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墙上，时间一秒一秒跳动。
【16：57】
【16：58】
【16：59】
【17：00】
周彤身旁，王宇韬只是站着，没说话；中年男坐在西城座位，也没开口。
既然没回应，周彤也懒得再搭理他们。
反正只要西城和南城不结盟，自己就算完成任务了。
老仙儿年老力衰，脸上时不时露出一两个嘲讽的笑容，只是手臂仍旧护着柯思思，目不转睛盯着山墙，仿佛入了定。
燕台突然沉默。
天色更暗，阴阴的，不似要下雨，但就是云很多，很密。一丝凉风吹过，很久，才再有一丝。压抑、沉寂，却又给人一种安之若素的沉静感，仿佛什么都不会发生，一切都会过去。
这种“危险预兆被忽略”的错觉，宛若被遗忘在被窝里的一根针。
沉默持续近两分钟，这时候中年男已经起身，百无聊赖地在燕台走了两步，去看北城倒地的兵哥和秀老板，又看看天，看看地，然后再蹲下来细看，仿佛是什么查看案发现场死者尸体的探员。
“喂。”
许久未说话的老仙儿一眯眼，突然开口：“你们知道谁是裴珠吗？”
陌生又熟悉的名字突然出现在戏台上，其他人无处安放的目光倏地一下全都投到他身上。
什么猪？
哦……裴珠？
周彤反应过来，很快两眼继续放空，平静无波，直接跟其他人避开眼神接触。
裴珠不就是小九的角色吗？
老仙儿为什么会知道？
“我是裴峰。”
老仙儿力不从心，不由得叹了口气，又说：“你们之中，如果有人是裴珠，记得私下来找我，我今天会一直在这儿。”
说完，他吃力地将昏迷的柯思思放倒在地，让她平躺，坐在旁边护着她。
周彤看去，老仙儿已经没有游戏开始时的意气风发，现在的他似乎认定自己大势已去，颓然地坐在地上，只能紧紧拽住唯一的筹码不放手。看上去像个村口戏台上坐着的一个疯老头，无所事事。
……
碧空万里。
巫府的大门雕梁画栋，如意抱鼓石硕大而敦实，像是在说巫家家底殷厚，大门大户。
裴珠紧紧跟在阿兄身后，跨过高高的门槛，浏览过祥云仙鹤纹样的灰石影壁，进入院中。
眼前豁然开朗，不知名的开花植物，黄橙相间，红漆圆柱粗得能有两人合抱，撑着精致屋顶，飞檐高高翘起，檐头的鸟兽宛若融入天空。
这阵子跟着阿兄走南闯北混迹，裴珠还是头一回进这么富贵的宅子。
比自家原先的宅子都大，都新，都漂亮。
要是真如阿兄所说，这次会在此定居下来，倒是一件极好的事。
忘记是怎么进的厅堂，进了哪个厅堂——但裴珠小时候听娘说过，能从正门进的都是贵客——这么看来，阿兄应该是巫家的贵客，被奉为座上宾的那种——所以一开始进的厅，也必然是很大很气派的地方。
裴珠之所以不太记得第一次进巫府的厅，是因为当阿兄要和巫家主人巫老爷谈事时，先将她支开了，让巫家小姐带着她，一起去水香榭逛逛。
水香榭是一个景色优美的地方，面对大片的湖，有半阁屏风，摆着琴棋茶盏，还有一些看起来可可爱爱的布偶，挂肚兜的老虎、拿着锣鼓的小猴子、如同枕头般的小象，颇有趣味。
“我叫巫晓楠，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裴珠。”
“那我问你，那个人是你哥哥吗？他叫什么呀？”
“他叫裴峰。”
“裴峰……”
……
沈墨棠再次醒来，差点倒向水香榭的凭栏外。
身后及时伸出一双手，将她拦腰抱住。
等人站稳了，宋白河才轻问：“怎么了？还晕吗？”
“嗯……”
不是头晕。
沈墨棠望着破败的湖景，齐刘海下眉头轻蹙。
幻觉？
怎么会？
这里只是湖边游廊连接的一个不起眼的破烂平台，顶都塌光了，剩下光秃秃的两根朽烂一半的立柱。
原来，曾经还有个“水香榭”的雅称。
之前来回经过多次，怎么就没出现幻觉呢？这次自己是触发了什么关键位置，才出现的幻觉？
等下，幻觉里的内容是……
裴珠还有个哥哥？裴峰？
这是裴珠头一次进巫凌海庄园的印象？
和巫老爷、巫小姐都有接触，沿途还见到许多下人，不知道里面有没有管家春兰和护院马五，或者是其他角色。
“先去燕台。”沈墨棠扶住宋白河的胳膊。
宋白河仍旧有些担心，：“可是你……”
“幻觉，裴珠的。”扛过惩罚，沈墨棠本想着赶紧回燕台找周彤，谁曾想在途径“水香榭”的时候，又被幻觉耽搁了：“快点，小六姐那边需要我们。”
现在，早点去找周彤才是正事，别让她独自应对西城太久。
西城那两个狗皮膏药一样的男人，到今天这种程度，如果和其他两城联手，很可能会想尽办法不择手段刺激小六姐在白天动手。
不能让他们得逞，如果不是受到惩罚，理想状态下更应该是直接阻止北西南三城接触。
只要确定西城不会和南城深度合作，或者跟北城合作，共同对付东城，那接下来的几天游戏中，东城就还有绝对的优势。
至于裴珠的信息，很重要，见过很多人，有很多细节，需要去整理发现，但不是现在。
沈墨棠边走边整理头绪，身体上的虚弱让她脑子愈发昏沉。
燕台就在眼前，四城只剩三城。周彤听见身后两人的脚步声，眼角微微向下垂。
如果王潇在场，一定能看出周彤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小六姐，我们回来了。”宋白河扶着沈墨棠坐下。
周彤看向仍站在一侧不动的王宇韬，嘴角勾起笑意，将宋白河推到王宇韬面前的椅子上：“你坐。”
王宇韬悻悻往旁边让出位置，回到中年男身边。
两人视线短暂交汇，中年男人眼珠子一转，原本就油头粉面，此时此刻在戏台上像是个扮成小生的奸角。
中年男人咧着嘴，嘴里说着酸溜溜的话：“真是羡慕你们，人还很齐嘛。还以为北城那个疯的去找你们去了，看来是想多了嘛！哈哈！哈！”
他目光飘到沈墨棠脸上，意有所指：“宇韬，诺，你看看，再疯的人也不敢白天动手的嘛！”
“哦？”沈墨棠也笑，她的唇色已经接近透明，体力透支到仅仅只是坐着都非常吃力：“但怎么感觉你们很希望有人在白天动手？”
中年男避开沈墨棠的问题，又开始在戏台上走来走去，走两步停两步，时不时夹杂着两声大叹气，仿佛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
沈墨棠只看着他演。
西城的策略一直是明哲保身，说不好听点的就是苟。跟另外三城的合作，不过就是想稳稳苟到最后，让其他人鹬蚌相争。
但今天局势的变化让西城的策略很难再次进行下去，逼得西城只能从一对三的合作模式转变成一对一的合作模式。
北城的司徒雅让人不敢放心，南城只剩一个老仙，合作的意义不大，东城三人全部存活，再合作下去，谁是渔翁可就不好说了。
很快，不出所料，中年男长叹一口气，面朝沈墨棠和老仙儿，指着地上被司徒雅抛下的兵哥和秀老板：“这俩可都还没死呢，我刚刚探过了，还有呼吸。”
他在提醒东城和南城，目前北城还没到处于弱势的地步。
宋白河紧张地看向倒在台上的两人。
“你要说的就是这个？”沈墨棠眉头一皱，扭头朝身后的陶瓷娃娃问道：“离选房的时间还有多久？”
中年男愣住。
“我饿了。”沈墨棠扶着宋白河和周彤的手臂站起来。
周彤头一歪，看向燕台上的老仙儿跟中年男，想起刚刚两人的争执，嘴角一勾：“我可能知道哪里有东西吃了。小九，宋白河，带你们去找东西吃。”
燕台外的水汽似乎拢得更紧了些，天气显得愈发阴郁，偶尔一朵云飘开，散射的阳光只能攀着云沿儿发出微弱的光芒。
东城三人已经慢慢走下燕台，身后的老仙儿突然又喊了一声：“我是裴峰，裴珠来找我。”
他看向东城三人的背影，目光最终落在沈墨棠身上：“谁是裴珠？”
沈墨棠扶着宋白河和周彤的手，一刻不停地往岸上去。
老仙儿又喊：“来找我！”
乌云又聚起来，天更黑了，云朵层层叠叠，将唯一的光都遮蔽。
燕台上躺得横七竖八的，沈墨棠也从周彤嘴里知道燕台上发生的一切。
“先弄点东西吃，今天我们去找找巫老爷的东西。”
……
东城大本营，植物园。
“行啊你小子，爬树比猴子还灵光！”青九筒声音浑厚。
青一筒罗冰熟练从一颗榴莲树上下来：“够了吗？九哥？”
青九筒身上的外套已经脱掉，两只袖子被捏得紧紧的做成一个口袋的样子，口袋里面鼓鼓囊囊，七八个榴莲齐齐整整躺在里面。
青九筒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