堡堡老师乐颠颠地分发着笔和转印板，海水苦哈哈地接过，心里的惊悸还没完全平复。
申屠真的秘密真的有点吓到她了，原来他那么早就知道了她和池老师的事，如果没记错的话，那次她还说了很多黑白颠倒、是非不分的话。
——申屠真居然是那么直白地知道这些事的。海水甚至不敢想那会儿的申屠真在想什么。他本来就因为十三太保的事情承受了许多委屈，还明晃晃地被偏心对待……
不过，堡堡老师没有给海水留情绪化的时间：“所有小朋友，集中注意力哦！请听题！‘你认为，现在的阿斯特里德中，长得最美的女生是谁？’请回答！”
在堡堡老师嘈杂聒噪的催促声中，海水暂时收回思绪、咬下笔帽，歪歪扭扭地写上自己的答案。
随着堡龙的倒计时声音结束，所有人的转印板立刻幻化成光幕，飞跃到讲台上，展现给堡堡老师。
堡堡老师喜笑颜开，兴冲冲地看过去：“我们先看海水水的答案，写的是──汪湫洧同学哦！汪同学堡堡也有所耳闻，确实是学校里名气响当当的大美女。接下来是万百百……啊，万百百同学，你写错啦，这里是写问题的答案，不是写小队队友的名字哦。”
万百身子向后一靠，两条长腿交叠起来，一手在桌上转着笔，眼神直直看向堡龙：“老师，您误会了，我没写错。”
不知为何，海水莫名觉得，男生虽然是看向讲台方向的，但他其实是要看向自己的。
……妈呀，自己也别这么自恋吧？
海水刚想骂自己，就听堡堡老师用复杂的语气说：“嗯嗯……那么，万百百的答案是，海水水哦。”
在听到名字的瞬间，海水对万百的怨尤已经单方面消减了一半。
怎么说呢，当了二十来年长相淹没于人群的普通人，这辈子能遇见一个百分百欣赏自己的家伙，感觉也还不赖。
收到教室里形色各异的目光，海水厚着脸皮一一看回去，嘴角掩饰不住地微微上扬。
与此同时，撒谎不倒翁也没有倒下——甚至都没有摇晃的幅度。
堡堡老师默默公布后面的：“好哦，那么天同学的答案是……等等，你们是认真的吗？”
小男人不可置信地看着与上一个相同的答案，又看向一脸正色的天道乾，再看向只是微微摇晃着完全没倒下的不到翁，瞬间觉得这个世界很魔幻。比魔法本身还吓人。
对此，天道乾倒是高高举起了手：“堡老师，下次如果有类似问题的相同答案，可以先公布我的么？”
万百冷笑一声：“做学生的就听老师话，轮得到你教老师做事？”
天道乾并没退让，反而正色：“我是在合理范围内提出的请求，如若不行，堡老师自然会拒绝我，不需要你越俎代庖。”
万百听不懂什么是越俎代庖，只想往天道乾的小白脸上来上一拳。
海水则是皱起眉头，责备地瞪天道乾：“你写我干嘛？你眼睛有毛病啊？”
对天道乾这种情根深种的人来说，爱上谁，谁就是他心中最美的人。
男生没去想她怎么不骂万百眼睛有毛病，只是用水光粼粼的眸子望向她，轻声说：“我不能说谎。”
海水烦得很，使了点劲，踢了他一脚。
而另一边，堡堡老师也在光幕上向大家展示了乐神望的答案。见众人齐刷刷看来，乐神望硬着头皮，说了和天道乾一样的话：“诚实的结果就是这样……审美是长期形容的主观意识。”
海水一抬眼，“危错错”三个字便映入眼帘。
看向少年太阳般炫目的金发，她想象了一下这两个人并肩而立的样子，觉得那画面很养眼，男俊女美，就和汪汪站在他身旁一样登对。
海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笔盖，抠了一会儿。
轮到申屠真时，堡龙左看右看，才饶有兴味地问：“申屠同学，你是忘记回答了吗？上面是空白的耶。”
申屠真坦然：“抱歉，堡老师，我对这个概念并不明晰。”
这个结果很出乎堡龙的意料，不过想想申屠真不像是说谎的人，撒谎不倒翁也没有奇怪的反应，便也接受了这个结果：“啊哦，原来是我们申屠还没在这方面开窍？”
申屠真忍不住也在心中问自己，是这样吗？写不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原因是对女性之美的“不开窍”？
那如何才算开窍呢？认可像舆论公认的“美女”——汪湫洧，或者危错错，一类的长相？至少应该全然不像某张证件照，蓝黑色的头发，黄黄的皮肤，眼睛不是很大，嘴巴也不是很小。
……是吧。
堡堡老师拍拍手：“好啦！现在请听题，堡堡的第二个问题来啦！——我们现在要投票选出队长，大家可以选择小队中的任何一个人，包括自己。我们这学期即将迎来四校联合赛，队长是全队的指挥，也会是你们未来战斗的灵魂中心哦！堡堡来宣贯一下规则，以少数服从多数为基准：票数领先者视为竞选成功，但只要小队里有一个人反对，那就要交由学校进行审核资格并复议；票数相同者，也要复议。”
海水听得糊里糊涂：“服役？谁要服役？”
乐神望被她可爱得笑了一下，看起来像是提问，实则解释地对堡龙道：“是不是就是说，只有全票通过的情况、或者多数人赞成时少数人没有任何异议的情况下，才不会复议？”
堡堡老师瞪圆了眼睛：“哇，乐同学好厉害！一下就概括了！”
……是你说的太复杂了啦！
海水盘算起自己的答案来。遴选队长的话，这个人一定得很可靠吧？那么首先排除她自己；这个人还最好是五个人里最强的，大家都比较尊重服气的，关键时候冷静自若能处理好事情的……
念及此处，海水在四个男生之间想来想去，也算是笃定地写下了答案，没有思考很久。奇怪是，大家似乎也并没有多犹豫，转印板提交得飞快。
在堡龙展示最终答案的瞬间，海水便彻底愣住了。
光幕上，除了她自己写了“申屠真”以外，其余四个答案统一写着一个名字。
——她的名字。
这群跟她的关系错综复杂、爱恨交织的天之骄子们，把这样宝贵的票，投给了自己。
全场除了海水自己以外，最惊讶的人当属堡龙。
这会儿，他以一种全新的目光看着海水，微微歪头，意味深长地好奇起来：“海水水，你确定没有给大家喝什么奇怪的魔法药剂吧？”
海水吓都吓死了：“光明神在上，冤枉！真是天大的冤枉！我要是有那种好宝贝，我肯定得用在更好的地方呀？我干嘛玩这个游戏也用！还是给自己找麻烦……”
她不可置信地环视这四位同仁：“你们几个，怎么想的呀？！”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因为她过去那些事，那也不应该当着堡堡老师的面做这么反常的选择吧？堡堡老师又不知道这些，要怎么解释得通？
天道乾平静道：“在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如果我会无条件服从一个人的指挥和命令，那这个人只能是海水。”
……好啦。把偏心写在脑门上了你！肉麻死了。
海水又踢了他一下，不过这回力度很小。
万百耸了耸肩：“只要是好事情，我就会选她。”
海水还没决定原谅他呢，忍不住呛声：“……我可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情。”
乐神望笑起来：“在场的人，我佩服的不算少；但队长的话，我只想投给小水。这是我不能撒谎的回答。”
海水无奈地看着小乐，叹了口气。
此刻，只有申屠真脸上闪过微妙的自得，像是没想到海水会写他的名字一样，本就挺拔的身姿更加昂扬地舒展起来。他也唇角上扬：“和达城一役，海水体现出非凡的勇气和实力。除了她，我没有第二选择。”
堡龙真是奇怪了：“你们小队确实误打误撞参与了和达城保卫战，成绩也很漂亮没错，可堡堡记得，海水水的表现好像只是救治伤员，以及自己受伤了呀？实训报告上没写什么出色的结果耶。难道，有什么我不知情的事件嘛？”
海水高高地举起手，飞快糊弄：“不知情事件就是，他们几个都不想当队长！所以就都投我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句话在四个人全写了海水名字的情况下，也算不上什么谎言。
堡龙盯着纹丝不动的撒谎不倒翁，眼睛眯起，目光从海水身上转移，逡巡在这群可爱的学生之中。
在海水“我不要当队长哇哇哇听起来好累我要行使一票否决权我要求复议我要求立刻服役”的嘈杂吵嚷声中，堡龙的目光最终在微微笑着的申屠真身上落定。
小男人骤然低低发出桀桀桀类似反派的笑声，像猎人看见猎物一样，眼睛亮晶晶的，浑身充满了力气。他故意拉长声调：“那么，最后一个问题咯——你们觉得，申屠同学心仪又登对的另一半，最最有可能是谁呢？请回答！！”
此问题一出，大家脸上的表情也同先前听到海水和池野的事一样，十分精彩。毕竟，在课堂上，身边人的八卦永远比知识和大道理要吸引人。
笑容不会消失，只会转移。而身为八卦的当事人，申屠真的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
说实话，海水脑海中第一反应闪过的答案，的确是危错错。但因为她对此人的好感不高，思来想去，还是写下了“佩囚儿”的名字。
……威尔根长赢联合军高层将军独生女，新生评级赛的八强，据说是位连侃公主都不畏惧的将门虎女，也配得上申屠真的身份地位吧？
海水眼睛叽里咕噜转来转去，还是确定了这个回答。
乐神望和天道乾的回答都显示是“危错错”。轮到海水时，撒谎不倒翁激烈地晃动着，但因为海水的理由的确能够自圆其说，也不算是纯粹的“欺骗”，遂幅度逐渐减小，渐渐停止。
而万百的转印板上赫然写着“樱伯夫人”一词。他坦然：“凯里布伦斯很有名气的女性，我只能想到这么一个人……但她是谁来着？我忘了。”
申屠真额角青筋反复暴起。从小极度良好的教养使得他把“你有病吧”和“你脑子进屎了”等刺耳的话语全部过滤掉，尽管此刻他真的很想骂人。
男生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那位是我母亲。你不觉得，我的另一半，至少不应该是一位，‘夫人’吗？”
万百真情实感地抱歉，但也没真往心里去：“这样啊，我对你的事情实在不关心，不好意思。”
而轮到申屠真时，答案仍然是一片空白。他答不出似乎也不是撒谎，不倒翁没有任何异样。
……还真是乱成一锅粥了，趁热喝了算了！
堡龙笑眼弯弯：“好好好，反正有关队长的决定，因为答案不统一、海水水激烈辩驳，后面的确需要复议哦——而有关申屠同学的另一半，堡堡倒是发现了些有趣的事。”
有什么可有趣的？是像万百那样写别人妈妈的名字、倒反天罡吗？
海水无意间看向万百，却见男生正直直地看向她，与她激烈地对视着。
……他好像总是这样的，不出现则已，一旦出现在她面前，就会看着她。
过往每一节共同上课的教室里、懒驴社活动室的飘窗上、像约会般出门吃饭的餐厅、与人交手后微微喘着气的角斗场——他都会用直截的眼神去望她的余光，永远炽热、坚定、毫不动摇。
万百当着所有人的面问她：“一会儿有空吗？可以去走走么——我们？”
几乎是与此同时，海水手上叶脉微晃，显示收到了新信息。
她没有着急回万百，只是低下头，先打开来看：
“【申屠真】：刚刚说出教室后门那件事，的确欠妥，请勿介怀。自从之前你认下‘七宗罪’并道歉后，我就再也没把过去的事放在心上过。”
“【申屠真】：朋友就是要一起开开玩笑的，不是么？”
附赠一个很老土的过时表情，阴险的坏笑，样子一点也不像平时的申屠同学。
可海水看着这两条消息，就是觉得心里暖洋洋的——为他对待着这份友情的郑重和体贴。
于是，万百便见少女平静的脸上泛起笑意。她关闭叶脉，抬眼看他：“走吧。”
眼见那笑意微不可闻地减淡，万百便清楚地知道，这笑绝不是因他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