，较之前而言，多了一颗凤凰火种的印记。
涅槃池对她应该已经失效了，身上的衣服是防水的法衣，林祝抖了抖身上的水，起身上岸。
涅槃池并没有像计划好的那样，让林祝在“秋”时完成修炼，而是不地道地过了一轮再一秋，居然还和她们当时商量的“冬”时合上了。
时也。
“你来吧。”林祝道。
临晞张了张嘴，点头。
林祝想了想，决定给临晞总结一下经验，“进池子会有点疼，我进去那样是因为我的经脉有破裂，”她平静地看着临晞，“你的经脉应该没有破裂。”
临晞身侧的手紧了一下，“没有。”
林祝：“那应该没有问题，去吧，该轮到我给你护法了。”
临晞嗯了一声，几步踏进涅槃池里，闭眼前最后看了一眼岸上的林祝。
“遇见你，我很高兴，谢谢你，出现在我短...”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了，小到林祝一不留神都没听清。
林祝：“什么？”
临晞笑了笑，“不说了，山水有相逢，好话有缘自然也会相见。”
林祝安静地听着她的话，回了句，“好，”临晞就闭上了眼睛。
一天一夜里，林祝盘腿坐在一块平整地打坐，时不时看一下临晞的情况，好在临晞看起来比她要好的多，除了面色偏红外看不出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临晞从涅槃池中上来，语气里带着遭不住的欣喜之意，“林祝，快看我。”
临晞蹦蹦跳跳了会，眉眼间的愉快很明显，林祝在她周身一打量，“厉害了，化身初期，可以在修仙界横着走了。”
临晞握拳，看起来一回去就会在修仙界大放拳脚，“我们现在是不是谁也不用怕了！”
林祝：“差不多吧。”
化神期确实可以在修仙界横着走了，除非够倒霉遇到大乘期。
临晞忽然想起还有个大乘期的元衍，乐也乐不起来了，“真烦，当初大乘期的天雷怎么没劈死他。”
林祝：“他对你还可以吧。”至少没剥皮抽筋什么的。
临晞低声道，“若不是他，我会拥有选择，可如果不是元衍，也会有方衍、长衍。说实话，我恨他，但也希望他的下场没那么坏。”
“我杀你后本该是要被关进一个什么塔的，听旁人说，没有一个人能活着从塔里走出，他...救了我一命，代价是什么我不知道，或许，他也是身不由己。”说到后面，临晞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林祝垂下了眼睫，青吾山不会杀临晞，临晞不知道但元衍知道，元衍用这样的把戏骗了一个人，还在骗第二个人。
“呵。”低低地笑声从她喉间溢出。
黎明的光辉在她长而直的睫毛下投下一片青灰的暗影，重复简单而又道尽了众生百态的四个字，“身不由己。”
林祝看向掌中聚起的灵力，灵力随她掌控消失、复现，良久，林祝收起灵力，爬上旁边的小山坡。
看似身不由己，实则是另一种由己。
糊涂人会比清醒的人更容易快乐，林祝当了回糊涂蛋，眉眼弯弯地对临晞招招手，“初阳要出来了，一起来看吗？”
临晞：“嗯！”
暖橙的太阳还未从被山遮住的地方升上来，昨夜里剩的暮蓝和今晨的荧黄将大地虚虚分成两半。
林祝站在山上，将明将暗的分界线慢慢使她的影子变得清晰，一缕晨光照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