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之死

    (上篇:火中擒人)

    夜的深沉被王宫寝殿方向冲天的火光与浓烟撕裂。凄厉的呼喊声划破寂静:“着火了!快来人!王的寝宫着火了!快救火啊!”

    殿内,浓烟滚滚,热浪灼人。伊兹密王并未沉睡,火光亮起的瞬间他便已惊醒。

    他迅速披上外袍,冰蓝的眼眸在跳跃的火光中冷静得可怕,没有丝毫慌乱,反而闪过一丝意料之中的锐芒。

    “路卡!”他沉声唤道。

    亲卫队长路卡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现身,脸上带着风尘仆仆的肃杀。“陛下!”

    “是时候了。”伊兹密王的声音带着冰冷的确定,“卡斯塔努这头老狐狸,终于按捺不住了。爱西丝那边如何?”

    “一切按计划行事!”路卡回答得斩钉截铁,“属下已秘密将王妃带离王宫,安置在城内绝对安全的据点,并有重兵暗卫保护,万无一失!”

    “很好。”伊兹密王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那么,接下来,就让我欣赏这场好戏吧。”

    他果断转身,与路卡一同闪入寝宫深处一条极其隐秘的、通往地下的密道入口。

    沉重的石板在他们身后无声关闭,隔绝了外面愈演愈烈的火势与喧嚣。

    寝殿外早已乱成一团。闻讯赶来的王宫侍卫和侍女们如同无头苍蝇,惊叫着,哭喊着,徒劳地一盆盆泼水试图扑灭那越燃越旺的烈焰。

    火舌贪婪地吞噬着华丽的帷幔、雕花的木梁,发出噼啪的爆裂声,整个寝宫摇摇欲坠。

    “王兄——!!”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吼传来。达瓦沙王子几乎是踉跄着冲到了火场边缘,他银色的发丝被热浪燎得卷曲,冰蓝的眼眸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和巨大的悲痛!他看着那吞没一切的烈火,肝胆俱裂。

    紧随其后的是卡斯塔努亲王。他脸上也布满了“焦急”和“悲痛”,心中却早已被狂喜和即将登顶的兴奋填满。

    “快!快救火!保护陛下!”他声嘶力竭地指挥着,心中却在默数:烧吧!烧得再猛烈些!

    终于,在无数桶水的浇灌下,肆虐的火魔渐渐被压制、熄灭。但昔日华美的寝殿已化为一片冒着青烟的焦黑废墟,断壁残垣散发着刺鼻的焦糊味。

    “王兄!!”达瓦沙不顾脚下滚烫的瓦砾和灰烬,疯了一般冲进废墟深处。

    然而,映入他眼帘的,是寝殿最深处靠近王榻的位置,两具被烧得面目全非、蜷缩在一起的焦黑尸体!其中一具尸体旁,散落着几块未被烧尽的、镶嵌着鹰纹金线的布料残片——那是伊兹密王常穿的睡袍特征!

    达瓦沙如遭雷击,眼前一黑,巨大的悲痛和绝望瞬间将他击垮。他双腿一软,“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滚烫的灰烬中,发出野兽般痛苦的哀嚎:“不——!!王兄——!!!”

    卡斯塔努也“冲”了过来,看着那两具焦尸,脸上瞬间堆砌起巨大的“悲痛”和“不敢置信”,身体晃了晃,几乎要晕厥过去。

    “我…我们的王…不幸…不幸薨于大火…天妒英才啊…我们来晚了啊!”他捶胸顿足,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哭腔,表演得淋漓尽致。

    “是你!!”达瓦沙猛地从地上弹起,状若疯虎,双目赤红地扑过去,狠狠揪住卡斯塔努的衣领,几乎要将他提离地面!

    “是你害死了王兄!!是你说的万无一失!是你说的能救出王兄!!”他狂怒地咆哮着,唾沫星子喷了卡斯塔努一脸。

    卡斯塔努被勒得几乎窒息,脸上那虚假的悲痛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阴沉和得意。

    他猛地挣脱达瓦沙的钳制,后退一步,脸上瞬间换上一副痛心疾首、大义凛然的表情,声音陡然拔高,响彻整个废墟。

    “达瓦沙!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吗?!”他指着达瓦沙,义正词严地控诉:“分明是你!是你野心勃勃,图谋不轨!先是不顾王命,私自出兵囚禁大王!接着在大王神圣的婚礼上,指使暴民当众羞辱王妃,挑衅王权!如今——”

    他猛地指向地上那两具焦尸,声音带着刻骨的“悲愤”,“你竟敢丧心病狂到直接纵火弑君!企图烧死大王和王妃!你简直是赫梯的恶魔!战神提舒布都不会饶恕你的罪行!”

    这番颠倒黑白、恶人先告状的指控,如同毒液般喷洒而出。

    在场的侍卫、侍女都惊呆了,恐惧地看着状若疯狂的达瓦沙和一脸“正气”的卡斯塔努。

    “哦?”

    一个冰冷平静,却带着无上威严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利刃,骤然在死寂的废墟边缘响起,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真是这样吗,我亲爱的王叔?”

    所有人的目光猛地转向声音来源!

    只见那原本被认为烧成灰烬的寝宫密道入口,沉重的石板被缓缓推开。

    伊兹密王身披一件深色斗篷,毫发无伤地从中走出,他冰蓝的眼眸在火把的映照下,闪烁着洞穿一切的寒光,冷冷地落在卡斯塔努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的脸上!

    卡斯塔努如同见了鬼魅,眼珠几乎要瞪出眼眶,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伊…伊兹密?!你…你还活着?!不可能!!”他的声音尖利刺耳,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

    伊兹密优雅地掸了掸斗篷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嘴角勾起一抹嘲讽至极的弧度:“当然,我活得好好的。让王叔失望了,真是不好意思。”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那两具精心伪装的焦尸,又看向卡斯塔努,“看来王叔对这场‘意外’的结果,很是‘悲痛’啊?”

    卡斯塔努脸上的肌肉疯狂抽搐,冷汗如同溪流般从额头滚落,浸湿了衣领。

    他张了张嘴,试图挤出辩解的干笑:“这…这…陛下…我…怎么会失望呢…老臣是惊喜…惊喜啊!天神保佑…”

    “王兄!”达瓦沙此刻也已从巨大的震惊和劫后余生的狂喜中回过神,他猛地站到伊兹密身边,目光如同燃烧的火焰怒视着卡斯塔努,声音洪亮而充满底气。

    “不必再听他狡辩!我已拿到确凿证据!”他掏出一卷染血的羊皮纸,“这是从王叔心腹死士身上搜出的、他与埃及私通的密信,上面有他的私人印鉴!王宫放火的人是王叔的眼线,也已经被我拿下!”

    “你…你血口喷人!这是栽赃!达瓦沙!是你栽赃我!”卡斯塔努彻底慌了神,歇斯底里地尖叫着,试图扑上来抢夺证物,却被路卡冰冷的剑锋逼退。

    “够了!”伊兹密的声音如同终审的判决,冰冷无情,“卡斯塔努,你的戏,该落幕了。”

    他看向身边的弟弟,眼神恢复了信任与冷酷的决断:“达瓦沙,赫梯的罪人就在眼前。送我们的王叔…上路。”

    “遵命,王兄!”达瓦沙眼中杀意暴涨,没有丝毫犹豫。他手中的长剑如同闪电般刺出!在卡斯塔努充满恐惧和绝望的瞳孔倒映中,精准地、狠狠地贯穿了这位野心亲王的心脏!

    “呃!”卡斯塔努的尖叫戛然而止,他低头看着透胸而出的剑尖,眼中充满了不甘和悔恨,身体抽搐了几下,沉重地倒在了他自己精心策划的阴谋废墟之上,鲜血迅速染红了灰烬。

    伊兹密冷漠地看着卡斯塔努的尸体,如同在看一堆垃圾。

    “路卡,清理干净。”他随即转向达瓦沙,冰蓝的眼眸深处流露出一丝如释重负,“你做得很好,弟弟。”

    他该庆幸,达瓦沙对他是忠诚的,所以今天不至于杀死两名血亲。

    “报——!”一名侍卫连滚带爬地冲进来。

    “陛下!大事不好!埃及与利比亚联军趁夜突袭孟菲斯城!我军守将哈鲁塞将军重伤!城内守军伤亡惨重,军心涣散,快…快守不住了!”

    伊兹密和达瓦沙的脸色瞬间剧变!喜悦荡然无存,被冰冷的现实狠狠击中!

    (下篇:夜色归途)

    与此同时,哈图沙城内一处看似寻常的富商宅院深处。

    爱西丝穿着朴素的赫梯平民妇女的深色衣裙,脸上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焦虑不安的黑眸。

    她不安地在室内踱步,等待着。窗外隐约传来王宫方向的喧嚣和混乱,让她心绪不宁。

    突然,院外传来几声短促而激烈的兵器交击声和闷哼,随即一切归于平静。房门被猛地推开!

    乌纳斯,这位忠诚的埃及侍卫长,一身赫梯商队护卫的打扮,带着一身血腥气和风尘闯了进来,身后跟着几名同样乔装、眼神锐利的埃及死士。

    “王妃!属下来迟了!曼菲士王那边已经动手,时机正好!请立刻随我离开!”

    爱西丝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塞芮斯…”她轻声呢喃,眼中泛起水光。她没有丝毫犹豫,迅速将一件更宽大的斗篷裹在身上,遮住全身。“走!”

    在乌纳斯等人的严密护卫下,爱西丝如同融入夜色的一缕风,悄然离开了宅院。

    他们汇入一队早已准备好的、满载着普通货物的商队。商队的头领,正是塞芮斯通过卡斯塔努这条线秘密买通的赫梯商人。

    城门处虽有加强的盘查,但在商人头领熟练的贿赂和早已准备好的通行凭证的掩护下,商队有惊无险地通过了守卫森严的哈图沙城门,缓缓驶入城外苍茫的夜色之中。

    就在商队即将彻底融入黑暗平原的前一刻,坐在颠簸马车里的爱西丝忍不住掀开了车帘的一角,回望那座矗立在高原之上、灯火依旧辉煌的赫梯王都。

    哈图沙城巨大的轮廓在星月微光下显得遥远而陌生,那座王宫更像一个巨大的黄金囚笼。

    她知道,那个银发蓝眸的男人,此刻或许正在王宫的废墟中收拾残局,或许已经收到了下埃及失守的消息…

    复杂的情绪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是解脱?是歉疚?还是那丝无法言说的、在烈火与阴谋中悄然滋长又被强行斩断的情愫?

    最终,所有的思绪都化为一声无声的叹息,消散在冰冷的夜风里。

    伊兹密…永别了。

    她放下车帘,挺直了脊背,目光坚定地望向前方——那里,是尼罗河的方向,是埃及的方向,是她的小荷鲁斯等待她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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